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先是公主人

　　完了出门，见到来她的内侍跪了一院子，又忽然觉得自己这点不想输了气势的小心思十分没趣，恹恹地说：“行了。走吧。”

　　紫宸殿内一片暗淡，仅有的光源来自几盏幽暗豆灯，明明是青天白，偏要用重重帘幕将寝殿裹得密不透风，华心道她是该夸皇兄也还有些羞心么，晓得他们之间的事见不得光。

　　进殿时正碰上几个退出来的方士，见了长公主纷纷行礼，华目不斜视走到御桌边，敷衍地请了个安，再抬头时看到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几颗金丹，忍不住要嘲讽：“哟，皇兄从前不是最恨神仙方士，现在怎么转儿了？”

　　华眉毛一挑“怎么？想要步父王后尘，羽化登仙？”陈邺不理她，盯着那几颗丹药，眉宇间似是不耐烦，干脆抓过来，一股脑儿全在嘴里。

　　就着一口水全咽了下去，瓷杯“啪”的一声儿扣在桌面，华掩在袍袖里的手忍不住跟着抖了一抖，这是要发作了？“玉，别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

　　陈邺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恻恻地看着华：“消消气，别摆张臭脸给朕看，两个奴都给你杀了解气还不够？”给她杀了？什么叫给她杀了？！

　　“皇兄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鲤儿作为我的身边人，不思为我效力，却和宫里内侍牵连不清，私下会面，叫宫正来问也是要杀头的罪过。

　　怎么到了皇兄嘴里就成了我愤杀人这么难听呢？”华有备而来，打定主意不管今他想如何羞辱她，她反正嘴巴上绝对不吃亏。“再说了。”华故意瞟了眼方才盛金丹的碟子，扭动肢坐在桌案上，无声笑起来。

　　“皇兄现在可不是拿我没办法么。”登基后，陈邺渐渐被繁重的政务和毫不克制的掏空了身子，最近几次，不靠药力根本没法子同她好，对此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哼！”陈邺面色不豫，却没有华想像中的暴怒，反而嘴角翘了翘，眼神在昏暗的殿内莫测难辨：“玉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无论你是想掏空朕的江山，还是杀光朕的奴才，朕全都不在乎，朕想要的只有你。”

　　他探过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华的脊背，仿若冰冷的毒蛇在她身上游走。华下心头的不安，努力直身子。

　　“只要你留在朕身边，想怎样都可以，不过…”陈邺一双手紧紧掐住华的肢，神色变得狰狞“总有人要动歪心思，想把你从朕身边偷走。”

　　他手上使了力，掐得华忍不住闷哼一声，陈邺“嗤”的一声笑出来“真是个爱勾搭人的坏妹妹，维允在西边折腾了这么些年，还是没忘了你…”华顾不上其他，奋力从他双手的锢中挣脱出来：“不许你动维允！”

　　“哈哈…朕还不知道天底下有什么人能对朕说不许。”几重灯影下，陈邺笑得狰狞“玉，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过几天就能见着你那心上人了。”什么？！华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真的还是在诈她，维允为什么要回来！

　　看她花容失，陈邺笑得更加深沉，他从锦盒里出一封书信掷到华面前：“自己瞧瞧吧，同样的一封信已经在去剑南的驿路上了。”华展册。

　　原来是封邀请剑南节度使邓恪进都城面见天颜、接受封赏的书信，这样的信，过去几年里朝廷不知道发出去过多少封，向来得到的回复都是兵事紧急无法擅离。可这封信…分明是她的口吻和字迹，落款是她的小字，还加盖了她的私人印章…连她自己都难以分辨。

　　华闭上了眼睛，心中闪过无数个可能背叛她的面孔，可是，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陈邺收敛了笑意，冷冷地注视着她道：“维允也是跟朕一块儿长大的，又忠心耿耿地守着西边国土，朕也舍不得他。只不过，朕从前犯了个错误，以为两人天各一方。

　　就能渐渐断了这份情，却不成想，反叫你们思念深。现在，得把这个错纠正过来。维允的安危，全在你一念之间。只要你听话，让他死了心，朕可以保他安然离开建康。”

　　“都听你的，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碰到维允，华毫无招架之力。陈邺站起身来，怕了拍手，一个身影从帘幕之后缓步移出：“叫朕说什么好啊…玉，你府上的这个常，还真是个人才，仿你的字连朕都看不出真伪。”他转头吩咐：“常，送公主回府。”＊＊＊“这条路不能出宫。”

　　软轿行进的方向分明不对，华冷冷地对走在身侧的常道。“不急，公主怕还有很多事想和奴慢慢聊。”坐在轿上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想来那张脸上一定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华气到快晕厥。再之后的一段路，各自无话。一行人停在了凝华殿前，常作了个恭敬却不拘束的姿态，请华入内。

　　华不明白他这时候带她来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为什么皇兄会任由他动用这座宫殿，难道说从一开始他就是皇兄的人么？“你究竟是什么人？”华迈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问出了口。

　　常还是那个恭敬的姿态：“一个差点就爱上公主的人。“常从里面锁上殿门，转过头来看她。精心装扮过的女子分外妖娆，只不过，眉头紧锁，脸怀疑之情，漂亮的嘴里吐出的话语夹带：“本宫真是有眼无珠，皇兄请了这么一尊大佛放在我面前，本宫竟然没认出来。”

　　常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中水雾弥漫：“公主误会了。常从前并不是陛下的人，现在，也先是公主的人，才是陛下的人。”“哼。”华被这人的厚脸皮气笑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平静心情。

　　不过，她也实在难以相信常从一开始就给皇兄办事，毕竟，鲤儿和隋心是真的要杀他才会中计。那么…

　　“之前府上的人并没报告你离府，你是什么时候搭上皇兄的？”常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公主，陛下放在公主府的人远不止鲤儿一个，真要有心找…”他浅笑，面上如桃花绽放“也不是多难的事。”

　　华讽刺地问：“你给皇兄办事能拿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要知道，我皇兄可从来没有什么容人之量，你这样做，他早晚会连你也恨上的。”陈邺要华做的事很简单，不过是和常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