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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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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暗云密布,皎月隐蔽。今夜没有灿烂的星,没有月光,只有黑。

  长命殿寝宮,忽然传来桃儿一声惊呼。“公主?”她手上捧着的⽔盆翻落,砸至地上发出刺耳的‮大巨‬声响。

  同时,骇醒了躺在上早早睡了的凤公主。

  她疲惫地幽幽睁开眼眸,莫名地望着眼前十分惊惧瞪着自己的桃儿。

  “怎么了?”她脸⾊怎么这样难看?这样惊惶?

  只见桃儿指着公主,抖颤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公主,你、的、发?”

  发?金凤低头,撂起一束发,瞠眼,震住了。

  ⽩⾊,⽩⾊的发?她竟在一夕间,⽩了満头的发,満満一头的发,全刷⽩了!

  凤公主在桃儿惊惶的哭声中握着那一束⽩发,惊愕的望着那一束哀的发,怎么在忽然之间,它们全褪了⾊?

  恍惚中,才明⽩自己用情至深。

  她可以忍住不哭,她可以倔強的庒抑愤怒,她可以紧紧的紧紧的抿住哭声,可以狠狠的狠狠的切断伤痛,可以伪装平静,可以不屑伤心和眼泪,可以唾弃为他痛心…可是⾝体不会骗人,⾝体毕竟是诚实反应了她撕心扯肺的剧烈疼痛和哀伤。

  自见了慕容别岳那一面后,她的心就下起一场大雪。于是她的发也被那心上的雪给渗透了,于是她‮夜一‬⽩了头…这打击,毕竟太大了。

  最是难堪,红颜⽩发。

  这一刹,夜宿客栈的慕容别岳,忽地揪紧案上那一束锦帕,痛得不能自己。

  他霍地立起,黑发垂落双肩,发间,那一对俯望的眼,哀痛的瞳孔收缩,为着方才见着的教他怵目惊心的事实…

  她的发⾊淡了,她毕竟是太伤心太伤心…

  现在就算她能够不当一回事将他遗忘,他却再也无法漠视那伤害她的事实。‮大巨‬的影已经笼罩着他,无边无垠的笼罩住他。这一生他从来没有辜负过谁欠过谁,可是这一个凤公主…那一哀戚的细发告诉他,她已经‮夜一‬⽩发,为着他的残酷刷⽩了发。

  慕容别岳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地揪紧了拳头。他一直以能克制自己的愤怒自豪,而此刻他遇上一个他今生最強的敌人,他自己。是的,他一向坚信能克制自己的愤怒始能战胜最強的敌人,但此刻他已经按捺不住満腔怒焰。慕容别岳骇然发现他竟这么的愤怒,愤怒到想杀人,想杀了自己。

  如果真相没被揭穿,他还可以欺瞒自己,他对她的伤害她永不知晓,不知晓就不会这么痛,痛得她一夕⽩发。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明⽩了,那一双大雪般心寒的眸痛极了他,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慕容别岳非常愤怒,愤怒他战胜不了自己,觉得自己生平第一次那么的失败,那么可恶,那么罪该万死!

  伤心的痛悔时刻,他忆及她抿着红的模样,忆及她恍惚咬着指甲的模样,忆及她伏在他⾝上,⾚裸的笑着着霸着他的⾝体,她说:“你、完、了!”

  是的,他完了…

  慕容别岳缓缓地、慢慢地合上双眸,极极温柔而心酸的微笑领悟了。

  原来凤公主手上有一细绳。

  当初他伤她的那时候,她被他狠狠伤害的那刹,他同时已经给了她⽇后控他的细绳。

  这细绳是用着这‮大巨‬的內疚及罪恶感织造成的。

  她用这绳系住了他这一只猖狂逍遥的苍鹰,尽管天涯海角地久天长,紧紧地系住了他。

  原来,她是他慕容别岳最強的对手。他似乎该要投降,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这一只可爱的骄傲的凤凰。

  她是他今生最美的意外,他决心要救这只将前往大理涉险的凤凰。

  是的,他要救她,如今只有他、能、救、她。

  下了决定,慕容别岳即刻动⾝去找一个人,披星赶月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非常狂,非常残,非常猖、狂。而且,他一定会帮他。因为,他喜杀。

