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开教授住处,郑宇宙跟关娜妹还不想睡,他们坐在河边聊聊天。
“教授那么老了,还要去那种地方啊?”他记得亚马逊很原始、很危险。
“我也担心啊,他有⾼⾎庒,可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到时候我也会以助理的⾝分陪他去,大概会在巴西待上半年…”
“半年?”他惊呼,大受打击。“我不就半年看不到你?”抱头,苦道:“一定要去吗?如果一定要,那么,我一个月乔七天去见你…嗯,跟我爸说说看,大不了平常不放假…那里也可以用电脑吧?现在视讯很方便,工作应该可以…”
“喂喂喂,那么紧张⼲么?又不是明天去。”她觉得好笑,又有点被感动。还不是恋人呢,他已经忙着计划怎么维系感情。
郑宇宙烦躁地扯扯头发。“不行,那里很不全安,那个⽩什么的就是死在那里…”他抬头,再问一次:“你一定要去吗?”
“教授就像我另一个⽗亲,去照顾他是应该的。”
“可是半年欸…”他会很想她,很担心她,唉,过去太放浪,恋爱太容易,现在想认真了,偏偏困难重重,真的是报应。“我知道了,所以你去教授家,也是去关心他。”
“对啊,他没有亲人了,年纪又大,一个人住,很多事需要人帮忙看着,尤其又有⾼⾎庒的⽑病,所以他给我他家钥匙,连遗书都写好寄放在我这里,万一有状况,由我出面处理。”
“可是你们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是啊,他生学都认为我们在往,但为了毕业,只敢在私下讲,其实教授都知道。教授不在乎,所以才用这个跟你开玩笑。”
“你要去解释啊!”“做对的事,为什么要解释?”她反问。
“因为…”他答不上,是啊,做对的事⼲么解释?他看她拾起一颗石子,投⼊河里,她笑笑地,凝视泛起的涟漪。
“教授跟我一样,懒得管别人怎么想,他如果在意,当年就不会和男人恋爱了。教授跟我说过,他很清楚,他不是在找男人或女人,他是在找灵魂伴侣,只是刚好那个灵魂伴侣是男的。”转头,她用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呼昅一窒,醉在她美丽的眼眸里。她轻声说:“而且,人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解释也没用。”
他目光一凛,忽然拍手。“我懂了!当初你跟我妹的事也是,你没引勾⾼明扬,你被误会了又懒得解释,所以…”
“你错了,我确实有引勾⾼明扬。”她坦⽩道。
郑宇宙惊愕,因为她承认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说:“我那时爱慕虚荣,向往当有钱人,梦想变成你们穿名牌⾐用⾼档货,出⼊上流场所,所以才会努力拚业绩,成为泽明最厉害的业务员啊。”
“不对,如果你虚荣势利,那时找你回泽明你为什么不要?而且,你穿得很普通,你一天到晚耗在医树上。”
“哦,那是因为我不再作有钱人的梦。”
“是什么改变了你?”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想听!”
“这不是个好听的故事,”她头摇笑。“而且我⼲么出卖自己糗事让你听啊?”
“这个嘛…”他望着星空,暗暗凑⾝过去,手一揽,揽住她肩膀:“我拿我的故事换你的故事,而且我这个是限制级,非常刺,未満十八还不能听。”
“很刺吗?”
“保证刺到你流鼻⾎,你快说你的故事,我的等一下讲。”
好吧,那么爱听,就说给他听。关娜妹娓娓道来,他一听,不得了,原来…妹妹的指控全是真的!
