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七十九章、起身
水竹又响，夜⾊漫上来了。
已过月中，近冬的月亮已经没有那么圆了。空中的月映在酒杯中，缺了的那一半，恰好被樱花补上。
星矢说：“你说神…事实上，你什么都知道的吧？”
“知道，从神话时代一直到现在…”仓桥青灯淡然地说“冥后贝瑟芬妮的记忆一直都刻在我的灵魂中，从来没有遗忘过。”
“那么！”
星矢被加隆拦住：“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仓桥先生，被弑神的冥王剑杀死的神祗是不会留下灵魂的，换句话说，冥后贝瑟芬妮是真正地死了，她的灵魂已经崩碎消散，决不可能还停留在一个凡人的⾝上。”
仓桥青灯点头赞同道：“的确如此，可是，我也并没有说过我承载着冥后的灵魂这回事…我就是我，我之名为：仓桥青灯。”
拉达曼提斯慢悠悠地说：“既然没有灵魂，为什么会有记忆？！仓桥先生，不可否认，即使作为普通人，你还是有很多事相瞒。”
在如月村，所有人都看到，仓桥青灯被刀刃穿胸而过。但在这温泉中，他□的胸口甚至连一道疤都没有留下。
可以在那种情况下做到全⾝而退的人，不是普通人吧？
仓桥青灯避开话头：“是啊，所以你们也并没有告诉守君这件事吧？直到现在他还在潜意识中认为我是冥后贝瑟芬妮的转世，对一个小孩子都做不到诚坦相待，你们有些忍残了…”
“告诉他才是忍残，哈迪斯大人年纪尚幼，还不太明白人心的险恶。随随便便告诉他，恐怕他会承受不了。”
“神本就该承受凡人不可承受之事，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立在冥界之主的⾼位呢？”
星矢急着辩解：“守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他在人间，不在冥界呀！”
“是吗，在你们眼中的冥王大人，已经真的成为一个小孩了…”仓桥青灯遗憾地摇头摇“但同时，你们又将他奉为神明，小心翼翼地对待…不如请告诉我吧，对你们而言，神是什么？”
酒杯晃了晃，瓣花与月的倒影分开了。
无人回答。
于是他自己回答道：“对我而言，神是相当脆弱的存在。人死尚有灵魂可以存在，那么，神呢？介于生死之间被奉为最⾼位存在的神，死去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不是吗？”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扫视在场的诸位男性：“你们口中強大的神，最终也只有消失的下场…明明是比人都不如的存在，这种信仰是不是也同样不堪一击呢？或者这么说，请告诉我，对你们眼中的冥王大人和作为普通人的守君，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
“您问的是…仓桥老师吗？”
氤氲的水气中，小林老师不知是因为温泉的热度还是聊得奋兴所致，总之，她脸红了。
听说城户家的这位当家人至今未婚，外界各种不靠谱的传言说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性有无数个英俊潇洒的情人，但那些也不过是写捕风捉影的谣言罢了。二十四岁的她不能算大龄女青年，但在早婚的上层名流中，她已经属于晚婚了…
小林老师终究是个女性，在听到从城户纱织口中冒出的名字后，她立刻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联想。
“仓桥老师可是个好男人啊，长得帅又自东大毕业…至少在年级组里，无论从老师还是到生学，他都有相当的人气呢！”她殷切地介绍“年纪嘛，似乎与纱织姐小相仿…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没·女·朋·友！”
小林老师故意一字一顿地说那最后半句话。
“不仅如此哦，”她说“据说是从来都没交过女朋友的纯洁男性，在现在这个社会可是非常少见的呢！当然也有些不太好的传言，说他是Gay…纱织姐小应该是对这种不靠谱的传闻一笑置之的吧？”
“如果是Gay的话，”面壁思过的守想“那真是太好了！”
“小林姐小，”纱织中断小林澄子的话“我已有意中人，所以并不是在打听这方面的事。”
“咦？！”小林澄子惊讶地发出感叹“那…那太可惜了…”
其实在她看来，纱织姐小如果能和青灯老师站在一块，那该是多般配的组合啊！
“是啊，是有些可惜，”城户沙织说“我之所以冒昧相问，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他可能是我一位故人。”
“故人？”
“是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我一直对此觉得很遗憾…”
“啊…那…是青梅竹马吗？”小林澄子的直觉再次脫口而出。
