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武成王投西岐

　　纣王败至大殿坐下，懊悔不及，都城百姓‮员官‬、已知武成王反了。家家闭户，路少人行，又闻王上大战⻩飞虎，百官忙入朝见纣王问安道：“⻩飞虎因何事造反？”

　　纣王怎肯认错？道：“贾氏进宮朝贺，触怒皇后，自己坠楼而死。⻩妃倚仗伊兄，恃強殴辱正宮，推跌下楼，亦是误伤。不知⻩飞虎自己因何造反？杀入午门，深属不道，诸臣为本王作速议处。”

　　百官听纣王言说，皆默默无语：莫敢先立意见，正沉思间，探事马报进午门道：“闻太师征东海奏凯回兵。”百宮大喜，齐辞朝上马，出郭迎接。只见人马远远行止，中军官报入营中道：“启太师，百官辕门迎接。”

　　闻太师道：“众官请回，午门相会。”众官进城至朝门，见闻太师骑黑麒麟来至，众宮躬⾝。

　　闻太师道：“列位请了！”众官同进朝见王上行礼毕，起⾝不见武成王，太师心中疑惑，奏道：“武成王为何不来随朝？”

　　纣王道：“⻩飞虎反了？”

　　闻太师大惊道：“为何事反？”

　　纣王道：“元旦贾氏进宮，朝贺中宮，触犯苏后，自知罪戾，负愧坠楼而死，此是自取。西宮⻩妃听知贾氏已死，忿怒上楼，殴打苏后，辱本王不堪，是本王怒起相议，误跌下楼，非本王有意。不知⻩飞虎辄敢率众杀入午门，与本王对敌，幸而未遭毒手。今已拥众反出西门，本王正此沉思，适太师奏捷，乞与本王擒来，以正国法。”

　　闻太师听了，厉声言道：“此事，据老臣愚见，还是大王有负于臣子。⻩飞虎素有忠君爱国之心，今贾氏进宮朝贺，此臣下之礼，岂有无故而死？况摘星楼乃大王所居，与中宮相间，贾氏因何上此楼？其中必有指使引诱之人，故陷大王于不劫。大王不自详察，而有辱此贞洁之妇。⻩娘娘见嫂死无辜，必定上楼直谏，大王亦不能容受，溺爱偏向，又将⻩娘娘跌下楼，致贾氏忿怒死，⻩娘娘遭冤。实君有负臣子，与臣下何⼲？况语云：‘君不正，则臣投外国。’今⻩飞虎以保国赤衷，功在社稷，不能荣子封妻，享久长富贵，反致骨⾁无辜惨死，情实伤心。乞大王可赦⻩飞虎一概大罪，待臣追赶飞虎回来，社稷可保，‮家国‬太平。”

　　百官在旁齐言：“太师处之甚明，无不钦服。望大王速降赦旨，大事定矣。”

　　闻太师又道：“此是王上负臣，故当赦宥。若果飞虎有负君之处，只怕老臣一时之见，还有理当说者，即行商议，不可自误国事。”

　　班中闪一员官，乃下大夫徐荣出见，闻太师道：“大夫有何议论？”荣道：“太师所言，虽是王上负⻩飞虎，而⻩飞虎也有忤君之罪。”

　　太师道：“大夫何以见得？”荣道：“君欺臣妻，王上负臣，不顾恩爱，死⻩娘娘也，是王上失政。⻩飞虎岂得率众杀入午门，声言王上之罪，与王上在午门大战，臣节全无，故武成王也有不是。”

　　闻太师听说，乃对诸大臣道：“今诸臣朦胧，只谈王上之过，不言飞虎之逆。”乃传令：“吉立、余庆！快发飞檄，得令临潼关、佳梦关三路总兵，不可走了反叛，待老臣赶去拿来，以正大法。”

　　话说太师驱兵追赶出西门，一路上旗招展，镗鼓齐鸣，喊声大作不表。且说⻩家子兄弟，过了孟津，渡了⻩河行至渑池县。县中镇守主将张奎。⻩飞虎知张奎利害，不敢穿城而走，从城外过了渑池，迳往临潼关来。

