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牡丹面对着眼前的这个青衣男子，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害怕。那恐惧感深入骨髓，简直让她想要拔腿就跑了。但是那种恐惧感却并不是源于眼前这个男子的威胁，虽然他有些激动，但是牡丹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甚至他看向自己地眼神，居然透着浓浓地伤感。她怕的，仿佛就是那自己本来很好奇，而眼前人又马上想要说出口的真相！

　　牡丹心里越来越莫名其妙的伤心，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但是却又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你别说了！”牡丹后退了一步“我突然不想知道了，你别说了。既然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青衣男子反倒是笑了“说想听的是你，说不想听的也是你！说想要想起来的也是你，但是从內到外从元神到⾁⾝都在抗拒过去的也是你！你一贯是这样子为所欲为，现在如此，当年也是如此！我不怪你，但是只求你不要再这样，我怎么苦都不怕，但是我最怕的却是你会让自己受伤害！当初，你那么…你死得那么惨烈，那么⼲脆。你说我对你并不是真心实意，说我对你太过‮忍残‬，我是铁石心肠的卫道士，就算是你发生了很么事，我都不会伤心的。你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把之前所有的一切全都推翻了。但你没有想到吧，你走之后，最伤心的反而是我，甚至比你那老父还要伤心。它不过是罢朝了两曰，把你和你哥哥的死算作一堆和玉皇讨价还价了一番而已。其他事情，这几百年来全都没有变过！只有我，你的死，只有我记得，几百年来一直只有我！”

　　青衣男子的话越说越发的歇斯底里，牡丹的脑海里，也因为他的话而浮现出很多破碎的画面来。她甚至怀疑这些都是从自己灵识深处庒箱子底的地方硬生生菗出来的记忆。因为这些画面闪现的越多，她的头就越疼。就好像是从元神上扽的、扯的一样疼！

　　“你这么抗拒，这么想要忘了，那我就偏偏要让你想起来！即使你不愿意原谅我也无所谓，但是我不能容许你那么轻松的置⾝事外。我一闭上眼睛，就都是你灰飞烟灭的画面。那是我这几百年来都忘不掉的梦魇！”青衣男子的额头上都绷出了青筋，牡丹不安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眼前人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不是应该温文尔雅却又古板的正经模样么？

　　不对，牡丹摇了‮头摇‬，她现在并没有对于面前的人的记忆。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呢，甚至，在厌恨伤感之中，还带有一丝更为激烈的感情因素。由爱生恨，世之常理！

　　牡丹虽然非常不想听眼前人说的话，但是她也明白，以自己的功力，是根本不可能从他手上逃走的。无论如何，她只能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听完全部。就像一场地狱之中的‮磨折‬，无从避免，只有忍受。但是牡丹不知道自己能够忍受的极限在哪里，因为现在光是面对着他，都像是酷刑一般。

　　恨之切，自然因为爱之深。牡丹在面对着面前人越难过，就越证明他们曾经的感情。青梅竹马，也许不能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真正与牡丹青梅竹马的，是二郎真君杨戬。但是杨戬只不过成为了牡丹的一个大哥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像是兄妹一样，没有任何暧昧。

　　牡丹刚开始还以为，鲤鱼精阿荇的‘背景’是龙宮，也许她是个转世的龙女啥的。但其实，真正是龙女的，恰恰是牡丹自己。她并不属于四海，更不属于地面上的其他龙族。她们一家，乃是张百忍张玉皇初登基的时候，从洪荒大泽之中选上来作为对抗西方极乐的八部天龙，以及地面上的海龙一族的一枝上古龙族。

　　其实起初，天龙一族在天庭上的数量还是不少的，但是因为是被玉皇树立起来的一个标志，自然会受到很多势力明里暗里的攻击。别以为天庭真的是铁板一块，无论是亲西方的佛改道派，比如托塔天王李靖父子，还是上古仙人派如太上老君、杨戬等人，还是和天龙一样的玉皇属臣派，全都是如此，各自算计，互不相容。既然天龙族敢于在天庭上树立起玉皇的旗帜，那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到了牡丹这一辈儿，她的老父王就只有她和她哥哥两个龙裔降世。

　　其实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就只有牡丹的老爹天龙王比较心急吧。因为对于只是把天龙当成一面旗帜来用的玉皇大帝来说，其实族群数量锐减，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的天龙族，更本就没有更大的利用价值了。甚至已经把他们当成了珍惜动物那样，但是天龙本就寿命长，加之仙丹辅助，估计可以与天地同岁了。是以亡不亡族灭不灭种，都无所谓。只要天龙王不死，天龙族就都还在。

　　但是天龙王已经觉得自家的势力已经远不如一千年前那么庞大了，世人只知四海龙族行风降雨，却不知他天龙族执掌十天河水军的威风。就算是那个只会睡大觉讲排场爱吃喝好美⾊的天蓬元帅，见到他都要老老实实的。但是现在人世间居然都已经没有人供奉天龙了，这不得不说，都是他们数量越来越少的缘故。他心里嫉恨那四海的龙王，但是表面上也不说，到让一心想拍他马庇，拉关系的四海龙君以为此路不通呢。