  慕容别岳闯进他深邃,黑暗,隐匿,冰冷的巢。

  这男人正坐在赭⾊方桌前。幽暗中,他的发很黑很浓,而他那刀一样冷利的一对浓眉下,那一对,深深的眸,更幽闇,更黑。

  “我需要你,黑罗刹。”慕容别岳劈头便道。

  这男人听了,只是在暗里,懒洋洋地咧出一痕笑。他脸上刀疤,仿佛也笑了。

  就这样,这男人没有开口说话,这男人喜沉默。

  但是慕容别岳知道,黑罗刹已经答应。因为他已经闻到,那一痕笑里,蠢蠢动的杀气。

  凤公主留下她最宠爱的女官桃儿,仅带着轻骑十匹、宮女十多人,亲赴大理。一队人马穿山越岭千山万⽔,历经数十昼夜,终⼊了陌生的大理国土。

  大理城门,宾号角响起,宮殿內大臣群集。

  大理王満腮⽩须,宽额浓眉,虎背雄,双眸威风凛凛地立在堂上,负手凛着笑,接这远来的娇客。当一声凤公主驾临,堂下两列官臣登时往两旁散开,让出一条红毯大道。

  大理王兴致⾼昂翘首望着殿口,他等不及要会会这个胆敢亲赴大理的凤公主。

  一列宁静肃然的人马,优雅地远远行来。

  大理王望着,嘴边咧出得意的欣喜的笑。

  他先看见了,走在最前方,那骄傲美丽的,一⾝金裳的凤公主。

  她走进来,大步的直直走进来,走进大理王的视线。

  同时大理王宮整殿的人,整个华丽殿堂,在凤公主踏⼊这一刹,仿佛都因她的出现而帘黯淡了。

  她就像极流丽的一冽光,金⾊璀璨的光,以一种完全霸气、⾼贵的姿态,大步无惧地踏⼊国王殿堂。这一刹,她的美丽摄去众人视线,仿佛每一个人都在这一刹忘了呼息,为她的降临而腔发烫、发热。

  她昂着脸,她的脸无瑕出尘得连月儿都要暗了颜⾊。她昂着脸扬起弯弯的眉,那弯弯的眉凌厉地像要飞扬出去。她睁着晶灿灿的眼,那清澈的黑⽩分明的眼,眸⾊锐利,锐利得发亮,亮得仿佛给她那么一看,就要被她美丽的瞳给收去魂魄。当然,更不能忘了那多么红润丰的嘴儿,那简直叫男人看了就忘了言语只想‮吻亲‬它。她的五官长得那么的完美,那么的不落俗,她的美是教人看了一眼就不可能忘记的美。

  最特别的是她那极具特⾊的一张脸,竟该死的衬着一头长长、软软、柔柔、亮亮、银⾊的发。

  这头银发,将她已经够美丽的脸,衬得整个亮极;更要命的是那银⾊发梢上,了几缕隐约的、暧昧的金线,这让她整个人显得⾼贵灿亮极了。她立在堂‮央中‬,在众人震惊、贪婪的视线底停步。

  她站得很直很很傲,她的气势镇住了所有人。包括大理王自己,一时都失了声音忘了言语。

  这一刹,众人全因她而黯淡,只除了一边立着的一个男人。

  他静静立在那一隅。那一隅,仿佛就有了不容‮犯侵‬的氛围。

  他穿着一⾝银⾊官服,黑发优雅垂着。他有一对同样飞扬的黑眉,那一对黑眉似刀狠劲。仿佛只要他愿意,他一皱眉就可以出两冽刀芒。

  他不动的静静立在那一隅,因为他一直很缄默,他的缄默和沉稳在那群失了冷静的官臣间,显得非常突兀、非常有力量。一种很稳很柔,很劲秀的力量,像温柔的静静泛着冷光的刀那样有力量,螫伏的力量。更有力量的是他深邃睿智清朗的一对眼。

  金凤昂着脸,在那一大群留着口⽔瞪直了眼的男人间,环顾了一瞬,她一流目,就不得不被那一隅极极強势沉稳的男人给昅引住眸光。

  她美丽的瞳孔一缩,她看见他了!她的视线在一瞬间,在人们都还没来得及发觉异样前,停驻他清朗的眼上。是的,他也正看着她,看着他一点都不陌生的凤公主。曾经,他和她是最悉彼此体温的两个人。

  这一刹种种疑问闪过她那一缩的瞳孔间。慕容别岳?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穿着官服?他为什么出现?为了她吗?要保护她吗?

  可是在更快的一瞬,凤公主回复那冰冷锐利的眸⾊。她来可不是为着他这个薄情的男人,他毕竟已经与她无关,她决定与他无关。

  所以她没有因诧异而开口,倒是在慕容别岳望着她那与他同样锐利、清亮的眸光底,他清清楚楚看见她挑衅冷漠地勾起一撇冷冷的笑。

  她决定把他当陌生人,用最彻底的漠视惩罚他的无情。

  慕容别岳在她那冷漠的挑衅的一冽笑里,暗了眸⾊。然后在众人尚未察觉之际,他回给她的是一个挑眉,含自信的挑起那一冽刀眉。他这一个自负的挑眉,挑起了凤公主眸底怒焰,她立即移开视线。

  结束了这一瞬间,他们无声的战争。

  “凤公主。”大理王终于找回声音,他朗朗笑望底下娇客。“果然!就如你皇兄所言,公主是多么的美动人。”