　　家将徐徐行至白莺林，只听得后面喊声大作，滚滚尘起。飞虎回头一看，却是闻太师的旗号，随后赶来，⻩飞虎抚鞍叹道：“闻太师兵来，如何抵敌？我等束手待毙而已。”

　　⻩飞虎见三子天祥年方七岁，心中暗暗嗟叹：“此子幼稚无知，你得何罪？也逢此难？”家将来报：“启千岁！左边有一枝人马到来。”飞虎看时，乃青龙关张桂方人马。又报：“佳梦关魔家四将，从右边杀来。”又见正中间临潼关总兵官张凤兵来。⻩飞虎见四面人马俱来，思想不能逃脫，长吁一声，气冲霄汉。

　　却说青峰山紫阳洞清处道德真君，因神仙犯了杀戒。玉虚正讲，待子牙封过神，方上昆仑，因此闲游五岳。一曰往临潼关过，被武成王怒气，冲开真人足下祥光，真人拨开云彩，往下一观，原来是武成王有难。贫道不得护救，谁来救济？

　　真人命⻩巾力士：“将我混元遮下，把⻩家父子移到仪净山中去，待贫道退了朝歌人马，打发他出关。”⻩巾力士领法旨，用混元一罩，将⻩家父子尽移往深山去了，踪迹全无。

　　闻太师大兵赶至中途，前哨报：“青龙关总兵官张桂芳听令。”闻太师传将：“令来。”桂芳行至军前，欠⾝躬候。

　　太师问道：“⻩飞虎反出朝歌，必由此关隘，你可曾见否？”

　　桂芳答道：“末将不曾见。”闻太师道：“速回，谨防关隘，不得迟误！”张桂芳得令去讫。又报：“佳梦关魔家四将听令。”温太师命：“令来。”

　　四将大步至军前口称：“太师！末将甲胄在⾝，不能全礼。”太师道：“⻩飞虎曾往佳梦关来否？”四将答道：“不曾见。”

　　太师传令：“速回佳梦关守御，协同捉贼。”

　　四将得回去讫。又报：“临潼关守将张凤听令。”太师传命：“令来。”至骑前行礼，闻太师道：“老将军！叛贼⻩飞虎可曾往关上来否？”张凤欠⾝答道：“不曾见。”

　　闻太师令：“回兵用心防守。”

　　张凤得令去讫。闻太师坐在骑上暗思：俱道飞虎既出西门，过孟津，为何不见三处人马撞来，俱言不曾见？这实在是奇怪。也罢，待我将入骑扎住在此，看他往那里去？

　　且说清虚道德真君在云里，看闻太师驻兵不动。真君道：“若不把闻仲兵退回去，⻩飞虎怎么出得五关？”真人随将葫芦盖去了，倒出神砂一捏，望东南上一，洗去先天一气，炉中炼就玄功。

　　少时间闻太师军政官来报：“启太师！武成王领家将，倒杀往朝歌去了。”

　　闻太师闻报，传令：“回兵。”慌忙赶杀，连奔渑池。一路上果见前边一伙人簇拥飞走，太师催动三军，赶过了孟津，按下不表。却说真君在云里，命⻩巾力士，把混元移到大道，⻩家父子见弟，在马上如醉方醒，如梦方觉，个个马上揉眉擦眼。定睛看时，四路人马去得影迹无踪，⻩明叹道：“吉人自有天相。”

　　⻩飞虎忙问“众弟兄！方人马俱不知往那里去了？乘此时速行，过临潼关方好。”众将听令”速策马前行。来至临潼关见一枝人马扎住团营，阻住去路。

　　⻩飞虎令军辆暂停，正要上前打听，只听得炮声响处，呐喊摇旗，飞虎坐在五⾊神牛上，只见总兵张凤全装甲胄，八札九呑。

　　张凤听报⻩飞虎领众已至关前，张凤上马，来到军前大呼道：“⻩飞虎出来答话！”

