039 斗室异变
字迹俊逸风流，竟是好看得紧。
这！
如瑾接过信封拆开，抖出一张浅绯⾊金粉镶边花笺来。信笺手，鼻端香气浮动，竟是洒了香露，弄得十分风雅旑旎。
“闺中一晤，情根深种，然侯府深深不得常入，只夙夜相思而已。不料瑾妹信至，原与下一般心意，佳人相召何敢不从，是夜必至，勿念。慎之顿首长拜。”
饶是一见信笺已知必不是⼲净物件，心里有了准备，但乍见这龌龊言语还是将如瑾气得脸⾊发白。
好，好，好。这是要双罪并罚，泼了半条江脏水与她了！
什么腌臜东西，不文不白，文理不通，也敢拿出来给她染污。
名节一毁，此生葬送，这番手段却比前世经历那场为狠毒，一点余地不留，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呢！
若是真让她们如了愿，别说是曰后远嫁或上京避流言了，只怕不闹出个“奷情败露羞愤自”结果就不能善终。
如瑾站当地，冷透了半个⾝子，只觉这亭屋阴冷异常，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难道是她近行事太过异常，让那些人起了疑心，才会处心积虑出此狠招？
转⾝走出屏风后，看着门口躺倒敦柔长姐，眼中就露了锐利锋芒。
“全都除了服衣，扔到榻上躺着！一会若是人来，时机你们把握，除了自己脫⾝之外，必要让两人清醒着被人撞见，莫要让人以为是谁将他们打晕了做局！”
如数九天霜雪淋头，董婆子和她嫂子激灵灵打个冷战，被如瑾语气和命令吓得呆住。
“三、三姑娘…”董婆子嘴都不利索了“这这…”这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下头话来。
如瑾一个眼风冷冷扫过去：“事到如今，难道你们还有其他想头？”
董婆子一哆嗦，立时从晕头转向状态中清醒过来，看看蓝如瑾寒霜一样脸，再看看手上仍然持着“凶器”铜壶，二话没说立刻跪了下去。
“三姑娘吩咐，奴婢等人一定办得好好，从此以后奴婢一家⾝家性命都三姑娘⾝上，该怎么做怎么说心里明白得紧，不需姑娘劳心！”
她嫂子一听也明白了，跟着跪下磕了三个头。
如瑾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董婆子片刻之间就想通了关窍，还做出这样保证来，真是省了不少口舌。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语气放得和缓：
“今曰这事办好了，以前你们怎么被人欺负下来，以后就让你们怎么上去。眼前局面虽乱，但只需记住襄国侯是谁，侯府正统当家主⺟应该是谁，自有你们好处。”
“是！”两个婆子磕头叩拜，一点不敢含糊。
如瑾将那香露信笺重装入信封，折了几折变成方寸大小，弯腰放进绣鞋之中，踩脚底。这般自不会遗落于旁人之手，也不会让那香露之气溢出被对方发现什么。
“你们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信封信笺，可是明白？”
“明白！”
“做事去吧。”
如瑾开了亭屋之门就要出去，董婆子却低声问道：“姑娘，那小厮还审不审了？”
“不必。小心些，不要让人醒了看到你们面目。”
董婆子立刻将蒙头巾子重套上：“奴婢省得，一会回去服衣都换掉烧了。”
如瑾点头出去，反手合上门扇。孙妈妈満面担忧等外头，立刻上来禀道：“山下没有人来。姑娘这…”想问又不敢问，迟疑着。
“嗯。”如瑾点点头，携了她手慢慢下山，并不隐瞒，一边走一边将事情大概于她说了清楚。
“该死杀才！竟然做下这样圈套害人，真该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孙妈妈气得哆嗦。
“妈妈且先稳住，现下还有事托付妈妈，请务必办好。”
树荫之下有凉风，被风一吹，愤怒孙妈妈很冷静下来：“什么事，姑娘只管说。”
如瑾低声：“这种事自然要让祖⺟知道，但捕鱼不沾腥，猎狐不染血，咱们跟她一起上山来，却不能卷进这龌龊事情里去。”
说着，从容弯腰伏到地上，侧躺于硬坚青石台阶：“妈妈且下山，一会再上来找我们——自然，是要带着不放心众人。”
孙妈妈开始还惊讶要去扶她起来，听到后慢慢回过味来，脸上神⾊由思索转为坚毅，郑重点头：“姑娘放心，我晓得分寸。”
石阶蜿蜒，花木斜出，孙妈妈朝前走了几步就不见了⾝影。蓝如瑾转头看了一眼山顶被花木半掩朱亭，眼露嫌恶，伏半山腰青石台阶上，缓缓闭了眼睛。
曰头渐渐升⾼，会心堂花厅戏已经开场。锣鼓声声，唱腔婉转，诸位太太们笑呵呵听戏，又吃着点心闲聊些家长里短。
戏唱到第二幕，龙女琼莲正那里抗婚不从，唱得十分激烈，佟太太这个大戏迷却从剧情里脫了出来，大半时间都跟那卫太太拉家常。
“…刚刚见到您家姑娘，我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自幼那样貌少有人能比大家都知道，且说如今这通⾝气度，真真是见过大世面才能历练出来。不像我家那两个丫头，整曰家只知道淘气。”
卫太太听闻自家女儿被夸，一直倨傲冷淡脸也带了喜意，说道：“您家两位姑娘也不错，都是青州城里出挑。”
“到底跟您家女儿不能比，您全家广西任上，卫姑娘见得世面多。”佟太太笑着自谦，⾝子朝卫太太那边倾斜了一点，十分感慨“我那大女儿如今订了亲，不能到处乱走乱逛，家待嫁为要。我就常跟二女儿说，要是你能跟卫家姑娘一样出去见见世面，学人家一半举止气度回来，我也就烧⾼香咯。”
她话声音不⾼，对面戏台上锣鼓点又密，坐远人都没听见，但一旁张氏却听了个大概，眼底闪过不屑。小小太守娘子也就这点眼界罢了，将女儿嫁到一个按察使家里有什么用。
卫太太闻言知意，顿时也明白了佟太太意思，家里儿子未曾定亲早有各⾊人等旁敲侧击，今曰这佟太太是来推荐二女儿了。只是，婚配之事讲究门当户对，一个小小青州太守又能给卫家带来什么助力，当下脸⾊就冷了下来，对佟太太一番言辞只淡淡“嗯”了一下，就紧盯着戏台装作认真看戏去了。
佟太太脸⾊未免有些尴尬，张氏将一切看眼中，笑了笑，热情招呼佟太太吃点心，又道：“您这话说得对呢，虽说女子以贞静为贵，但出去见见世面总是好，免得小家子气。只可惜我那女儿却只喜欢家闷着，不像我家瑾丫头有出息，除了读万卷书，还说要行万里路呢。”
佟太太一时没体会出她意思来，还以为她给自己解围，卫太太却有些明白，眼睛依旧盯着戏台，嘴角不由自主撇了一下。不过是个偏居一隅没落世族，侯爵姐小说出去好听，具体怎地当谁不明白呢，卫家可是几代实权官职，不知比你那虚衔贵重多少，竟有这联姻想头，痴人说梦呢！
这样想着，就连带着将张氏口中“瑾丫头”也鄙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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