必娜妹细诉往事,郑宇宙听得惊心动魄。千万只招嘲蟹,窝在沙底幽暗巢⽳,颤着蟹爪,也听见了。原来故事有前因,那是妹妹不知道的。原来当事者认定的事实,只是⽪相,骨子里还蔵有另一个故事。
于是,郑宇宙知道,关娜妹从小家境清寒,⽗⺟双亡,是外婆带大的,和哥哥相依为命。她想成功,脫离贫穷的原生家庭,旺盛企图心,加上阿信精神,终于成为超级业务员,还和同事郭书明偷偷谈办公室恋情,那是她的⻩金时期,事业感情皆得意,直到广告部主管⾼明扬喜上她。
斑明扬瞒着未婚郑俪玟,对关娜妹特别关爱,频频示好。碍于他是主管,关娜妹只能委婉拒绝,暗自苦恼。纸包不住火,流言传到郑俪玟那里,泽明千金怎能忍受未婚夫跟小业务员搞暧昧?她认定关娜妹故意引勾⾼明扬,也不管关娜妹怎么否认,就将关娜妹调去当总机,又调到清洁部,她自行辞职。
她笑笑地说:“当时没人敢跳出来帮我说一句话,发现我得罪泽明千金,男朋友也马上和我划清界线。我受不了郑欐玟的羞辱,主动请辞,忽然爱情跟前途都没了。
“离职前一天,我站在茶⽔间,看着对面顶楼那只关着的狗,忽然觉得,我跟它一样。它有吃有住,但是被主人关在连翻⾝都困难的笼子,从没见它被放出来玩。它是失宠了,才会被丢到顶楼吧,声带被切掉,所以叫声很沙哑。
“尽管有吃有住,但这是它应该活着的样子吗?我觉得我和那头狗有什么差别?为集团拚命工作,⾐食无缺过得很好,但不能畅所言,对主管的喜怒无能为力,没尊严地任他们布摆,我向往的好生活,其实跟它赖在粪堆里的烂环境有什么差别?我在离开后,到对面跟三楼的婆婆拜托,让我到顶楼去看它,我放它出来跑一跑,它奋兴得一直跟我摇尾巴。结果我在泽明工作时,唯一到的好朋友,是一只狗…”
郑宇宙望着这个女人,她则望着黑暗河流诉说心事。她的口气轻松,他却听得好心疼。她看起来很坚毅,他却为她心酸得一塌糊涂…他在心里纺,他不会再让她孤立无援,他要当她的靠山,不管她最后要不要接受他的感情,往后,他就是她一辈子的靠山!
她继续往下讲:“离职后,我不甘心,觉得很冤枉。后来我主动找⾼明扬约会,故意将他得团团转,我想,与其什么都没做被冤枉,⼲脆就真的抢走⾼明扬,让郑俪玟难看。”
他气道:“我妹真的太糊涂,她是被我爸宠坏了。”
她苦笑。“你知道,当一个人无缘无故就失去一切,她会对这世界多愤怒吗?我当时很狂疯,浑⾝是劲,就为了报复你妹。”
“可是你还是失败了…”⾼明扬最后还是跟妹妹结婚。
“不、”她热络地看着他。“我成功了。我把⾼明扬得团团转,还怂恿他跟郑俪玟分手,他也真的为了证明爱我,跟你妹提分手。你妹崩溃了,还闹杀自,我真是太成功了…”灰姑娘打败了多金公主。
“可是你没有跟⾼明扬结婚啊?”
“对。”她拂开脸畔的发丝,声音低了,看着河上点点的渔船**。“你知道吗,最可怕的是,当你好不容易胜利,內在却非常空虚。赢了又怎样?是有慡到几秒钟啦,但然后呢?男朋友会回来吗?就算回来我还爱得下去吗?”
她耸耸肩,说:“有钱人又怎样?看看你妹对员工那么无情,公司主管怕事的样子,同事为了前途赶紧跟你撇清关系,那么势利的环境,竟然是我曾经很热爱的地方,真可笑…而且,我一点都不爱⾼明扬,我只是利用他报复,当他跟郑俪玟分手,我无法对他的感情负责,只好坦⽩一切。那时他挫败的模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后来,她就不再恋爱了,怕自己伤心,更怕伤别人的心。
郑宇宙听到心口闷,看着关娜妹,她抱住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头。她很瘦,⾝子很单薄,坐在黑暗河边,被风吹得,好像要消失了。他刻意挨近些,故意让⾝子紧挨她⾝子,很想给她温暖。她看他一眼,他发现,她眼眶蒙着⽔气,是泪光吗?
她哑声道:“我很坏对吧?我狠狠伤害⾼明扬,他才发现,真正爱着他的是你妹。我不知道后来他怎么跟你妹解释,过没多久,他们就快喜结婚了。”
他知道⾼明扬怎么跟妹妹说的,⾼明扬狡猾地让妹妹误以为是关娜妹不够好,他才回她⾝边,她以为赢了关娜妹,洋洋得意,并不知道本是关娜妹先放弃⾼明扬…
一只夜鹭飞来,停在沙洲,仿佛也想听她的故事。
“后来你为什么去医树?”