“一定要那样说的话…或许是吧…”纱织姐小的口吻沉重起来了“的确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
…
“贝瑟芬妮死了，雅典娜，在冥王的剑下，连神的存在都是可以否决的！”
“住口！我不要那种事发生！连她的生命都无法挽回，这样的你，也能被称为众神之王吗？！”
“雅典娜，我很遗憾，”宙斯悲伤地说“我和你一样难过，但是…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将被否决的存在重新带回这这世界，原谅我吧。”
…
原谅…
原谅什么？
神格已经回到了奥林匹斯，那么站在这里作为人的自己，有什么资格为那一段记忆难过呢？
但还是会止不住地喉咙发⼲，哪怕现在就泡在温泉里。
“纱织姐小？”
小林澄子唤回了她的思绪。
“啊，抱歉，有些走神了。”纱织往守的方向瞟了一眼。
那个黑发的小孩子，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其实都是无辜的呀！
他也爱着贝瑟芬妮，直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
处于职业习惯，小林澄子发觉了纱织的神情有了一丝不妥。
“您…没事吧？”小林澄子问。
“没事，”纱织报以微笑“大概是泡得时间有些长了不习惯，恕我先走一步。”
守听到背后水声哗啦作响，接着便是她推门而出的声音。
…
隔壁的男汤池，有种不安的情绪正在蔓延。
本该是用来放松的泡汤，忽然间就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或许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对冥王的看法。
在冥界的人看来，冥王是他们的神，是信仰，信仰无须质疑，更无需谈“看法”只要信仰他既可，只要为他效忠，就是最大的荣耀…
然而，与之相反，冥王是圣域数千年来的敌人。
有一天，这个敌人以一个小孩子的⾝份入进了圣域，渐渐地，所有人都宁愿他是个被他们养大的小孩子，而不是那位曾带来无数鲜血的死之国主。
或许，就这么慢慢忘记好了。
冥王哈迪斯，就当他是个小孩子好了…
“神与人，”仓桥青灯最后说“是不能等同的。”
“在诸位想到如何回答之前，我先失陪。”
…
走廊那头，她走了过来。
迎面而来一位穿着青⾊浴衣的男子。因为刚刚泡过温泉的缘故，他的头发半湿，肩上还搭着一条擦拭头发的白⾊⽑巾。
他的⾝上带着温泉的气味，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空气变得不同了。
心脏轻颤了一下，两人间很短的距离，却似乎走了很长的时间。
他过来了…
过来了…
“雅典娜，风带来阳光的味道了…”
“雅典娜，恩纳很美，对不对？”
“雅典娜，不要哭了，这不是你的错呀…”
“雅典娜…”
——雅典娜…
过去的片段一幕幕从脑中掠过，她窝在贝瑟芬妮的怀中，金⾊的发丝丝丝缕缕地垂在她的额头…
她抬眼看，搂着她的少女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啦…啦啦…
恍惚间，这歌谣离她愈来愈远。
阳光被撕裂了。
穿过那片荆棘丛，极乐净土的深处，贝瑟芬妮躺在冥王哈迪斯的怀中，后者如同雕像，连神杖架在他的脖间也仍然一动不动。
贝瑟芬妮死了，死去的她的脸庞上，一丝怨恨都没有，只有安详。
为什么啊…
似乎感到了神的气息，这一条走廊上的灯刹那间全部熄灭，窗外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依稀可以辨明前方的路与人影。
只是，窗外的明月缺了半边，不完整了。
对面的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好像这种情况十分正常，他只想快些通过而已。
他与她擦肩而过。
“雅典娜啊…”
深邃的走廊尽头，她的背后，似乎传来了这一声叹息。
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来：“贝瑟…”
这个名字喊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的背后，只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仓桥青灯。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有没人察觉前作中纱织姐小和冥后淡淡的百合情…
话说回来，这样的话，陛下才是第三者…
陛下默默举起了冥王剑。
作者：好吧，呸呸呸，当我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