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可笑
当恶魔醒来的时候，碧绿的瞳仁在睁开的那一刹那剧烈地颤抖着，一抹猩红的颜⾊立刻涌现出来，而恶魔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凌厉带着惊慌地四处望着。一向轻佻的恶魔脸上却定格在了狰狞恐慌的表情，暴虐的气息在翻腾着，似乎下一秒就能接近狂疯的程度。
“咚。”
酒瓶轻轻击打地板的声音，将恶魔暴虐的情绪突然间打散了。
恶魔的视线移到了窗户边，看到了那个紫发的少年。
希欧多尔顿了顿，然后似乎平静了下来，⾝体放松地坐在了床上，眼里的那抹红⾊渐渐消去，但是碧眸的视线却牢牢地锁在了那个少年的⾝上。
还好，没有——离开呢。
恶魔，不需要觉睡。
所以，每次沉睡的时候，必定是某个少年的圈套，必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比如说——每次醒来的时候，天晴了，然后一个人死了而已。
而每次那个“一个人死了”的主角，现在正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只是橙⾊小花的窗帘遮掩住了外面的风景，让恶魔一时间分别不出时间。
而那个少年的手中正拿着一瓶喝了大半的红酒，少年的宽松的白⾊衬衫上沾上了酒红⾊的液体，但是更大片的是衬衫右侧的鲜血，少年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向了希欧多尔。
“主人，一个人喝酒怎么不叫我呢？”
希欧多尔的嘴角终于扬起了熟悉的肆意的笑容，走向了少年然后单膝跪在少年的⾝边，微低着头看着少年的紫眸，黑⾊的手套擦拭着少年嘴角酒红⾊的液体。
少年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然后又仰起头喝了一大口红酒。
灯光下，闪烁着浅银⾊光泽的紫发，倒映不出任何事物的紫眸，抓着酒瓶纤长白皙的手指，头扬起的颈脖优美的弧度，微动的喉结，沿着下颚缓缓滑下的酒红⾊的液体。
希欧多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人类对他的诱惑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強烈，想要狂疯地占有他，想要完整地得到他的灵魂，想要永远地受他诱惑。他的视线始终着迷地汇聚在他的⾝上，他的血液始终因为他的存在而沸腾，他的贪婪始终在疼痛地渴饥着，即使他早已经看到了所谓的黑暗的尽头，却依旧狂疯地走了下去，直到现在…
希欧多尔缓缓靠近少年的脸颊，伸手在少年的后颈挲摩着，头舌将嘴角边的液体舔去，而后沿着颈脖嗅着肤皮下血液芬芳的香味。
但是这一回恶魔却反常地没有咬破少年的肤皮去吮昅鲜血，反而是咬破了少年的嘴唇，然后灵活的头舌窜入了口中，肆意地在口腔中扫荡着，霸道地想要夺去少年所有的呼昅，而浓厚的腥血味在蔓延，太过炙热的拥吻似乎是记忆中第一次，却反而有一种绝望黑暗的情感缓缓滋生出来。
“什么时候弄伤的手？”
希欧多尔轻咬着少年的耳垂，然后低声地询问着，希欧多尔的手却牢牢地抓住了少年右手的手腕，那样用力的程度似乎恶魔丝毫不介意是不是会让伤口重新裂开。
“昨天晚上，自己划的。”
“哦~这样啊~”
希欧多尔似乎不太満意江崎真人的回答，语调挑起，轻佻地看了眼少年，而后直接在江崎真人手腕伤口的位置咬了下去，那段伤口迅速重新裂开，鲜血从少年白皙的手臂缓缓滑下。
“只有我才能够伤害主人哦，主人你也不许呢。”
希欧多尔舔舐着少年手臂上的鲜血，碧绿的瞳仁微眯着带着不可抗拒的庒迫，而江崎真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收回手。
“昨天候补生收到任务，今天都要去游乐园抓幽灵。”
江崎真人平淡地说出了今天的计划，就像往常一样。
“幽灵？”
希欧多尔挑了挑眉，将少年手中的酒瓶扔到一边，而后伸手将坐在地板上的少年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床边，脫下少年的睡衣，然后用绷带和药膏帮少年将受伤的右手包扎起来。
“是啊，很有趣的东西呢。如果，能养一只幽灵也不错。”
江崎真人打了个哈欠，然后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主人不能贪心哦，养了一只恶魔已经很足够了。”
希欧多尔笑着，认真熟练地帮江崎真人换好了校服，然后埋在少年的颈脖处用了咬了几口，却故意地将衬衫的领子敞开。
“不过幽灵，是什么呢？”
“人死后留下来的执念吧。”
“我可从来没有看到过主人的幽灵呢。”希欧多尔笑着伸手摸抚着少年纤细的颈脖，黑⾊的手套冰凉的感触 挲摩在少年颈脖的肤皮上，尽管是一层黑布的距离，似乎依旧能感觉到少年脉搏的跳动，只不过少年颈脖后与恶魔契约的图案，不知道是颜⾊太过浅淡看不太清楚，还是已经消失不见了。
“明明已经死了这么多次了，连主人幽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还是说，因为完全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幽灵，是不可能在我的⾝上存在的。”
希欧多尔只是静静地笑着看着江崎真人而已，而后站了起来，俯□子靠近江崎真人的脸，额头贴着额头。
看到少年眼中突然间放大的自己，希欧多尔微眯着眼，似乎想要从那双幽紫的瞳仁中看到这个少年眼中的恶魔是什么样子，或者说，也想知道在这个少年瞳仁深处到底又掩蔵着什么。
“早餐想要吃什么？”
希欧多尔突然站了起来，然后走向了小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你准备吧。”
少年下了床，然后径直赤着脚走向了餐桌的座位上，那样静静地看着在熟练地准备着早餐的恶魔。
“又是和那群人类一起完成任务吗？啊呀，真是很无聊啊~”
“嗯。”紫发少年平淡地接过了希欧多尔递过来的玻璃杯，小口抿了下温热的牛奶。
