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知怎么
毕灵渊眼睛愈发红,吴用屏息凝神,一脸见鬼的神情…他的心脏怦怦跳,皇上这…是要哭了?***
晗蕊轻叹一声,慢慢跪下俯首道:“总归是小奴的错,小奴…”她没憋住,哽咽了一声,忍着哭意继续道“小奴在这世上已无亲人,死也无妨。”
“死?”毕灵渊倏然转身,狠狠地磨着牙,不可置信地看向晗蕊,他觉得浑身僵硬,寒风吹透心脏,血都凝固了。好一句死也无妨。这个矫造作胆大妄为犯上作玩人心的狐狸!
每一句话都绵里藏针,末了还要重重地在他心上剜一刀…死也无妨,她要真想死,就不会故意说什么在藏书阁吃剩的穿旧的这些话,无非是要惹他怜惜。毕灵渊闭了闭眼,尽力平复心绪,张嬷嬷也听出了晗蕊的绵里藏针,急着嚷道:“晗蕊姑娘你怎么能骗皇上!皇上!
陆晗蕊今还和老奴说起陆氏一事,她说…她说…朝廷辜负了陆氏!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此言一出,真如平底惊雷,轰隆隆在众人脑中炸开,不由跪倒在地,万分惶恐。毕灵渊转头看向晗蕊,目光沉沉,问她:“果真?”
“没有!”自进了院子就躲在一旁的全才忽然抬起头,口而出道“皇上!奴才一直跟着晗蕊姑娘,并未听她提起陆氏!是这老妇存心陷害!”
张嬷嬷急道:“你你你胡说八道!我知道了。你们二人底下私通往来,有情!”毕灵渊冷着脸转身,一脚踹她心口上,张嬷嬷倒在雪地里,彻底没了气力…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带去慎刑司。”毕灵渊不再多看那老妇一眼,吴用忙挥挥手,让侍卫赶忙将人带去慎刑司。
院子里好歹是静了下来,风似乎是停了。只有雪静静地落下,温柔地将这世间的爱恨情仇覆盖。
毕灵渊用手背了眼,似乎是有些累了,他没再多言,转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陆晗蕊还静静地跪着。雪落在肩头。
她也一动不动,似乎是要跪成一尊雕像。毕灵渊抬头看看雪,对她说道:“回去。”晗蕊动了动,回头看了看屋内。“朕会着人处置。”
晗蕊鼻头一酸,头深深地埋下去,瘦弱的肩膀颤抖:“求求你不要将她扔在葬岗…”这个堂妹最怕豺狼虎豹蛇虫鼠蚁。
毕灵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会命人将她葬在玉寒宫。”玉寒宫是未出宫的宫女们的墓地,比起葬岗,算是一个善终之所了。有宫人看守,清明时节可前去扫墓祭奠。只有奴籍和民籍宫女才可葬在玉寒宫。
吴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皇上都亲自发话了。吴用吴用,真是说也无用。晗蕊冲着皇上深深地跪拜:“谢主隆恩!”
看她比往日任何时刻都要毕恭毕敬,毕灵渊却没有半分消受,心头反而愈发沉重,转身就往外去。全才轻轻喊了一声:“晗蕊姑娘快走吧!”
晗蕊回头,最后望了望屋内,咬着牙往外走去。皇上走得极快,却不乘御辇,吴用和全才也快快跟着。
晗蕊只穿着罗袜,怀里抱着那双从张嬷嬷脚上扒下来的冬靴,亦步亦趋地小跑着。毕灵渊突然顿住,回头,沿路的宫灯映照下。
只见一个单薄的人影小跑过来,又瘦又细,好似暗夜的鬼魅,风一吹就散了,他鼻头一酸,咬牙回身,晗蕊小跑近了。又不敢靠得太近,抱着那双冬靴唯唯诺诺立在一旁。毕灵渊干巴巴地讥笑两声:“又在装。”说着走过去,将那双靴子从她怀里用力出来。
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几脚。晗蕊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灵渊又俯身捡起,左右四下张望,不远处正是一片茫茫的湖,他快步走过去,抡圆了胳膊用力一掷。“你不要,朕就不再给了。”
***毕灵渊那一扔,晗蕊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也随着被扔了出去,不知失落在何处,心里空空的。毕灵渊说完,便决然地转身离去。晗蕊立在原地,一直看着那茫茫的湖面。
她想回藏书阁去,可她走不动,她的心和眼都往湖面去,随着那双冬靴一道被扔了的,到底是什么。毕灵渊离去。
她没再赶上去,因为她追不上,他要去的是干清宫,她去藏书阁,他穿着龙靴,而她只有一双袜子。
真的赶不上。晗蕊在雪中立了一会儿,抬手擦擦眼,着手慢慢往湖边去了。隆冬的湖面结了冰。
她试着用脚踩了踩,似乎结实的,只是这冰面比雪地更要冷上许多,如同刀割一般,她皱了皱眉,咬着牙滑下去,等她整个人都站在冰面上,却听见冰面呲啦呲啦裂开的声音。
她忙伸手去抓岸边的石块,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将她牢牢拉住,一把将她拽了上来,一头撞进来人的怀里。
毕灵渊忍无可忍地将她抱在怀中,深深地了两口气,咬牙切齿:“你要死就死远一点!”嗓音瓮瓮的,有温热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晗蕊一怔,甚至不敢去想这是什么。毕灵渊见她不言语,用大氅将她裹起来,一把抱起,那双脚一得了热气,周身就渐渐暖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地紧紧贴着他的膛,心跳得好似要从口里蹦出来,一张口,却只有隐忍的哭腔。
全才和吴用就这么看着皇上路过藏书阁,最后将藏书阁抛在身后,径直回了干清宫。文墨一直没睡下,听闻今夜辛者库出了大事,这寂寂深宫,今夜无眠的恐怕不止她一人。
宫门一道一道打开,复又关上,她的皇帝从夜中匆匆而来,文墨站在檐下等着,她要毕灵渊知道,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她都永远在原地等着他。毕灵渊快步走向正殿,径直越过文墨往里去了。文墨脸上的笑意僵住。
她看见那大氅里有一个人…纤瘦小巧的玉足轻轻晃。吴用与全才接着走了过来,吴用冲文墨客套地笑了笑:“文墨姐姐,劳您传人去备热水和寝衣。”全才又道:“粥也备一些。”“还是你想的周到!”
“吴公公谬赞了。”寝殿的门咣当一声给摔上,晗蕊悄悄探出脑袋,惊奇地看着这殿内的陈设。
毕灵渊将她丢在上,这褥子软得很,晗蕊忙坐起身子,试着往下了。毕灵渊解下大氅,掀开薄幔,二话不说就将晗蕊倒,捧着她的脸用力吻了起来。
这吻来得太突然,晗蕊一碰到他干燥的,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溢了出来,毕灵渊将她颤颤的身子牢牢抱在怀中,今夜他只想这么抱着她。这吻绵长而缱绻,吻到窗外的雪都停了。
毕灵渊却觉得永远也亲不够似的,晗蕊也探出舌头与他裹搅在一起,将彼此融为一体般的深入。
“皇上,热水备好了…”吴用在殿外小心地说着。皇上似乎在忙,空回了一声:“进!”又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