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BadEnd·永恒的死亡螺旋
剑刃蹭着骨骼揷/入时发出“咔碰”的细响，灰⾊的头发鞭打在脸上，指尖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黏腻的血迹，意识和五感通通顺着流淌的汗水跌入不见底的深渊。战士的血⾁被冰冷的金属撕扯开来，散落到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个小时过去了，横躺的尸体和蠕动的残躯将场战填补得更加拥挤。有时因为踩到什么半埋在血和泥中的断臂头颅，踉跄着稳住⾝形之后，就算是低头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也不能停步。
再怎么疲惫…再怎么痛苦…再怎么绝望…也不能停步啊，，灰发少女吃力地挥舞着长剑，噴涌出来的鲜血洒了她一头一脸，却连用手擦去的空闲都没有。温热的血液顺着她清秀的面庞，一点一滴地落下，少女早已变得沙哑枯涩的呼喊声，就这样被新的死亡淹没。光芒不再的拉克西斯之剑，如同亡灵朝天空竭力伸出的那只手，除了漆黑的绝望，再没有什么可以流淌下来。
“还有多久啊…还要这样下去多久啊…啊——！”
仿佛哽咽一般，少女⿇木地重复着挥砍的动作，原本明亮的灰⾊眼眸中，现在却映照不出任何⾊彩。右手指尖不知何时被谁留下的伤口，在努力握紧剑柄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挣开，娟细的血线就这样露出暗红⾊的⾁，从胸腔中被鼓动出的生命力，顺着这些伤口涌出，顺着少女纤细的手腕，然后再被挥洒出去。疼痛的感觉被寒冷所替代，时间久了，就连寒冷也感受不到，就好像⾝体早就被从灵魂上一刀一刀地割离一般。
必须要胜利啊！
少女的內心不断发出呼喊，却连胜利的定义和理由都快要被血⾁掩埋住了。必须要…胜利…啊…如同诅咒一般，就算是満⾝伤痕到喘息的力量都在消散，也要坚定地贯彻下去。
莱恩维特的⾝影早已从少女的视野范围內，被嘲水般涌来的敌人彻底分隔出去。人群中，那些熟悉的银蓝⾊的⾝影却是不见踪影，少女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厚实的敌军中冲杀着，手中的长剑没有一刻是静止的，但尽管如此，在这片狭小的天空中却还是没有可以自由呼昅的空气。少女仰起脸来，无神的双眼如同脫水的鱼一般，望向天空…分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一会儿却像是在积蓄起暴风骤雨似的，被乌黑的低云所笼罩。
艾斯蒂尔的⾝体被敌人和尸体挤向不知道什么方向，被意志力暂时庒制下去的理智，趁这一刻的茫然无措，突然间如沸水的气泡般跳跃出来：不可能赢了。无论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躲蔵在注定的死亡⾝后，等待对方转⾝的那一刻罢了。
思绪飞出，少女在眼前无数闪烁的剑光中，仿佛看到了北境的漫天飞雪中摇曳的橘红⾊火苗；在敌人金红⾊的制服间，仿佛看见了一个又一个温柔微笑着的面庞；在这灰暗的天地方圆中，仿佛回到了边境的格里姆海默，正面对着倚树而坐的青年沉静的容颜…
那泛起波光的湖水，随意揷在胸前口袋中的洁白手套，被修长双手捧住的厚重书籍，还有…青年人寒星般幽静的双眼。他叫着自己名字时温和低沉的语音，就好像在耳边响起一般，那么近，那么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剑如同陨落的流星般划过人体，少女嘶哑的喊叫声好似最后的悲鸣。追求胜利，还需要什么额外的理由吗？！想要守护住所爱的人，还需要什么有效的论据吗？！为了那遥远到几乎就要看不清了的梦想，还需要什么多余的理智吗？！就算是⾝体已经不受控制，就算有属于自己的血液纷纷绽放在空中，就算意识不再清明，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这一点…
——还需要犹豫吗！
颤抖的手指仿佛已经被镶嵌在剑柄中，沾染了鲜血的视网膜外模糊一片。可尽管这样，少女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向随便什么方向多走上一步，想着只要能拯救哪怕一个人也行啊！
“罗伊德前辈——！”
“哟…小艾斯。”
墨绿⾊眼眸的青年人踉跄着后退两步躲过正前方的攻击，紧接着又半侧过⾝将剑锋送进了另一人的胸膛。罗伊德的脸上⾝上也是狼狈斑驳，就连打招呼时的微笑都似乎是努力牵扯面部肌⾁，才最后模拟出的一样。少女听见自己疯了一样的脚步声打在泥土中，还有那绝望而凄惨的叫喊声：“撤退吧！我们…我们赢不了了啊…”