“真的，不可以杀了奥村磷吗？”
少年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视线转移到了希欧多尔的⾝上，尽管是随意的语气，尽管嘴角是轻佻的弧度，但恶魔眼中掩蔵的偏执与暴虐却无法忽视。
只要是阻隔在他和少年之间的障碍，请⿇烦——全部都去死吧。
希欧多尔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回头看着少年，发现少年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自己而已，那双眸子里空洞得像是什么都装不下一样。
希欧多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向少年走去…
恶魔以为蔵在少年面具下面的是实真，然后却发现面具下面只是另一个面具；
恶魔以为蔵在所有的面具下面是一张绝望颓废的脸，然后却发现面具是不会有感情的；
恶魔以为总有一天会拨开少年所有的面具，但是——面具已经成为了他实真的一部分。
恶魔所触及的面具，就如同恶魔所触及的实真一样，希欧多尔的确真真正正地触碰过只不过永远都无法映入少年那双紫眸里的虚假而已。但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碰触，都已经疼痛得濒临到了狂疯的程度。
所以——应该是憎恨的吧？
憎恨这个嘴里都是虚假的话，眼里看的是虚假的人，心里装着虚假的感情的少年。
但如果说占有，狂疯，疼痛都可以被定义为仇恨的话，那么爱与恨之前的分割线也已经模糊不清了呢。
“看到了吗？”
希欧多尔走到了少年的跟前，微微俯着⾝子，让少年更加仔细地看着自己。
“我的命运，看到了吗？”
希欧多尔的脸上是肆意的笑容，眼睛微眯着看着紫发少年。
曾经这个少年就说过，他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运。只不过这是一个多么笼统的概念啊…
不过，大概意思就是指，看得到所有人的死期吧，包括少年自己的。
真想看看少年最初的样子呢？
不知道，对于最开始的少年而言，从醒来那刻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却还得一步步走下去痛苦，还是看到别人的死期却始终无能为力更加痛苦。
那个时候的少年，一定曾经痛苦得崩溃到极点，以至于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吧。
那双紫⾊的瞳仁，已经无法染上任何的⾊彩，沉沦在了完全堕落的糜烂的黑⾊。也许，将少年和所有人和事物隔绝的，不是神，而是他早已腐朽沉寂的灵魂。
既然如此的话，一开始，又何必去诱惑恶魔呢？
“看到了。”
紫发少年终于开了口，淡淡的视线落在了恶魔的脸上。
“我会活很久吗？”
恶魔嘴角的弧度又肆意地扯开了几分。
“会。”
少年点了点头。
“嗯哼~真是个坏消息呢。”
希欧多尔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了。
这样子的寂静在房间里弥漫出了一种庒抑的气氛，说不出什么感觉。明明灯光照射出白⾊的光芒，但是眼睛触及到的却是折射在地板上的两人的暗⾊的影子，像是定定地镶嵌在地面上而已，而相隔的那一点光亮却成为难以到达的距离。
那个短发的少年只是默默地坐在桌子边，食指挲摩着木桌的纹路，并没有开口。而⾝后那个银发的男人，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角，然后随意地坐了下来。希欧多尔的嘴角没有了平时肆意的弧度，碧绿的瞳仁默默地注视着少年的背影，而后男人伸出了手，手上凭空多出了一张黑⾊的小卡片，男人在纸上随意划了几下，而后卡片向少年飞了过去。
没有回头的少年却伸手接住了卡片，当少年看着黑⾊卡片上红⾊的字之后，眼神暗了暗，并没有说话。少年还是沉默着，并没有回头，那样的视线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卡片。
“抱抱我。”⾝后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带着轻佻的声音，却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而那个男人就这么说出了卡片上面简单的三个字，简单地像是最为轻易的孩子的撒娇一样。
少年将卡片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终于转过了⾝。
当两个人的视线对接在一起的时候，似乎终于有什么无形的锁链联系起了两个人，但是却有了一种无法触碰的感觉，总觉得，太过遥远了。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而已，但是无形的分割线却固执地分开了两个世界。
少年踏出了一步，少年慢慢地走向了银发男人，地上影子间的距离渐渐缩短着，当少年走到男人的⾝边时跪了下来，而后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靠近，拥抱。
希欧多尔的⾝体突然颤抖了一下，碧绿的瞳仁微颤着看到了视线里那熟悉的紫发，而后伸出了手搭上了少年的后颈，就那样隔着黑⾊的手套触碰着少年的紫发。
男人突然间笑了起来，而后笑得越来越肆意，嘴角的笑容牵強地拉扯出了肆意的弧度，⾝体因为大笑而颤抖着紧紧地抱住了怀里少年的⾝体。
房间里，只听到男人的笑声而已。
可是依旧太过安静了，安静地让人感觉到害怕，就像是永无止尽的沉寂的黑夜一样，就像是永远都无法戳破的恐怖的虚幻一样，就像是将一直堕落至孤独的死亡一样。
如果，失去了现在这个拥抱，又会怎么样呢？
再也听不到那个人的心跳；
再也闻不到那个人的味道；
再也感受不到那个人的呼昅；
再也触碰不到那个人冰凉的温度…
这样看来，还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