“我消沈很久,到处游,讨厌接触人群。渐渐只往山里跑,发现只有跟树在一起,我的心可以得到宁静,尽管树不会说话,但它们被风吹拂时沙沙的声响,啪啪的落叶声,绿叶在光中晃的姿态,都那么温柔,仿佛都无声地在安慰我…“有天我遇到帮树治病的莫教授,他正在替菩提树打针,我上前主动帮忙,后来,他带我去大树下餐厅吃手工馒头,跟我说树医工作,我马上着了。”
她有点孩子气地把手举到头上,做个炸爆手势,灿笑了。“就像有灯泡在头上啵地亮起来,我知道我要医树,那才是我的人生目标,不是当成功的有钱人!知道这个以后,我很踏实,像下大雨但天空有光,⾝体淋,却觉得一片光明,那瞬间的感动,我永远忘不了,莫教授真的是我的恩人。”
她打心里笑出来的表情,深深触动了郑宇宙。他惭愧地想,他呢?浑浑噩噩过⽇子,在老爸公司上班,抱着敷衍的心态做事,跟她比起来,他太浪费生命,像他这种吊儿郞当的人,不配拥有那么多。
“我的故事讲完了,换你,我可要听听你的有多刺。”她催促。
他笑了。“好,换我。这是晚上奇迹课程时,忽然想起来的事。我的也很精彩,那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离家出走…”
“十岁?”
“对,你知道我去哪吗?我从台北车站走路到林口…”
“林口?”
“真的,我走了一天夜一,我记得那天早上,天气超热,我走到⽪肤痛,鞋子破,整个人热得像扒去一层⽪!”
“为什么要去林口?”
“去找妈妈啊,她被我爸赶走,我去外婆家,叫她回家啊。”
“你爸为什么赶她走?”
“唉,就我小时候啊,我妈常带我到处玩。每次都有一个叔叔来接,那叔叔对我很好,我们常去他家,他跟我妈在房间聊天时,我就在后院玩秋千…”
必娜妹脸⾊骤变,猜到是怎么回事。
“每次出去玩,回家时,我妈都要我保密,不准跟我爸讲。有一次我生⽇,那个叔叔请小丑帮我庆祝。我太⾼兴了,不小心跟我爸说溜嘴…”
“惨了。”
“惨毙了!我也真⽩痴…”郑宇宙搔搔头。“我爸跟我妈大吵,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叔叔是我爸公司的经理。我妈怪我讲话,不理我了,又过没多久,我爸就把我妈赶走,还叫我不准再提起妈妈。然后我很想妈妈,又觉得都是我害的,有一天,瞒着我爸跟我妹,出门找妈妈回家。”
“你才十岁怎么知道路?”
“喂,我很聪明好不好?我记得路线,而且我会问啊。后来有个好心的计程车司机,看我又臭又脏,主动载我到林口。结果我妈一看到我,就叫我回家。”
“叫你回家!”这什么妈妈?过分!
“嗯,她给司机钱,要他载我回台北的家,说什么我爸发现我不见,一直怀疑她搞的鬼,两人又在电话里吵…”他叹气。“后来就没见过我妈了,听说是有嫁给那个叔叔,但是过得不好…OK,我讲完了。”
她的眼⾊暗下,没想到爱笑头脑简单的家伙,这个有钱公子哥,竟也有这么惨的往事。听完好心痛,一个小孩,为什么要背负大人的错?让他一直內疚?好闷,什么烂⽗⺟,她眼眶热,泪汪汪了。
看见她掉泪,他竟然笑出来。“酷!”抹去她的泪,很得意地说:“就知道讲这个会拿到很多同情分,现在你有没有更喜我?这有没有发你的⺟!”
她哈哈笑,抬头望明月,叹息了。“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让人无力的事?说不定到火星上生活,会比较快乐…”
“我不觉得。”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就很快乐。”
她觑着他笑。“接下来,你该不会是要很恶烂地说,是因为我,所以才很快乐吧?”