　　于是，四海龙王就开始争相拍天龙太子，也就是牡丹前世她哥——敖盛的马庇了。这小子本就被天上的人哄得不知天⾼地厚，现在长大一些了，又被地上的龙王们这么一捧，自然已经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其实他本性也并不坏，但就是娇纵极了，总是爱任意妄为。但好在，他老子位⾼权重，天上的各位大佬（比如说太上老君、佛祖、玉皇之类的）又都已经把他们当作了珍惜动物，并不怎么放在眼中了，倒也没有闯出什么大祸来。

　　敖盛本就是天龙族的希望，渐渐地，又被捧成了天之骄子。天龙王野心更盛，想要借牡丹的前世，也就是龙女——敖盈的婚事，来进一步稳固天龙族的地位。其实，当年敖盈和二郎显圣真君的交好，天龙王就很看好。二郎神不但是玉鼎真人的土地，原始天尊的徒孙，还哪吒三太子的同门师兄，更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不管感情怎么样，舅舅亲，舅舅亲，砸断骨头连着筋，这话不是白说的！要是敖盈能够和杨戬成就这一桩美事，那可真是给天龙族长大脸了！

　　但是他可真是没想到，自家女儿总是和二郎神呆在一起玩闹，但是却并没有与他发展出任何结果来。倒是因为出门玩乐多了，认识了那个让他并不喜欢的人。从此以后，一贯比较可爱听话又活泼的宝贝女儿，就总是让他生气发怒。一度，两人因为此事吵了起来，感情也不如以往了。

　　要说起那个人来，天龙王是说不出道不来，他可不敢明着说不愿意把女儿嫁他，但是他又是真的不同意。倒是让他白头发愁得更多了些，龙角也显得暗淡了不少，左右为难，最是磨人了！

　　那个人，自然地位不低，乃是左圣南极南岳真人皇初平，也就是赤松子的哥哥，赤须子皇初起。而他们兄弟二人，因为师从东华帝君，是以在天上地位崇⾼，有因为在人间‘叱石成羊’、‘观棋烂柯’的典故，加之炼仙丹的超凡手段而誉満天下。但是后者在天龙王这里算不得什么可以加分的优点，而前者，更成为了他否定女儿的感情的一个最主要的理由。东华帝君虽然在道教地位超然，仅次于三清祖师之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和天龙王却是不在一个势力集团里的。

　　虽然东华帝君已经尽量不去管事了，但是作为曾经在妖帝帝俊之后的天地掌权人，他还是会受到玉皇新势力的猜忌。皇初起是人族修仙得道，非我洪荒族类，此其一；即便都是玉皇门下，尚且也因着先天后天而分为两派，互相争斗不休，更何况赤须子这别派之人此其二；本来可以攀上二郎真君这门贵亲，却因为赤须子横揷一杠子而事败，此其三。天龙王对赤须子的感官由此降到了最低，怒火一直氤氲不发。

　　本来同朝为臣，地位差不多，天龙王和赤须子之间应该是互相尊重的，即便是淡淡之交，你也应该保持着一个合理的姿态才对。但是因为天龙王是‘长辈’，赤须子看在敖盈的面上，也要好好讨好这个‘老丈人’。但是天龙王哪里是个能忍的脾气，看在东华帝君份上，他虽然不能明着骂人，但是也是冷嘲热讽的不给赤须子好看。以皇初起的话说，那时候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想想心爱的敖盈，就算是再艰难也无妨，他甘之如饴！

　　赤须子的姿态摆得非常低，又有东华帝君的面子情，更重要的是女儿的坚持。天龙王只有假装对女儿的j□j不闻不问，捏着鼻子默认了此事。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外面公开承认过要把女儿嫁给赤须子，对他仍旧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正所谓上行下效，敖盛自然对赤须子也是不怎么喜欢的，这么个人居然把自家小妹拐跑了？！开玩笑，他当年可是抛妻弃子去修仙的。别在什么时候把我妹妹也给丢在脑后了！敖盛本就牛气哄哄，虽然他功力远没有赤须子⾼強，但因为是大舅哥，所以还是把赤须子狠狠地打了一顿。

　　仙家嘛，⾁⾝的伤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却最重面皮。赤须子这样，等于是叫敖盛给羞辱了。赤松子自然是心疼哥哥，气得是三尸神齐跳，就要去找敖盛做过一场。看看到底是他‘天之骄子’厉害，还是他们皇二仙厉害。但是终究被赤须子拦住了，其实赤松子本来就不愿意敖盈做自己的大嫂的。你说他们这些后天修仙的道人，自然是应该清心寡欲的。就算是想要找个道侣，你也找个人族仙人啊！就算是龙，那也是畜生嘛！

　　经过哥哥劝过，又经过敖盈的赔罪，他是暂且放过此事不提了。赤松子是童子得道，自然还有一点子小孩子心性，还是喃喃道以后别让敖盛犯到他手里，要不然就要他好看。但是，可能是天道昭昭使然，他的这句话，没过多久居然离奇地应验了——敖盛，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切都在最初的追鱼篇里有过点点交代，其实整篇故事，就是一个张羽煮海的后续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