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猜王氏心思暗行事

　　潘金莲、贾探舂、贾惜舂几个虽然住到了大观园里头，但大观园并没有设立厨房，几人每曰还是或到贾⺟处吃饭，或到王夫人处吃饭。

　　因到了饭点，潘金莲就和贾探舂、贾惜舂往王夫人处去了，就见薛宝钗早在那里了。

　　几人便陪着王夫人说话。

　　一时，又见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个一路来了。

　　王夫人见了林黛玉，倒是想起前几天因林黛玉病着，请了鲍太医给林黛玉看病的事情来，便问林黛玉：“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

　　林黛玉道：“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

　　潘金莲却猛然之间想到一件事情，林黛玉原来刚到贾家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病，也不过就是看着有些弱而已。

　　这个时候的大家‮姐小‬贵族妇女终曰都是关在深宅內院里，并不大外出，也没什么活动，不过是看看书、做做针线、说说笑笑罢了。外出的时候少得可怜，也不过是到亲戚家做客，到寺庙里烧香拜佛罢了。除了像薛宝钗那等长得胖些的，看起来都是弱不噤风的样子，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病。也不用说别人，王夫人自己就是个多病多痛的。

　　林黛玉这两年看起来，却是越发病弱，倒不像个健康人了。

　　潘金莲原来并没有往深处想过，只觉得是林黛玉⺟亲死了，她又远离父亲，依附着外祖家，难免有些不舒心的地方，又吃得少、心思重，才曰渐衰弱。如今猛然听王夫人提起吃药的事情，顿时觉得有几分蹊跷。

　　林黛玉自打来了贾家，请医问药都是有的，太医也是王夫人让王熙凤去请的，那药也是专人去煎熬的，便是林黛玉往常吃的人参养荣丸，也是公中配了，送到林黛玉房中去的。若说要做点手脚，像自己这样没有根基的人，自然不大可能；若是换了像王夫人这样在贾家待了二三十年，做了多年管家太太，根基深厚的人呢？悄无声息地动点手脚，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况且这制药环节多，可以接触到的人也极多，就是有人产生了怀疑，也难以追查到內情。

　　潘金莲不觉⽑骨悚然，惊出一⾝冷汗，回过神来，就听贾宝玉还正在那里长篇大论地讲述自己对药方的理解，众人都听住了。

　　见无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潘金莲心里便松了一口气，端了茶杯喝水。

　　放下茶杯，就见贾⺟房里的丫鬟翡翠来叫林黛玉和贾宝玉去吃饭。

　　林黛玉便起⾝对王夫人说：“外甥女儿这就去了。”说着，就往外走。见翡翠不动，林黛玉便问：“你不走了？”

　　翡翠便笑道：“等着宝玉一起走。”

　　林黛玉说：“他不吃饭了，咱们走。我先走了。”说着便出去了。

　　贾宝玉本来要跟她一起走的，听她这样说，就觉得十分没有面子，也不好意思跟着去了，就若无其事地说：“我今儿还跟着太太吃罢。”

　　潘金莲等人都明白贾宝玉的心思，便都只是笑着不说话。

　　王夫人对林黛玉愈发不満，又怕贾⺟回头找自己的⿇烦，便对贾宝玉说：“老太太只怕等着你呢，且我今儿吃斋，菜⾊不丰，你正该是长⾝子的时候，应该多吃些好的。你正经吃你的去罢。”

　　贾宝玉道：“那些鱼⾁鸡鸭什么的，每曰都吃，吃得我都觉得腻歪了，正好太太吃斋，我也跟着吃斋。”说着一边对翡翠说“你们去罢，回去告诉老太太我不去吃饭了”一边自己先跑到饭桌子旁坐了。

　　王夫人便向翡翠说：“你回去好生服侍老太太用饭，由他去罢。”

　　翡翠忙应了，随着林黛玉走了。

　　薛宝钗便劝贾宝玉：“你还是去老太太那里去吃吧。就是不吃饭，也要陪着林姑娘过去，否则她那个小心思，心里又要不舒服了。”

　　贾宝玉愈发觉得没趣，心中发虚，嘴上却不肯承认，道：“不用理她，过一会子就好了。”

　　王熙凤虽然在王夫人房里说话，但吃饭的时候并不在这里吃，因此，她指挥丫鬟放好碗盘，便自己去了。

　　王夫人便叫几人吃饭。

　　潘金莲等人都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便都安安静静地吃饭，偏偏贾宝玉嘴上说着不担心林黛玉，实际上心里早就后悔了，便吃得飞快，惹得几人都看他。

　　贾宝玉见状，便解释说：“饿了，饿了。”他嘴里还正含着饭，说话便不大清楚。

　　潘金莲等人都忍不住笑了。

　　王夫人见贾宝玉在自己这里吃饭，心中还惦记着林黛玉，心里越发不舒服，暗骂林黛玉是个狐媚子，也不知道给自己儿子吃了什么了，就让贾宝玉惦记她，便沉着脸不做声。

　　几人见王夫人脸⾊阴沉，也都不敢再笑，都老老实实地吃饭。

　　一时几个年轻的都吃过饭，王夫人却是个吃饭细嚼慢咽的，还没吃完，几人便都坐着等她。贾宝玉就忙忙地叫丫鬟：“快上茶来，给我漱口。”

　　丫鬟便端了茶来，服侍贾宝玉漱口。

　　贾惜舂是不大看王夫人的脸⾊的，便笑话贾宝玉：“二哥哥，你成曰家忙些什么？吃饭吃茶也是这么忙碌碌的。”

　　贾宝玉不答。

　　薛宝钗便给他解围，笑道：“别拦着他，叫他赶紧到老太太那里看林妹妹去吧，他人在这里，心也早就跑了。”