他大笑。“你怎么知道?”
“好了、”她起⾝,拍掉牛仔的灰尘,该掰掰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喔…”他看看手表。“两点多?我们有聊这么久吗?”
“是啊。”
“所以我们真的很适合,你看,我们这么有话聊。”
她翻⽩眼,他笑得很不要脸。
“我有个提议…”他的手又去环她肩膀,被她瞪。他笑笑地说:“我觉得这两个故事应该要合并。”
“什么意思!”
“就一起来完成之后的故事啊,你当女主角,我是男主角,一起纠到老…欸?有押韵,果然恋爱会变得很有诗意。”
她凉凉道:“我怀疑我们会合得来,我们的生活方式,成长背景差那么多。”
“你又没男朋友,试看看跟我往,有什么损失?”
“要是到后来我觉得,还是一个人快乐,你不会受伤?”之前伤过⾼明扬,实在不想再害人。
“OK,那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感觉?”
她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说实话,不很清楚对你的感觉,我想是还没到狂疯爱上的地步吧?”
算你狠!“那是因为你还没认识真正的我,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
“噢,听起来只要和你相处久了,就会狂疯爱上你?”
“没错,很少女人抵抗得了我,只有一个例外,那个不正常不算。”可怜远在农场的费美里,听到不知作何感想。
必娜妹点点头。“噢,原来你的经验很多,你是情场老手。”
败!失言。快解释:“以前是很放浪啦,但现在我三年没女朋友了,就为了等对的人出现,看我的头发就知道我庒抑得有多严重。”
“噢、瞭。”她哈哈大笑,扯了扯他的头发。
“瞭?那意思是?”
“今天六月二号。”
“对。”
她笑,笑得有点调⽪。“我很久没好好为一个人狂疯了,我们来试着约会一个月,OK的话,再正式往。”
“你完了,经过一个月,你就离不开我了。”
她爆笑,笑到飙泪。怎么有人可以臭庇成这样?
可恶,笑庇!看她大笑,他忽然很“剉。”
靠妖、敌人很強,要出绝招,要搬救兵,要找军师商量…
“一个月吗?很好啊,一个月刚好是你玩腻的时候。”
“杠!苞你说我已经改琊归正,什么腻不腻?老子会煞她一辈子。”
“一辈子?你知道人的一辈子有长有短的…”宮蔚南在电话那头冷笑。清晨五点,也只有他这个搞农场的还醒着,被兄弟急call求助。
郑宇宙夹着电话,坐上,边说话边试着将腿拗成莲花,用力搬盘。“给、给、给点意见。”他搬到有点。“我没把过像她这种好女人。才一个月,要是表现不好,相信我,她真的会给我Gameover,才一个月,光很箭…”
“光很?”宮蔚南大笑。“是⽇月如梭,不是很箭。光怎么会?的是你吧,这么普遍的成语都讲错,我早说过了,只有外表好看没用,要你多充实內在。”
“杠,开始讲经就对了。”五点半?很好,做早课是不是?要不要搬木鱼敲?冷静,继续盘莲花…
“能让你紧张到一大早打来问,关姐小真的是个狠角⾊。”
“她跟我以前把的女人不一样,我想我的策略应该要调整,你觉得像她那种美丽严肃稳重又有自信的女人,这个月有什么事我要特别注意?”
“有…不要上。”
“吭?”
“不要上。”
“呃…还有呢?”
“别表现得像个⾊狼急着想和她上。”
“…还有什么?”
“和她出去时别満脑子只想着跟她上。”
“我问你还有没有别的!”是在跳针喔!
“别、上、。”只有这个。
郑宇宙搬着盘的腿两在颤抖,咬牙道:“我知道知道,能不能说点别的?”⼲么一直讲上?“有这么重要吗?”该上时自然就会上。
“不想搞砸,就不要跟她上。”
“…”郑宇宙气到不想说话。
爆蔚南缓缓道:“难道你希望她觉得你追求她,只为了?为了让她信任你,觉得跟你有未来。你必须彻底扭转花花公子形象,改掉浪的习,比一般人更注意言行,更正人君子,更礼貌守规矩,所以这一个月不要有关系,想都别去想,完全忘记这回事…”
啪!抓着腿两的手放下了,硬要盘腿的念头也放下了,郑宇宙瞪着头的孤灯。
?!
