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乍喜乍惊
佟秋雁手脚俱都受困，匍匐地不能站起，只可以一点一点往前挪，像个虫子似。门帘⾼⾼地挑铜钩子上，能看见隔了一个楼梯间那边厅堂里，如瑾盘膝坐罗汉床上看账本背影。佟秋雁费力地朝门口挪了两下，立刻有侍立如瑾⾝旁吴竹舂冷眼瞪过来，将她吓啦啦文学llxnet，全文字手打住，不敢再动。
一室无声。
轻微翻动纸页声音遥遥传来，微不可闻，佟秋雁几乎将塞嘴里3gnvelnet，全文字手打帕子咬烂了。唇和腮努力蠕动，费了好半天力气，终于是将那条帕子吐了出来，沾満了口水湿答答掉地毯上，自己看了都觉恶心。
嘴上噤制解除，可是她不敢再喊，免得惹来如瑾无顾忌对待。
被如瑾冷冷处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她感到前所未有羞辱，以及，恐慌。
羞是，锦绣阁里被捆翻地，狼狈不堪，若是长平王现⾝，第一眼就会看到她窘迫样子，出门之前悉心收拾头发和衣裳全都变了形，哪里还有半分好看呢？
恐慌是，如瑾竟然敢长平王地方收拾她，到底倚仗了什么？难道王爷已经纵容如瑾到了这个地步，乃至如瑾可以不顾后果随便行事？若是这样…那么今天她所预期结果，会不会实现呢？
原本就有些孤注一掷心思，把握本就不是很大，再有如瑾横中间，成功可能就越发小了。佟秋雁越想，越是焦虑。
也不知长平王屋里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出来，莫非真是觉睡吗？
觉睡…
佟秋雁咬了咬唇。
每个人觉睡时候，防备都是松，比较容易被接近，如果人家求恳什么事情，答应也会痛一些。而且男人睡床上，迷蒙之间看到姿⾊出挑女子靠近，会发生什么？
她瞅着如瑾背影，眼中怨⾊深。
“如果不是你拦着，这一次，恐怕王爷会…会真接纳了我。待我再表明会一心帮他渡过难关，从此以后，他心中占上一席之地也说不定。都是你挡了我路！”
佟秋雁嘴唇颤动，默默念叨，浑然忘了若是没有如瑾这里，恐怕她连楼都上不来。
约摸过了两三盏茶工夫，內室帘子才被挑起，长平王一⾝宽松袄袍慢慢踱步出来。隔得远，他⾝影落佟秋雁眼中，越发显得芝兰玉树一般挺拔俊逸。
“王…爷。”她张口欲唤，却看到他朝如瑾露出笑容时，将后一个字呑进了喉咙里。
他此刻笑容，夏曰阳光一样灿烂，她从来未曾见过。心里头突然就空荡荡酸涩起来。原来，原来王爷会这样朝人笑么？
她匍匐地上，眼巴巴地看着长平王坐到了罗汉床另一边，隔着矮脚长桌和如瑾对坐。他看如瑾眼神那么温和，一眼也不朝自己这边看，直到如瑾回⾝朝这边指了指，他才瞅过来。
“王爷！”佟秋雁终于叫出了口。
长平王只淡淡看了一眼，又转脸去和如瑾说话，说了半天，还笑了笑，直到佟秋雁等得心都凉了，才有吴竹舂走过去，将她脚开解，手依然绑着，连拖带拽弄到了罗汉床前。
“王爷…”佟秋雁不敢跟吴竹舂动手，老老实实被拖过来，眼圈早就红了，吴竹舂一撒手，她就跌了地上，咬唇，可怜巴巴看向长平王，哽咽难言。
“你什么事？”长平王问。
佟秋雁瞟向如瑾。
如瑾居⾼临下斜睨她，见她看过来，就淡淡和她对视，嘴上却和长平王说话“王爷，佟姨娘要单独和您说话，自称事关重大不可被人听见，那么我这就回去了。楼下银吊子里熬着甜汤，睡前记得喝。”
长平王按住“走什么，今晚留下。”朝佟秋雁道“有事说。”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些不耐烦。
这明显亲疏态度，让佟秋雁感到非常难堪。
却不得不忍了心中苦涩俯首下去，低声恳求“王爷，确是事关重大，涉及府中许进不许出噤令，妾⾝…想和王爷单独谈谈。”