  皇兄?凤公主冷眸凝睇。“大理王,本宮特来解释凝烟公主一事。”她开门见山敞明来意。“凝烟公主其实…”大理王忽然一个挥手,挥去她余下的话。

  “这事你皇兄已经和本王有了协议。”他狂放的冲着她笑。“吾王的女儿不能⽩⽩牺牲,不过既然天皇决定拿你这娇美的凤公主补偿,那么…过去的事我也就不追究。”

  霎时金凤粉脸青寒,她被皇兄出卖了?“这之间有误会。”她力持镇定。“凝烟失踪不是吾国的错,她是…”

  “公主长途跋涉,不如安歇一⽇,咱们再好好商议婚事。”

  金凤退一步,婚事?她被皇兄嫁了?

  暗处,慕容别岳双拳握紧,看来他的凤凰遭难了。

  金凤忽地昂起漂亮的固执的尖下巴,怒瞪大理王,她咬牙道:“这真是天大误会…”她直视大理王狂妄的黝黑的脸。“皇朝子民皆知,我凤公主谁也不嫁。”

  气氛登时冷得教众人窒息。

  大理王敛去笑容,硬声道:“你的意思是,连本王都配不上你?”

  凤公主蛮悍的视线和他威严的目光对峙。

  慕容别岳已经能嗅出凤凰翻的征兆,他心中一紧,果然听见她拗着脾气,悍声回道:“即使是你,本宮亦不嫁!”这世上没人够格娶她!

  “很好。”大理王眯起眼睛。

  慕容别岳帘眸⾊一黯,那是大理王翻的前兆。果然他⾼声而強势咆道:“把公主拿下!”

  左右侍卫拥上,扭住她。

  “放肆!”金凤奋力挣扎,她双眸冒火。“狗王,胆敢无礼?”

  这凤公主可真娇悍!大理王哈哈大笑,她的怒气令得她更美、更动人。

  他有趣地俯视她气焰嚣张的漂亮小脸蛋。冷声命令:“把凤公主给我吊在城门上,直到求本王娶她。”

  “求你?”金凤扬声哈哈大笑,笑得好野。她着,笑着。“也不看看你几岁了,还想着娶?等着进棺材比较实际吧!”

  登时众人被她狂妄不驯的话给骇着了。

  大理王步下来,走到她面前。

  那黝黑凶猛的视线盯在她脸上。“你是笑本王老了?”

  慕容别岳按捺着想动手的冲动。他一直小心金凤的境况,心中着实为她着急。

  金凤犹狂嚣。“你是老了,你看起来就是老了,凝烟都十八了。”她瞪着他,昂起漂亮固执的尖下巴。“老伯伯,你确实是老了!”

  猛地,他揪住她的发,扯近她的脸,疼得她皱眉。“凤公主,我不但没老,我还很有力气,你早晚就会知道本王⾝子多么出乎你意料之外的“硬朗。””

  金凤甜甜一笑。“是吗?”忽然她膝盖猛地一顶,撞上他鼠蹊,痛得他抱腹咆哮。侍卫紧扭住凤公主,只听得她笑着子那痛得快倒地的大理王。“看来不怎么硬、朗。”

  “你!”他着气,上望这个野蛮的女人,咆哮。“还不给我拖出去!把她吊上个十天八天,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大理王那狼狈的模样教金凤忘了害怕只是绽着嘴笑,她被侍卫扭着拖下去,但她那狂肆的笑靥,強悍而毫无惧意。

  在她被拖出殿口那一刹,她似有若无地瞥了慕容别岳一眼,他们对望了一眼。

  他那担忧的眸底有浅浅的责备,责备她不懂得保护自己,责备她怒了不该怒的人。

  金凤笑着,对他挑衅地笑着,得意而胜利地笑着,对自己将受的苦満不在乎地笑着。

  这赌气的倔強的強悍笑靥,像长鞭,鞭上慕容别岳负疚的心。

  慕容别岳当然清楚,她就算被吊死,也断不会低头。这是曾在他怀中安憩的最最骄傲的凤凰。她一直很骄傲、很蛮悍,以至于唯一见过她哭泣脆弱模样的慕容别岳心中越是悸动,她曾经是那么⾚裸的‮诚坦‬的爱他,以至于现在深深受创的她,对他笑得很狂、很狠,笑得他好心伤。

  她不再柔情望他,也不再泪眼相对,她只是好胜地笑,笑看他的心痛內疚。

  当然,除非他死,否则,他也断不会让她被伤了分毫。

  他假意重回大理王麾下,为的就是保护她,谁都不能在他张开的羽翼下伤她分毫!

  这只⾝陷险境的凤凰,将在他慕容别岳大鹏的长翼下,全⾝而退。

  至少,慕容别岳是这么信心満満的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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