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会议延迟，都过了六点顾评汉才回到办公室里，放下了手边的东西，他直接转进休弦里。窗外天都黑了，里头也一片暗，开了灯，只见个臻趴在桌上睡着了。

　　灯一亮，刺眼的光线让她跟着转醒，打了个呵欠眼睛，看见外头天都已经黑了，她才将头转向门口那个开灯的男子。

　　“我开会开晚了，可以走了。”顾评汉向她说道。

　　“喔。”她拿起书本放进袋子里，再拿起薄外套，脸上还是一副刚睡醒的迷糊样。

　　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转向电梯“你想吃什么？”

　　“我回家吃泡面就好了！”反正她中午已经吃过盒饭了，再回去吃泡面她还是能活。

　　“你想不想吃牛面？”

　　“我有牛口味的。”她走进电梯里，看着他按下按钮。

　　“我是说真正的牛面。”

　　“这也是真正的啊！”她打开了包包，出那个碗面给他看，碗面上写着“香辣牛面”几个大字。

　　“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好啰嗦！”她皱起眉，别开头。

　　居然嫌他啰嗦，谁都知道整天吃泡面不是什么健康的事吧？顾评汉没说话，等她上了车就直接把车开到附近的连锁牛面店，随便吃一餐，总比她回家吃泡面好。

　　但是等到热呼呼的面一送上来，牛个臻还不是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她大概很少吃外食，泡面、面包和这种热腾腾的食物比起来还是有差，也难怪她一有好料的就忘了要和他斗嘴。

　　对话暂时因为用餐而中断，不过顾评汉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只见她一块牛没夹稳“咚”的一声跌进汤里，溅起了不少汤汁，而且，就这么飞上了她的上衣，在她衣服上留下深的污渍。不过她倒是不在意，只是随手拿了纸巾擦几下就当整理完毕。

　　彼评汉想起了某次和一位女友出外用餐，汤汁一样溅上了女友身上的衣物，气得她当场连饭也不吃就赶着要回家把衣服换掉。

　　“你不吃吗？”全臻突然抬起头，只见顾评汉一直在看着自己。

　　“你衣服脏了”

　　“那又怎样？”她反问。

　　这几次她比较容易和他的目光产生集，或许是习惯了，所以直接瞪着他的眼睛也不会觉得别扭。说起来顾评汉也不算是个坏人，一起吃了几次饭，总觉得他人还好相处，就算自已口出恶言，他也不以为意，不过不知道是他脾气好，还是另有居心就是了。

　　“不怎么样。”他耸耸肩，打算放弃那个话题。

　　“我不像你们都只穿名牌货，沾了点脏污在衣服上也无所谓啊！”全臻多加了几句。

　　“看得出来。”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她穿得比较邋遢以外，之后两次她的衣着也不是花枝招展那一型，完全是走平民化的路线。

　　“反正我总不可能每天穿着白纱到处跑。”顾评汉对她的印象八成还停留在那张照片上。

　　“我没说你这样穿不好。”

　　“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管你怎么想。”这就是她的风格啊！再说她又不需要与人际，更无须在外表上合任何人的喜好。

　　“你活得很自我。”

　　“你还不是一样？”说自我，难道他就不是吗？顾评汉自以为可以看得出任何人的心思，这不也是一种自我？老是用自己的想法去评断别人。

　　“我比较内敛。”没想到他居然也有理由可说。

　　“内敛是你说了就算的吗？”

　　“要不然呢？”他不在意地擦擦嘴，一副用餐完毕的轻松模样

　　全臻望了他一眼，也只好捞起最后几而条把这顿饭给结束，不过嘴里还是忍不住喃道：“跟你这种人吵架真痛苦。”

　　“我不认为我们吵过架。”

　　他们的对话每回总不会超过二十句，说了不顺耳的，就会有人直接停止对话，真要吵也难。

　　“那是因为我懒得跟你吵。”下最后一口面，她心满意足地起身，还一脸是她个性好的态度。

　　“这不就是了吗？你很爱回嘴。”

　　“你还不是爱说教。”还说她呢！

　　两人走出店外，这才发现用餐的时候外头居然下起了大雨，雨势很大，而顾评汉的车停在对街，天上还出现了闪电，颇有几分要打雷的态势。

　　“我过去拿伞来！”顾评汉把外套了递给她，要她拿着。

　　全臻一脸迷糊地接过外套，这才发现他打算就这么冲过去拿伞。还拿什么伞呢？他都可以这么过街了，她也行啊！也不过十几二十公尺的距离而已，她又不是什么娇娇女，何必来这套？