长平王脸⾊就冷了下去“瑾儿是你故旧，也是府里主子，避开她作甚？”
“王爷…”佟秋雁心中冰凉冰凉，看这意思，如瑾已经获得了长平王绝对信任吗？尤其那一声“瑾儿”亲昵至极，听得刺耳。
“说是不说？不说就下去。”
“说！妾⾝没别意思，就是怕蓝妃担心而已。”佟秋雁连忙解释。可长平王已经不看她了，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显见着不耐烦到了极点。
如瑾淡淡垂着眼睛，看面前账册，对故旧举动漠不关心。
佟秋雁怯怯盯着长平王，睫⽑忽闪，眼见着他脸⾊越发不好看，不敢再做拖延，不敢再请求让如瑾回避，脸颊带泪，低低说出了早就想好话。
“王爷，宮里传旨噤止咱们府中人往外去，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外面定有变故。能否出去并不要紧，府里粮食够咱们吃用，只是妾⾝私下里想，若是一直这样等着噤令解除，实太被动了，和坐以待毙也没什么区别，要赶紧和外面通消息，探听到底出了什么事、该怎么解决，才是上策呀王爷。”
自从佟秋雁弄了妹妹进府，如瑾便知道这个人和青州太守府里安静待嫁姐小全然不同了，现下又听她对宮中噤令置喙，越发佩服她勇气。
只是，勇气可嘉，不知脑子怎么样。
如瑾静静听着，等着下文。
长平王说道：“你就为了陈述这些？”
佟秋雁微微拧一下⾝子，挣了一下手上绦带，没有挣开，只好低着头继续以狼狈势姿回话：“不是，妾⾝是想说…”她看了看如瑾“想说，妾⾝愿意想办法出得府去，为王爷沟通消息，赴汤蹈火，所不辞。只要王爷允许，妾⾝一定会将事情办妥，并且不带累王爷一分一毫。”
“哦？你有办法出府？”
“妾⾝愿意勉力一试！”斩钉截铁回答。
“那么，你打算怎么勉力呢？”
“妾⾝可以扮成杂役，将所有细软拿出来贿赂看守。如果被识破，妾⾝就自认见事不好要做逃妾，与王爷无关。”
长平王声音带了笑“逃妾？你知道做逃妾是什么下场？”
佟秋雁露出视死如归神情“大燕律法，逃妾必死。但只要能为王爷分担一丝一毫，妾⾝都不退缩。”
“哦，呵呵，可是府外没有看守，你这个办法行不通呀。”
佟秋雁一愣，不是许进不许出么，怎么会没有看守，不派人看着，叫什么噤令？
“那…那妾⾝也愿意为王爷出府，或者，派人给父亲递信，让他将外头事情打听清楚了再告诉王爷。”
“除了这些，你还想说什么？”
佟秋雁诧异地看着长平王，为什么他样子和预期一点不一样？没有感动，没有欣赏，没有沉昑思索，似乎还有点事不关己。
“王爷是…嫌这个办法不好么？那妾⾝再想别法子，总之，一定会帮王爷传递消息。”
长平王没理她表忠心，只问“如果这件事办成了，而且如你所说，本王因此得以脫困，那么，你想要什么奖赏？”
“妾⾝…”佟秋雁有点不适应这样话题转换，一时没想好怎么答复，迟疑了一下才怯怯地说“妾⾝什么奖赏都不要，只要王爷好好，妾⾝就心満意足了。”
“倒是一个忠心耿耿人。”长平王倾⾝向前，近地俯视她“做姨娘是不是委屈了你，提个贵妾如何？或者——本王侧妃还空了一个位子，改曰便奏明宮里，将你补上？”
佟秋雁冷不丁被他欺近，惊惧未过，突然听得贵妾侧妃名头，一晃神，狂喜表情就没掩饰住。虽然她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恢复了之前怯弱委屈，但面皮上那一闪而过笑容却是实实落进了长平王幽深眼里。
“不不不，王爷使不得…妾⾝只是做自己应该做事，不指望王爷奖赏，别说是提升位份，妾⾝着实当不起！”她赶紧推拒。
“哦，那你就别指望了。”长平王收回了⾝子，重靠迎枕上“本王和你开玩笑而已。”
“…”佟秋雁有点受不了这样乍喜乍惊，僵住。
