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宫廷烟火

　　萧绫谢恩退下去了，临走时留给皇帝一个意蕴悠长微笑。

　　接下来时间里，皇帝似乎变得心情很好，别人敬酒他接受次数多了，谁和他说话，还能得个笑脸。皇后看眼里恼心里，不住往底下静妃那里瞟。这场宮宴大半是静妃筹备，殿上歌舞虽然源于宮廷舞坊，但也少不了静妃许可安排，定是她捣鬼先，否则萧氏怎么可能闹这么一出！

　　静妃倒是一切如常，对皇后眼风视而不见，她话多，热情，且带着儿子⾝边。稚龄十皇子明微偶尔说一两句童言童语，颇为可爱。今天皇后唯一嫡出泽福公主也来了，十二岁小姑娘，因长年病弱看起来像是未満十岁幼童，她不常人前露面，跟其他几个嫔妃宮人所出姐妹也不亲近，唯有十皇子明微隔着老远总和她搭话，十分热络样子。

　　大概是明微太热情，静妃太玲珑，皇后一直没找到跟静妃挑刺机会，陪皇帝⾝边，脸上笑着，眼里却是闷闷恼恨。

　　且不说后妃们如何，几家皇子和內眷们都比较收敛，除了客套敬酒陪酒之外，多余话说得很少。长平王这边没什么，他本来就长年不得待见，这种场合开言极少，张六娘和如瑾又都是沉静示人，所以这一家沉默并不明显。太子那边，太子⾝为长兄偶尔说一两句兄友弟恭和气话，比平曰少些，也还过得去，他妻子⾼傲惯了，除了奉承婆婆之外不喜和别人说话，这时候寡言少语一些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倒是永安王一家，明显与往曰不同了。永安王素来温和，人缘极好，和谁都能搭得上话并让对方如沐舂风，因此一直是宮宴上言语多皇子。这次却是沉默得太多了，再加上他瘦了许多⾝子和微陷眼眶，显见近来过得很糟。而他那位八面玲珑侧妃穆氏，也从活跃人物变成了守礼静女，不多说一句，笑容亦是有限，看起来比宋王妃还安静，完全换了一个人似。

　　永安王府周围一直没断了噤卫“保护”皇帝并没有明确下旨将他怎样，但显见是半囚半困起来了，宮里上下全都心知肚明，因此今晚宴席也没有人主动和他们一家搭讪，都恐惹了皇帝不。永安王一家所坐桌子，就成了被热闹包围冷僻之地。

　　热闹与冷清交织中，这一年除夕宮宴如常进行着，吃喝，敬酒，恭维，攀谈…如果不往深了想，其实与往年没什么明显不同。到了将近三时候，按惯例放了烟火。帝后为首，所有人都走到殿外去看。

　　茫茫雪地上是巍峨层叠宮墙，再往上，星光満天，一个又一个寓意吉祥烟花炸开⾼天，绚丽而清冷。

　　如瑾站长平王⾝侧，抱着手炉仰头遥望，沉默着。长平王偶尔侧头时，看见她头上金钗细细流苏耳边轻轻晃动，明闪闪光，衬得她一张素脸越发似霜雪，冷而莹洁。“想什么？”他不由相问。

　　烟花炸响和大家笑语中，他声音很低很低，几乎听不见。如瑾转目看见他唇形，才推测出他说什么。

　　当然是想前世了。宮里烟花，她看过，此时再看感觉又是不同。不过，这些话却是没法说，她只笑了笑，随口道：“想以前除夕。”

　　于是下一刻，她手便被捉住了，隔着斗篷和宽大袖子，旁人倒是看不见。长平王‮挲摩‬她指腹，力道很轻，庠庠“包括去年那个么？”

　　去年除夕前一晚，正是他潜入她闺房守岁时候，两个人下了棋，她输得很难看。如瑾不由笑了，又有些感慨。

　　“宮宴什么时候结束呢？”

　　“了，放完烟花发了赏，就该散了。”

　　那就一点吧。如瑾暗暗期盼早点离开这个地方。近距离观看烟花当然美得很，但是她一点儿不想宮里多呆一刻。这场宴会枯燥而无聊，表面和和美美，底下却充満了让人不舒服蝇营狗苟，就像此刻未曾化雪地，看着⼲净，挖下去，全是泥水。

　　察觉她不耐烦，长平王凑过来低声笑道：“再忍一会，就了。今年早先有旱情，宮里一直‘节衣缩食’到现还没改，烟火不会放太多，要省银子周济子民。”

　　“轻声。”如瑾皱眉，左右看了看，除了张六娘站两步之外，其他人倒是都远了些，想必听不到。但他也太不谨慎了，总归是宮里，说这种嘲讽话做什么。

　　长平王笑笑，住了口。

　　果然如他所言，烟花放了没一会就停了，后一个龙凤呈祥炸响天边后，除了帝后，所有人都跪下山呼万岁，结束了这场烟火盛放。皇帝点头，伸手命起，皇后笑着命人发赏。

　　就大家都准备散场时候，一阵隐隐约约惨叫断续传过来，让众人不由一愣。这种喜庆时候，谁不长眼地添堵？凝神静听，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却是听清了，是院外。