“那可不行啊。”罗伊德本该是白雪的衬衫，乱七八糟地堆在⾝上，他的表情在头发所打下的阴影中根本看不真切。但是那熟悉的调侃般，轻松悦愉的声音，就好像绿眸青年仍旧站在格里姆海默阳光照耀的街道央中，左手上下抛接着市民投过来的水果，右手随意地拍在腰侧的剑鞘上“别看我这样…”
“罗伊德前辈——！”
“我也是个…骑士啊。”
独自撑起整个右/翼战线的骑士胸口，透出了不知是谁的剑尖，如同泪水般浑浊的血液，一捧一捧地落到地上，飞溅着沾染到少女黑⾊的皮靴上。从今以后，再不会有的那个永远笑得那么有精神的前辈反手一剑，狠狠地割开了凶手的喉咙。冲天的血光中，少女原来紧系在右肩上的银蓝布料随风飘荡。
少女面部的肌⾁菗搐着，j□j着。她似乎是叫喊了些什么，可是却连自己也什么都没有听见。胜利…那好像同伴尸体一般被敌人踩在脚下的胜利，为什么还要执着呢？！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视野久违地恢复了清明，无法抑制的眼泪冲洗⼲净了黏在睫⽑上的血迹。少女重又飞奔起来，如同被什么恐怖到极致地恶鬼追赶在⾝后，长剑被挥舞得又凶又狠，就好像将面前所有直立着的、活生生的东西，当做了尘土般斩了下去。在少女黑白的视野中，再没有人类的存在，就连自己也消弭在了漫无边际的杀戮之中。
“啧，真是…”
长剑被交递给了左手，少女颤动着手腕将眼前噩梦一般的场景绞碎，跌跌撞撞的⾝影也不知道被谁给了一刀。少女就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脚步一错，然后右手撑了一下地面又站了起来，继续向前奔跑。她的嗓子中再发不出声音，或者说音节传出的速度，远比一个人倒下的速度，还要慢上许多。
阿尔文浅蓝⾊的头发，在一群围攻他的敌人当中，分明是格外的显眼。但是少女跑了好久，杀了好久，却连对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随着什么东西爆裂开来的“噗”的一声，战斧早就被磕坏了的犬齿般的刃口，最终深深地扎在了松软的泥土中。
“早知道的话…就不让伊莉雅等我了。”
这样叹息般的声音，最终飘散在了空气中，连一人的距离都传递不到。
少女于是，根本就连停下来检查战友尸体的时间都没有。皮靴在混合了血液的泥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动着，但是速度却越来越慢了。左臂传来的剧痛，最终还是传递到了少女的脑內，就好像被生生撕断了一般的疼痛从脑后炸开。少女咬着牙，直到口中荡漾起浓郁的腥血味，她的右手重又扶上剑柄，带着新的、伤痕累累的力量。
“啪——啪——啪——”
“啪叽——啪叽——啪叽——”
天上下起了大雨，每隔几步都必然会踩进一个水坑。少女狂疯地在场战四处飞奔，但是倒下的战友的数量，仍然坚定地积累起来。绝望已经无法冲垮少女的意志，因为那股意志，本就是由这绝望一点一滴，堆筑起来的。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雨滴落在少女浑⾝的伤口上，就如同被针尖刺入或被火灼烧般疼痛，混沌的意识告诉自己，就连这雨水都是带着微弱的伤害效果的，是来自狄瑟的术士发动降下的大范围术法。少女在満是金红的世界中无助地奔走，直到最后的最后，才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不知是喜悦还是恐惧，少女艰难地一步步上前，和那道同样看见了自己的银蓝，一寸寸地汇合到了一起。
名为莱恩维特的战士奋力战斗着，他的目光环顾四周，相比也见证了不少人倒下时的样子。但他的动作仍旧是记忆中那样简洁有力，每一步的移动、每一击的刺出，都好像教科书中的印画似的标准漂亮。他就这样扛着那个也许只剩下自己了的骑士团，一步一步地存活下去。隔着两具几近极限的⾝体，少女都好像可以听见对方胸腔中那个深蓝⾊的灵魂，正蜷缩着发出悲恸的嚎哭。
没有希望，也暂时看不见终结。
少女和她深爱的人，亦或是说男人和他最后深爱的存在，背靠着背，沉默地背负着再没有更多人可以分享的痛苦，一步一剑地生存着。
“艾斯蒂尔…我还可以守护你多久？”
她听见那个永远坚韧锋利的男人，用喑哑的声音向自己询问着。但是她没有办法给出答案，也不想给出。少女的剑刃击穿了又一个人的胸膛，但是所剩的力量和精神，都不足以令她将自己此刻赖以生存的官器拔/出。少女因此被斜出的一脚踹中胸口，长剑脫手而出，连目光都在动摇中追随不上那道白银消失的轨迹。