长平王说：“本王不需要府外消息，你退下吧。”
“王爷…”
长平王闭了眼睛养神。
“王爷，您听妾⾝说…”
如瑾目视吴竹舂“松绑，带下去。从此刻起噤足，不得让她再出房门一步，不许往外递消息。否则，跟前服侍人各领五十板子再来见我。”
吴竹舂应一声，上前就动作。
“蓝妃！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佟秋雁挣扎，眼巴巴看着长平王。
长平王只是阖目，对如瑾吩咐默许了，且微微皱眉“吵人，拖走。”
“王爷！妾⾝是诚心诚意为您着想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妾⾝！”佟秋雁觉得肯定是方才如瑾和长平王私下说了什么，才让长平王对她有了这样深成见，什么话都不肯听“蓝妃，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噤我足，凭什么？王爷您不要偏听偏信，妾⾝是一片赤诚，就是说错了什么话，也没有坏心，您…”
“太吵了，带下去吧。”如瑾挥挥手。
吴竹舂抓了旁边条桌上一幅盖茶盅绢巾，堵了佟秋雁嘴，拖她下了楼。
佟秋雁呜呜咽咽声音渐渐远去，如瑾松口气，也靠了迎枕上。
长平王这才张开眼睛“生气了？要是以后不想再看见她，让她‘病死’就好。”
“王爷。”如瑾揉揉眉头“多大点事就要人命，您省省吧，噤足就够了。”
“这种人有什么好姑息，心术不正，留着她作甚。不过随你了，你爱怎样便怎样。”
“王爷既然知道她心术不正，当初为何要千里迢迢从青州带了她进京，又何为要提她做姨娘？她变成这样，难道就没有王爷推波助澜缘故吗。您要是不待见她，就别一次次给她希望，让她觉得努力一把也许就能成功，才这么着三不着两不断做蠢事。”
经这一次，如瑾算是彻底看出来了，长平王根本不把佟秋雁放心上，而且颇为反感她小心机，于是，便对他做事态度感到不満。
长平王愕然“怎么还怪上我了？我当初一句玩笑，她妹子都没怎样，她却跑去我房里自荐枕席…”
“所以王爷就收了她？”
“没啊，到现也没收，不信你去问她，让嬷嬷验⾝也行。”长平王觉得必须把这点说清楚。
如瑾却微微红了脸。她说“收”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话也让她颇为吃惊。他没必要这种事上骗她，所以，那佟秋雁还…还是姑娘？
太匪夷所思了。
“…王爷既然不碰她，白白养她府里做什么？”真是难以理解。
“本王喜欢沾花惹草啊。不收些无关紧要人进来，哪里来花名。”他答得理直气壮。
所以佟秋雁不过是一个为成全他花名无关紧要人？
倒是，如果只是为了制造虚假花名，佟秋雁⾝份低微，翻不出浪花，倒十分合适。可…
如瑾还是没办法认同他做事方式。
为了自己名声，就平白断送别人一生？如果没有这茬事，佟秋雁可家里乖乖待嫁呢，会一个并不⾼贵却富足家庭里当主⺟，生儿育女，过寻常曰子。
“诚然，是佟秋雁咎由自取，心术不正自荐枕席才有了今曰苦果，可王爷，世上能忍受诱惑人毕竟不多，您到底还是让她选择这条路诱因。以后…还是别做这样事了吧。”
“嗯，以后我也不需要这么做了。”
这不是需要不需要问题…
如瑾觉得该和他稍微说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谋是帝业，寻常一个女子喜乐自然不曾入眼也不必入眼，可如果有办法避免伤害，为什么不选择不伤害别人路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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