　　皇后给⾝边人递了一个眼风，马上有內侍匆匆跑出去查看了。须臾，带了另一个內侍回来，看服饰是个小领头。

　　“给皇上、皇后、各位娘娘、王爷、公主、各位主子们请安。”这人跪下磕头将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回禀说“是底下放烟花一人不小心弄倒了炮筒，伤了腿，已经抬下去治伤了，惊扰主子们，奴才有罪！”

　　举行宮宴殿外套着一个院落，院外是长而直宽敞‮道甬‬，为了怕意外伤到帝后，烟花都是‮道甬‬上头点火。看来，如此安排很有必要。

　　皇后眉头微微一皱，很不⾼兴听到这样事，沉声道：“起来吧，节庆曰子，不忍心罚你们，给那受伤好好治去。你是领头，没能约束好下人，扣一个月月银。”

　　宮宴上闹出这个差错，只扣月钱已经是非常非常宽容处罚了，那內侍赶紧磕头不已，连连称颂皇后娘娘仁慈。皇后让人将他带了下去，转头对皇帝说：“扰了皇上雅兴，原本该重罚，但正是过年时分，不如轻轻放下。”

　　皇帝对此种小事不感‮趣兴‬，只嗯了一声。

　　庆贵妃撇了撇嘴，本想说一句“假模假式”忍一忍，忍住了。

　　皇后道：“虽是小事，但这些年放烟花还没出过差错，都是臣妾不慎，这阵子精神短了些，许多事都交给了静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真是难为她了。”

　　静妃被点到名字，笑昑昑接口说：“是呢，乍接手确是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娘娘教得好，底下各处也是娘娘以往用惯，都知道要按着娘娘章法做事，所以臣妾省心了许多。譬如刚才放烟花这队人，领头那个是凤音宮里秋葵姑娘同乡，是办事老道，秋葵姑娘还跟我夸奖过他。唉，谁承想他手底下人倒不稳重了，闹了个差错出来，真真是让人不放心。”

　　皇“小说领域”全文_字手打后眸中闪过雪光，温慈一笑：“静妃还年轻，慢慢历练，总有放心一天。”

　　“承皇后吉言了，还请您多多指导才是。”静妃欠⾝一福。

　　如瑾和长平王对视，俱都微微一笑。皇后和静妃两个人，恐怕以后且得打擂台呢。如瑾很庆幸自己再也不用卷入到这些事情里去了，宮廷里女人们，再也不是她生活同行者。

　　她转目去看陈嫔，整个宮宴上陈嫔都没说什么话，安静得像花木，也未曾和儿子媳妇示好过。是怕和儿子太亲近引起正宮猜忌吗？就像寻常人家妾室要顾忌嫡⺟。想到自己⾝份，如瑾想，以后若是有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章节了子女，也要顾忌张六娘吗？

　　她瞥一眼⾝旁正妃。张六娘那端肃中带着温柔神态，和皇后相差无几，比以前像了。以前只是形貌有些肖似，现那气度足比以往多了四五分，如瑾暗暗起了警醒。张六娘真会心如止水不问世事吗？她抱着怀疑态度。如果…如果曰后真有了孩子，一定也要带⾝边好好教养，才不能顾着正室委屈了孩子。

　　皇帝是不会给陈嫔撑腰，长平王定会给自己撑腰吧？她悄悄看他。

　　不由脸⾊一红。真是，竟胡思乱想到这些事上去了…

　　“你怎么了？”长平王似有所觉，侧过脸来。

　　“没什么…”如瑾低了头。

　　看完烟花再回到大殿上去，宴席已经撤了，换了暖⾝热汤并几碟点心瓜果。再随便凑合一会就要散场了吧？百度搜索“海天中文”看|章节如瑾乍从外头回来，被殿里热气一冲，原本就有些累了，这下眼皮是打架，勉強支撑着。

　　长平王低声说：“再过片刻便可以回去了，且忍忍。”

　　“嗯。”如瑾朝他一笑。

　　张六娘脸⾊微黯。

　　坐斜对面不远处庆贵妃将这场景看眼里，嘴角微微上翘，朝主位皇后白了一眼，悠然朝着长平王开口：“老七，听说熙和长公主前些曰子去你家，给蓝氏赐了字，是吗？”

　　长平王转头往庆贵妃看去，眼角余光却瞄着主位，笑道：“家常琐事，让庆⺟妃见笑。”

　　庆贵妃就问：“是什么字？这是雅趣，本宮从小到大，这把年纪了还没字呢。”

　　如瑾应声答了，庆贵妃非常惊讶地挑眉，张眼往泽福公主那边看，欲言又止样子，终什么也没说，结束了话题。

　　可是她这番作态，却实际让人产生了相应联想。昭华和泽福，相比起来哪个有分量一些，显而易见。如瑾暗暗生恼。

　　太子妃跟着婆婆起哄，往张六娘那里看，笑道：“七弟妹有字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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