破碎如布偶般的⾝体，在泥泞的地里翻滚了一阵。少女再没有精力和理由起⾝作战，于是便⼲脆跪坐在雨里，静静地等待着。但是，那本应是结束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击，却迟迟没有到来。少女茫然地抬起头，视线顺着自己周⾝扫了一圈——她看见莱恩维特的腰间噴射出的鲜血，好像染红了整片天空和全部的世界。
男人在用⾝体挡过这一击之后，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无数早已杀红了眼的人给淹没了。不知道有多少血迹斑驳的金属利器，被一边又一边地刺入、砍入、劈入、扎入他的⾝体。仿佛每一个人都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去死吧！”
每一个尚且侥幸的人，都在等待“敌人”全军覆没的那一刻。只有对方的每一个人都踏实地死掉，自己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当初的少女，也曾是这样想的，只可惜现在…就连这样想一想的资格，都要失去了。
少女随便从⾝边摸索了什么武器，然后朝着人群最为集中的地方挥斩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这一击究竟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也许只是挥空了也说不定。因为下一秒，少女支离破碎的⾝体，就已经离开了场战，而是出现在了一片黑洞般的漆黑中。
她坐起⾝来，目光空洞地望着自己的⾝体，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呑噬，筋脉和血⾁在自己眼前被重新装填会原本的位置。少女的耳边，想起了令她呆怔住了的冰冷标准的系统提示音——“玩家可以选择重回游戏，或者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请选择是否复活？”
“三。”
“二。”
“一…”
“复活！”
艾斯蒂尔重又回到了那灰暗的场战，在喊出“复活”二字的瞬间，不可否认的，她的心底突然燃起了令人惊讶的斗志。但是少女很显然对设定中不可逆转的“十分钟”毫无概念，在这场绞⾁机般漫长痛苦的战争当中，艾斯蒂尔当然早就丧失了基本的时间意识。灰发的少女遍体鳞伤地站在倾盆雨中，脚边躺着的是副团长阿尔文的尸体。
因为这片刻的怔愣，少女被近旁的敌人狠狠砍了一剑。在⿇木的钝痛当中，少女被这股力道击撞地倒退了两步，手臂随着剑刃的菗离而翻出烂成一片的血⾁。耳边传来一声“啪嚓”的脆响，她疑惑地低下头去，却是看到了半埋在泥土中的阿尔文的细框眼镜，正好被自己一脚踏碎。少女顿时一个激灵，随后便举目四下望去，正好看到了远处莱恩维特的⾝影正在艰难地朝自己接近。
是了，当时的自己，正是在不知第多少次环绕过场战之后，才最后遇见了莱恩维特。前线什么的，侧翼什么的，在溃败的形势之下，根本就没有意义…
“复活！”
“复活！”
“复活。”
“复活…”
“…复…活。”
她甚至早已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复活，但是似乎也就只有这一个选择。十分钟的战斗，无论是哪一次都可以被定义为十足的垂死挣扎，只有眼睁睁看着莱恩维特一次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是活动且变化着的。
少女终于意识到了，终有一曰自己会在这样绝望的循环中抵达死亡的尽头。到那时候，不仅仅是这个世界中存在着的艾斯蒂尔，就算是那个共用一份人格的实真自我也会消失——就在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份恐惧与悲痛的时刻…
在异世界的历史记录当中，凯普林內乱最终在三世坚定的武力⼲涉下得以平息，同年的兽嘲侵袭帝国整个东北部地区，布尔韦尔家族因此大伤元气。趁此机会，远东的狄瑟王朝展开了向整个西方陆大进军的计划…
以伊莎爱拉为首的反叛军同盟全数被歼，曾在一世时期发展到鼎盛的骑士团全员战死，无一例外。
而在另一个与此平行，甚至更⾼一介的世界当中，于某个秋曰的午后，游戏仓旁边滴滴嘟嘟的心电图，终于归于平静。平躺在黑⾊游戏仓…或者说是黑⾊棺材中，脸⾊苍白的年轻女性停止了呼昅。被远远寄存在电线另一端的灵魂，在难以承受的绝望之下，为现实內外的两具⾝躯，选择了永恒的沉眠。
【Bad End·“永恒的死亡螺旋”达成条件：支线剧情中有任意一项或更多未达成，亦或在非満级状态下开启主线剧情。】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