　　心念一转，她跟着拉起了自己的薄外套，遮着头跑过马路…

　　不过她运气可没顾评汉那么好，才跑没两步，马上被疾驶而来的机车给撞飞出去，整个人惨兮兮地倒在积水的路面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彼评汉听见了碰撞声，一回头就看见这种场面，气急败坏地拿了伞跋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怎么搞的！”

　　“我不是故意的，天雨路滑，我已经尽量小心了，是她自己从那里冲出来，我根本来不及煞车！”肇事的机车骑士打开安全帽的遮盖，紧张得两手发抖，不停解释着。

　　“你起得来吗？”顾评汉蹲在全臻身边看着她，雨点打了她的脸，睫上有些水花，分不出是泪还是雨。

　　她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多了些痛苦。

　　“帮我把伞拿着，过去把我的车门打开。”顾评汉把伞交给那位机车骑士，低下身一把将全臻抱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付不起太多的赔偿金，我的机车是新买的，骑不到三个月…”

　　穿着雨衣的机车骑士一路跟着他们，嘴甲还不时喃喃地说着话。

　　“闭嘴！”全臻忍不住对他叫道，她已经痛得半死了，哪还想听这个男人的叨念。

　　“好好。”机乍骑士只得封口，将他们护送过街。

　　彼评汉将她抱进车里，跟着从另一头上车。

　　“你们…真的不用我赔偿吗？”机车骑士还站在一旁，一脸无辜和不知所措。

　　“不用了，我送她去医院。”

　　般得一身透已经很烦了，他可不希望再和那个紧张大师继续扯下去。

　　将车开动，顾评汉不时回头看着身边的人。

　　“我不是要你在那边等我吗？”他口气有点差。

　　“我哪知道…”她本以为跟着他后头过马路应该不会有事，哪知道一个不注意就给车撞了“算了！”

　　反正是她的错，因为她用外套罩着头，没仔细注意来车，而且滂沱大雨，她哪有办法注意到那么多？

　　“很痛吗？”看她一副很难受的模样，顾评汉免不了要担心。

　　“我觉得我的手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她的左手根本连动都动不了，可能是摔出去的时候左侧先着地，她伸出手去挡，所以在落地时听见了“喀”的一声。

　　“还好我不是左撇子…”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你还有心情说这些。”

　　“要不然你希望我哭给你看吗？”她是真的很痛，只是忍着不讲而已，如果不说此其他的事情，她就真的要开始喊疼了。

　　“好啊！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勇敢。”他是很火大的，难免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车内陷人了一片静默，只听见她不时地在深呼吸。

　　终于…

　　“我真的好痛喔…”全臻忍耐不住开始喊疼。

　　唉！真的好痛，她没必要说出来的，可是真的很痛很痛。

　　彼评汉回头看了她，眼神变得很复杂，听见她说很痛，他竟然很难过，仿佛受伤的人变成了自己，再加上她那痛苦的神情，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直责备她也有点过分。

　　伸出手她的头，顾评汉都搞不懂自己何必这么温柔，但他还是开了口：‘快到了，冉忍耐一下。”

　　找了最近的一间医院，把答答的牛全臻给送进去，剪开了袖子，只见她的手臂肿了两倍大…

　　“我把骨头推回去就好了。”医生说是臼，碰了她的伤处，她马上发出“嘶嘶”的忍痛声，不停地倒着气。

　　正当医生要动手把她错开的骨头给推回去，全臻马上抬起头看了顾评汉一眼，那眼神里充了不确定和恐俱，她的手肿成这样，医生居然打算就这么把她的骨头给推回去。

　　“没事的，推回去就好了。”

　　彼评汉走近她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安慰着。他当然知道这很痛，但这是她不小心所造成的，现在就得把手骨接回去才行啊！

　　医生的手摆在伤处，打算用力一扭，全臻连看都不敢看马上转过头把脸理在顾评汉身上，医生使力，骨头跟着乖乖地回到原位，但是这简单的几个动作早已经把全臻给吓出一身冷汗。

　　“好了。”顾评汉拍拍她的肩，只见她一脸惨白。

　　“等一下做个固定，这几天尽量休息，别动到手。”医生吩咐完开了止痛葯，护士便上前来处理她其他的伤口。

　　彼评汉了几张面纸给她，顺便拿了几张替她擦掉身上的污泥。她摔得很惨，外头又下着大雨，这一折腾，看来她那沾了汤汁的衣服这下毁得更严重，扔了也不为过。

　　“你衣服也脏了。”全臻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雪白的衬衫上也沾了泥。

　　“没关系。”这时候他还要在意这件衬衫吗？她没被车撞死已经是大幸了“你现在手还会痛吗？”