　　武成玉飞神牛至营前欠⾝道：“叔父！小侄乃是难臣，不能全礼。”

　　张凤道：“⻩飞虎你的父与我一拜之交，你乃纣王之股肱，况是国戚，为何造反？辱没祖宗，今汝父任总帅大权，汝居王位。岂为一妇人而负君德？今曰反叛，如鼠投陷阱，无有升腾，即老拙闻知，亦惭愧无地，真是可惜。听我老拙之言，早下坐骑，受缚解朝歌，百官有本，当殿与你分个清浊，辨其罪戾，庶几纣王姑念国戚，将往曰功劳。赎今曰之罪，保全一家性命。如迷而不悟，悔之晚矣！”

　　⻩飞虎道：“老叔在上，小侄为人，老叔尽知。纣不荒淫酒⾊，听奷退贤，颠倒朝政，‮民人‬思乱久矣！况君欺臣妻，逆礼悖伦，杀妻灭义，我兵平东海，立大功二百余场。定天下，安社，沥披肝？治诸侯，练士卒，神劳形瘁，有所不恤。今天下太平，不念功臣，反行不道，而欲臣下倾心难矣！望老叔开天地之心，发慈悲之德，放小侄出关，投其明主。久后结草衔环，补报不迟，不识尊叔意下何如？”

　　张凤大怒道：“好逆贼！耙出此污之言？欺我老迈。”手起一刀砍来。

　　⻩飞虎将手中架住：“老叔息怒，我与老叔皆是一样臣子，倘老叔被屈，必定也投他处，总是一般。从来有言：‘君不正，臣投外国。’理之当然。老叔何苦认真，不行方便？”

　　张凤大喝道：“好反贼焉敢巧舌！”一刀劈来，飞虎大怒，纵骑挺，牛马相交，刀并举。战三十回合，张凤力怯，拨马便走，飞虎逞势赶来，张凤闻脑后铃响，料飞虎赶来。鸟翅环挂下刀，揭开战袍，取百炼，紫绒绳理得停当，发手打来。

　　张凤回马一打来，⻩飞虎见相迎，用宝剑望上一掠，将绳截为两节，收了张凤百炼。张凤败进帅府，⻩飞虎也不追赶，命家将将车辆围绕营中，就草茵而坐，与众弟兄商议出关之策。

　　张凤败进关，坐在殿，自思：“⻩飞虎勇冠三军，我老迈安能取胜？倘然走了，我又得罪于王上。”叫：“萧银在那里？”萧银上殿见张凤道：“末将听令。”张凤道：“⻩飞虎力敌万夫，又收我百炼，似不可以力敌。你可⻩昏时候，传长箭手三千，至二更时分，悄至敌营，听梆子响，一齐发箭，射死反贼，将首级献上朝歌请功，方保无虞。”

　　萧银出府，乃自忖道：“⻩将军昔在都城，我在他麾下，荷蒙提携奖荐，升用将职，未曾以不肖相看。今点临潼副将，我岂敢忘恩？忍令恩主一门反遭横祸，我心安忍？”

　　萧银随改束，暗出行营，黑地潜行，来至⻩飞虎营前问道：“可有人么？”巡营军道：“你是何人？”萧银答道：“我原是老爷门下萧银，特来报机密重情。”巡营军急进营报知，飞虎命：“速令进见。”

　　萧银下拜道：“末将乃旧门下萧银，蒙老爷点发临潼关。今曰张凤密令末将二更时，带领攒箭手，射死老爷満门，将首级献上朝歌请功。末将自思背恩欺心，有伤天道，故此改先来报知。”

　　⻩飞虎听毕大惊道：“多感将军盛德，不然⻩门老少死于非命，实系再生之恩，何时能报。为今之计，事属燃眉，将军何以救我？”萧银道：“大王速上马，领车辆杀出临潼关。末将开关等候，事不宜迟，恐机怈有误。”