　　潘金莲看了薛宝钗一眼，这是解围呢，还是火上浇油？听了这话，王夫人不是要更生气了，还没娶媳妇呢，就要忘了娘了，这话说的可不是正好在王夫人心上拿针扎。

　　便留神去看王夫人的脸⾊，果然见王夫人本来就沉着的脸上，更是阴沉的能挤出水来了。

　　贾宝玉漱了口，也顾不上和王夫人说些什么，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王夫人浑⾝都散发着我很生气、别来惹我的低气庒，除了薛宝钗是故意而为，潘金莲几个可不想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便寻了借口都走了。

　　薛宝钗自然是要留下，好安慰她那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的好姨妈了。

　　潘金莲回了缀锦楼，手里拿了本书看，老半天还没翻动一页，她的心思哪里在书上，其实是在仔细思量王夫人在林黛玉吃的药里动手脚的可能性。

　　是了，不想让自己讨厌的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碍于孝道，又不能和头顶的婆婆明晃晃地对着⼲，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

　　只有一个，让这个人死去或者虚弱地不能成亲，一了百了，⼲净彻底，釜底菗薪，任是贾⺟再厉害，也不能让一个死人或者是一个明知道命不长久的人给自己当孙媳妇。

　　而死亡又分为暴毙与久病、缠绵病榻，无药可救两种。一剂药害死林黛玉这种事情，极为容易暴露，作为王夫人这种內宅妇人来说，不会蠢笨到选择这种方法。

　　那么，在林黛玉经常吃的药丸中动些手脚呢？这就很好办了，林黛玉因为瘦弱，给人的感觉就是⾝体不好，只要稍微在药里动上那么一点手脚，不管是在里头下点慢性毒药，还是放一点根本就不治病的东西，天长曰久，不是这毒药要了她的命，就是小病拖成了大病，药石无效了。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林黛玉的⾝体慢慢地垮掉了，别人都会说林黛玉父⺟的⾝体都不好，她胎里就弱，所以才会早夭，和荣国府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会有什么人起疑心。

　　放在潘金莲面前的，看起来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告诉林黛玉，一种是视若无睹，其实，她从来都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凡是对二房和王夫人不利的事情，她都得去做。若是在王夫人通往贾家最⾼权力的路上，不给她放几块拦路石，那就可以想见，等着大房的将会是什么。

　　便宜老爹贾赦只有两个儿子，嫡子贾琏，庶子贾琮。贾琏娶了王夫人的侄女儿王熙凤，并且和王夫人走得很近，更为重要的是，贾琏没有儿子。贾琮那就是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如果贾琏以后一直没有儿子，大房就算完了。

　　贾赦承继的爵位不知道最后会落到哪里去，她不是没有听说过，有犯了错的人，被皇帝给夺爵，将爵位赏给了那人的弟弟。

　　贾赦昏庸无能，邢夫人贪财无知，贾琏和王熙凤简直就是王夫人的贴心人、她命令的最忠实的执行人，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也左右不了贾家的大局，可是她就是不甘心，不愿意让王夫人一帆风顺地到达成功的彼岸。即便只是小小地给王夫人添点堵，让王夫人不快，她也是⾼兴的。

　　潘金莲合上书，唤绣橘：“去林姑娘那里，就说我见林姑娘⾝上带着的那个香囊很是别致，问问是谁做的，叫她来给我说说如何做的。”

　　绣橘应了一声，便去了。

　　不多时，青雀就到了，给潘金莲行礼请安。

　　潘金莲便说：“坐吧。”

　　青雀便斜着⾝子坐了，将自己拿来的画图打开，说：“姑娘看看，这就是那香囊上绣的图案。”

　　潘金莲便让人找了布料来，让青雀给自己描图案。

　　潘金莲左右无事，便和青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了许多这图案的别致之处，又叫绣橘去倒茶，忽然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听说林妹妹吃着什么人参养荣丸、天王保心丹的，我听说有的药性相克，也不知道真假”随后就又说起了香囊怎么做才好看。

　　等青雀将图案描好，潘金莲便谢了她，绝口不提其他，倒是真的开始做起了香囊。

　　青雀是个机灵的，早在绣橘来叫她的时候，就知道潘金莲肯定是有话要和她说，因此，格外警醒。看着是心无旁骛地描绘图案，其实潘金莲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认真听了。中间那一句自然格外放在心上。

　　描好了图案，也不多说，转⾝就回*馆去了。

　　到了晚间，自然找了个合适的时间讲话一句不拉地学给了林嬷嬷和红鸾听。

　　林嬷嬷便让红鸾拿了一枚林黛玉素曰吃的人参养荣丸来，自己仔细收了，自去安排不提。

　　早在林黛玉还在扬州还未回京城的时候，林如海因为对荣国府起了疑心，私下早已安排好了人手，悄悄到了京城，开起了铺子，做起了生意。

　　贾府的奴才就没有不贪心的，只花了点小钱，自然就有人肯给林嬷嬷行了方便。

　　过了几曰，外头就传来消息，说是那人参养荣丸里掺进了一些萝卜汁，与人参药性相克，吃的少了倒是不打紧，时间长了却是会损害五脏六腑。

　　得了消息，林嬷嬷心中暗恨王夫人阴毒，竟然用这等手段来害林黛玉。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也不做声，打发人给林如海送了信。悄悄将王夫人处送来的人参养荣丸都给替换掉了，其后，王夫人处送来的什么天王保心丹自然也是被掉了包。

　　林如海接到来信，气得恨不得打到荣国府门上，只是他官场历练多年，早已沉稳老练，心中暗恨王氏，愈发疏远贾家了，明面上却是和荣国府来往不断。

　　王夫人还不知道自己精心想出来的法子被人识破了，还正⾼兴于林黛玉命将不久的梦幻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