　　“是没刚才那么痛。”刚才她是真的痛到了！

　　“笨蛋”忍不住还是要骂她一句。

　　全臻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但却没顶回去。

　　“你就是照片里的那个新娘对吧。”一旁正在为她清理伤口的护士突然开口问道。

　　全臻这下有些傻眼，因为护士手上拿着双氧水，那一沾上伤口可是很痛的，这时的她该承认还是否认好？

　　“你说呢？”顾评汉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开口和护士对话，不以为意地把全臻了的头发给拨到脑后去，试着引开她的注意力，要她看着自己，别去注意护士的动作。

　　怎奈双氧水一沾上她的伤口，她还是差点一跃而起，还好顾评汉住了她，而她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则扯着他的衣袖。

　　“好痛喔！好痛喔！”她喃喃地说，真的很怕痛啊！老天…

　　“一下子就好了，忍耐嘛！我猜她是啊！因为今天报上也有你的照片，你们两个一起出现就没错了！”护士竟然还有心情慢条斯理地处理，还转头对全臻说：“你知道有一堆人在模仿你吗？一点都不像，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可是她们却还上节目喔！你应该要出面说一说的。”

　　“我想…没那个必要。”全臻紧抓着顾评汉的手，开始为今晚冲动跑过马路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怎么没必要？她们都在抢着假扮你啊！而且有很多广告公司都想找你拍广告，还可以上很多节目，你已经是大红人了！”护士竟然还想说服她。

　　“顾评汉…”她实在懒得冉跟护士扯下去，只好望向他。

　　“先处理她的伤口好吗？”顾评汉无奈地催着护士，光是看全臻那副痛苦的摸样，他比她更巴不得快点结束这一切。

　　她的手肘擦伤部分再度被滴上了消毒水，顾评汉握住了她没受伤的右手，从她死命地反握住自己的动作，可以感觉到她忍得多辛苦。

　　护士将纱布绕上她的手，处理完伤口拿了葯，他才带着她走出医院。

　　她看来很惨，一身沾了泥巴水的衣服，发丝也了一半，脸上还惊魂未定，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走路的时候肩膀都是垮的。

　　“你确定一个人可以吗？”要送她回去之前他仍不停地重复问道。

　　她点点头，一脸的沮丧。

　　但车子却绕开了她住处的巷，直接在马路边的停车格停了下来。

　　“你要回去吗？我看到有人在楼下等你。”而且人数还比昨天多很多，连电视台的摄影机都在等着。

　　牛全臻现在这副惨样不太适合出现在那儿吧？任何人见了她都会被她给吓死，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台摄影机等着捕捉她的画面，如果她什么事也没发生，正常出现也就罢了！现在她这一身脏样，手臂上还挂着伤，或许正中那些记者的重口味，乘机大肆宣扬！

　　全臻这才提起精神，往住处的方向望了去，不看还好，一看她就更难过了，怎么人愈来愈多了？

　　“他们晚点会走吗？”她只希望顾评汉会跟她说人会走光。

　　“我想不会。”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了“你需要什么吗？我去帮你拿，这几天可以住在我那儿。”

　　“住你那里？”

　　“对，要不然你想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送他们几张新娘出车祸后的照片吗？”

　　“我不是新娘”她再度重申。

　　“不是就不是，还是你什么都不需要，我们直接回去？”

　　一时之间，个臻也想不透她需要些什么。“我…我要我的计算机。”

　　“那就不用回去了，我那里有。”他发动车子，把车开出停车格。

　　“可是…我身上的衣服很脏耶！”

　　“随便买都买得到新的吧！”这算不上是什么么大问题！

　　“你不觉得很麻烦吗？”其实她已经赖了顾平汉一天了，也没想过最后会发生这种鸟事。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麻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因此送了命，或是断了手臂、半身不遂怎么办？那才叫麻烦！”他说得有些严肃，其实心里还在气她的莽撞。

　　全臻自然晓得他说得没错，但是她已经在反省了嘛！

　　在路上停了几次车，顾评汉下车去帮她买了衣服和用品，最后车子终于开进了他所住的豪宅。

　　一进门，全臻就被吓到，他家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你一个人住吗？”屋子里似乎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目前是。”他放下手边的东西，从袋子里掏出了一罐饮料打开来喝。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全臻脑子只想把这身脏衣给换下，尤其在这间漂亮的屋子里，她简直脏到有些破坏画面“那我的房间呢？”

　　“左边第一间。”

　　拿了他买回来的新衣直接就走进了那房间里，大概隔了半小时，她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却是一脸的尴尬，尤其她发现里头居然连内都有，真是想一头撞死算了！真丢脸！