　　飞⻩虎等急忙上骑，各持兵器，喊声杀来，势如猛虎。时方初更，未及二鼓，士卒皆未有备，萧银开了闩锁，⻩家众将一拥杀出关门去了。且说张凤正坐厅上，忽报⻩飞虎将兵闯关杀出去了。

　　张凤厉声叫苦道：“是我用错了人。萧银乃⻩飞虎旧将，今曰串同⻩飞虎，斩关落锁而去，情殊可恨。”

　　张凤急上马提刀，来赶飞虎，不防萧银乘马隐在关傍，听得马铃响处，料是张凤赶来。不期果然张凤走马出关门，萧银一戟刺张凤于马下。

　　萧银杀了张凤，走马赶来，大叫：“⻩老爷慢行！末将萧银已刺死了张凤，大王前途保重，末将如今将临潼扎板下了，命兵卒将士壅塞，恐有追兵赶来，再去了扎板，可以羁迟时候。及至来时，大王去之已远，此一别又不知何曰再睹尊颜？”

　　⻩飞虎称谢道：“今曰之恩，不知甚曰能报？”彼此各分路而行。

　　且说⻩飞虎离有临潼八十余里，行至潼关。潼关守将陈桐。有探马报到：“⻩飞虎同家将至关，札住了行营。”

　　陈桐笑道：“⻩飞虎你指望成汤王位，坐守千年，一般也有今曰。”传令将人马排开阵势，但阻咽喉。”陈桐全⾝披挂，结束整齐，打点擒拿飞虎。

　　且说⻩飞虎扎住行营，问“守关主将何人？”周纪道：“乃是陈桐。”

　　⻩飞虎半晌不言，长吁道：“昔陈桐在我麾下，有律犯我军令，该枭首级，众将告免。后来准立功赎罪，今调任在此，与我有隙，必报昔曰之恨，如何处治？”正沉思间，只听外边呐喊之声甚急。飞虎上了神牛，提至营前，只见陈桐耀武扬威，用戟指道：“⻩将军请了！你昔享王爵，今曰为何私自出关？我奉太师将令，久候多时。乞早早下马，解送朝歌，免生他说。”

　　飞虎道：“陈将军错矣！盈虚消息，乃世间常事，昔曰你在我麾下，我一片诚心，待如手足。后汝犯罪，是你自取，我亦听人而免你之罪，立功有赎。我亦不为无恩，今当面辱我，莫非要报昔曰之恨么？快放马来，你三合赢得我，便下马受缚。”言罢摇戟直取，陈桐将画戟相迎，二骑相交，双兵共举，一场大战。

　　话说二将拨马，往来冲突二十回合：陈桐非飞虎敌手，料不能胜，掩一戟拨马就走。飞虎怒气冲天，大喝一声，誓拿此贼，以怈我恨，望前赶来。

　　陈桐闻脑后鸾铃向处，料是飞虎赶来，树下画戟，取火龙标拿在手中。此标乃异人授，出手生烟，百发百中，一标打来，⻩飞虎叫声：“不好！”一个躲不及，一标在胁下打来。可怜万丈神光从此灭，将军撞下战驹来。

　　标发飞烟，光华似异珍，逢将穿心过，⻩飞虎被火龙标打下五⾊神牛，⻩明、周纪见主帅落骑，催马向前大喝道：“勿伤我主，待我来也！”

　　两骑马两柄斧飞来直取，陈桐将画戟急架相迎，⻩飞彪将⻩飞虎救回时，已是死了。二将战陈桐，恨不能将陈桐碎万段。

　　陈桐掩一戟就走，二将为飞虎报仇，催马赶来，陈桐又发标打来，把周纪一标打落马下。陈桐勒回马欲取首级，早被⻩明马到，力战陈桐。陈桐见已胜二人，便回军掌鼓进营去了。

　　⻩飞彪把⻩飞虎骸救回，三子见父死大哭。⻩明将周纪也停在荒郊草地，众家将无不伤感。众将见死了二人，心下无谋，前无所往，退无所归，羊触藩篱，进退两离，心下惶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