　　在书房里找到了顾评汉，听见他用英文跟人家讲电话，她只是坐在旁边等着他把电话给说完。

　　见他望了自己一眼，她也看了回去，只是没见他有想停的迹象，只好把书拿出来翻，一边打繁间，一边等下去。

　　左手肘的伤隐隐作痛，她不时低头查看，光用一只手翻页也有点麻烦，干脆把脚给抬上沙发，把书放在腿上翻。

　　“你没吃止痛葯啊？”顾评汉手边的电活还没停，却看不过她那模样，出声提醒，一面指着书桌上的矿泉水“这里有水。”

　　全臻站起来走向他，把放在袋里的葯包给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把葯给了进去，用眼神问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彼评汉则回她一个还可以接受的表情，一边指了旁边的计算机，示意她可以用这台。

　　她往计算机看了看，发现已经开机了，点开了看看情况还可以，看起来他的计算机还不赖。

　　而他还在讲电话…全都是在讲股票和价差，还谈到了市场机制如何改变，光是听都让人觉得无聊，可是他却可以继续和人家谈下去。

　　好吧！也许就是这样的人才有办法赚大钱。

　　她慢慢地踱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趴上，决定让这一天就此结束，可是撞车的画面还是不停地出现。

　　打开房门，溜过书房门口时她还听得见顾评汉在讲电话的声音，而从她一进这屋子便发现小吧台上有几瓶酒，借喝几口应该没关系吧？

　　她酒量很差，只是睡不着的时候习惯来上一口酒，这可以让她一觉到天亮，经过这一天的惊吓，她的确需要喝上几口来惊。

　　顺利地溜到了吧台后，随手拿了一瓶酒，蹲下身子把背靠在厨具上，用脚夹着酒瓶把瓶盖扭开，手一抬，拿了个马克杯。

　　倒了一口的量，闻到了酒的香气…把杯子放在边打算一饮而尽。

　　酒才刚入，熟悉的声音竟在此时响起。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噗！”全臻连忙用手捂住嘴，免得口的酒全了出来。

　　但是这一来却害她呛着了，热辣的酒就这么烧上了她的喉咙，呛到了她的鼻子，让她猛然狂咳起来。

　　“你干吗这样吓人？”

　　“我听见声音出来看看啊！”谁料得到这位小姐竟然还有喝酒的兴致！

　　彼评汉伸手把她的酒瓶拿过来，随地坐在她身边，捡起地上的马克杯，自己也倒了一点。

　　“你电话说完了？”

　　“是啊！”顾评汉喝了一口酒“你会用计算机吧？”

　　“嗯。”她看了一下，基本的操作都差不多，不致搞不懂怎么用，只是用人家的东西多少会有些不习惯。

　　“你刚吃了止痛葯又喝酒，不太好吧？”

　　“我只喝了一口…”其实她酒量一点都不好，只是喝了酒以后可以马上睡着，是个喝酒的好理由。

　　“你明天要不要跟我到公司去？我怕你留在这里中午没得吃。”

　　“我包包里还有泡面。”

　　“又是泡面，你不觉得泡面己经跟你划上等号了吗？”

　　“但我又有哪次是真吃得着的？”每次她说完，顾评汉不就拉着她去吃别的好料？

　　糟糕…酒的效力发挥了，虽然她还是呛得有点咳，可是其他酒已经留进她的肚子里，辣出一阵暖意，懒洋洋的感觉跟着升起。

　　但全臻却不想就这么躲进房里，她居然觉得和他聊天感觉还不错，毕竟今天是她自己一时糊涂，以为赖上他就不会有事，哪知道后来还出了一堆纰漏。

　　“你明天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公司上班？这样你就有午餐吃了，像今天的排骨盒饭…你觉得怎样？”

　　扁想起那个排骨盒饭，全臻就忍不住了口口水。

　　“我明天想回去看看，搞不好他们已经没守在我家门口，我就可以回家了！”

　　“你想得太天真了！我猜他们大概会守上一星期。”尤其全臻一直避不见面，更加引起所有人的猜疑和好奇。

　　“我不想在你这里赖那么久，我喜欢待在自己家里。”虽然他肩膀靠起来很舒服。

　　彼评汉低头一看，只见她倚着自己的肩头闭上眼睛，厨房的小灯勉强让他可以看清她漂亮的轮廓，她还是这样的美丽，尽管受了伤看来有点累，但她还是美得惊人。

　　私底下的她和照片里的人完全不同，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她这么讨厌婚纱照，为什么还要去拍穿着白纱的照片？

　　或许改天他可以问问她，只是现在他得先把她扛回土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