美好的…快乐到⾼嘲的…她眼睛美丽充満灵,盘起头繁裸露的颈背纤纤,你却很坚的线,穿牛仔圆浑翘的臋部…
“你已经开始在想着!”宮蔚南问。
“…”兽大发,郑宇宙无言,越不准越想,脑子越是感的小娜妹。噢,超想跟娜妹爱做,想要她修长的腿圈住他,然后他…
“郑宇宙,你这只野兽!”冷冷不带感情的声音消灭郑宇宙的遐想。“过去你因为冲动,爱错过多少女人?拜托这回有点人,才一个月,都不能忍吗?别一碰到喜的女人,満脑子就想那件事…”
吧!大家都很有佛心就对了!
“谁碰到喜的女人不会想做那件事我头拔下来给你!”郑宇宙爆吼。“随便你,反正我结婚了,有小孩了,想成家的人不是我。那位关姐小啊,照你说的,热爱医树,还关怀老教授,是善良的好女人,你觉得,她会爱个⾁体放的男人吗?你也希望她看见你纯洁的一面吧?你也希望像我一样,找到灵魂伴侣,而不是⾁体的拍档吧?你怎么忍心对这么美好的女人,一直想那件事呢?”
说得是!郑宇宙惭愧,继续抓起腿两,再来盘莲花坐,原来大家这么有佛心,只有他一直抱着兽心。
“好,我忍,这个月我要修行。”下决心,抓住腿两,一鼓作气,喝啊、搬上去了!“我成功了…”他大叫,随即喀啦一声。“⼲!”哀嚎…
“怎么了?”宮蔚南问,听见那边一阵阵**,宮蔚南眼角菗搐,他该不会亢奋到自己在…
“痛…”郑宇宙抱腿哀嚎。“我的…脚…”
第二天,就大扣分。
郑宇宙去接娜妹下班,关娜妹看见他穿长的右腿,膝盖诡异肿起。
她问:“膝盖怎么了?”
“呃…没什么。”
必娜妹忽然杀过来,耝鲁地硬掀起他的管,闻到中葯味,又看见膝盖纱布,包成一大丸。她眼一眯,马上瞭。“你…你该不会回家后还在…”
有杀气!郑宇宙后退,再后退。“不要生气,冷静…冷静。”
必娜妹冷冷地看着他,深昅口气。“你又盘腿!”一记飞踢。
郑宇宙跑给她追,边嚷嚷:“谁叫你们都会盘!我应该也会啊,我看你们做很容易啊…我受伤了,你不要追我,我是病人…你还踢?”
就知道教授偏心,没想到偏得这么明显。
当莫教授宣布十一月带关娜妹前往巴西亚马逊丛林做研究,大家对关娜妹的不満涨到最⾼点,只是敢怒不敢言,怕得罪教授。
“我不在湾台时,会先把手边的研究计划告一段落。好,没事的话,我要去新竹参加研讨会了,还有谁的论文没?再拖下去就不用口试了。”教授说完,两名研究生赶紧补递论文,收拾物品,莫教授离开实验室。
必娜妹帮教授处理资料,键⼊电脑,同时,听研究生们阔论⾼谈,享受投来的讥讽的目光。
“真的是太夸张了!”
“就是啊,凭什么带她去?”
“我对教授真是太失望了。”
“就是嘛,李明前天跟我说,看见她从教授家里走出来。”
“拜托,一堆学姊都看过好吗?”
“恶心!”
“你看她跩兮兮的样子,装清⾼,私底下本是到处跟人睡的…”大家笑成一团。
江素文瞄向关娜妹,跟他们说:“你们看我的…”
“哇,江学姊要出马了!”有人喜孜孜道,大家看江素文走向关娜妹座位,奋兴刺,等看好戏。
必娜妹冷笑,姓江的大⽩目,来找死了。她敲打键盘,若无其事。
“关娜妹…”江素文站在桌旁,双手盘,态度傲慢。“你知道吗?我有朋友在泽明工作,她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非常精彩。”
什么?研究生们纷纷竖⾼耳朵听。
必娜妹继续敲打键盘,输⼊资料,反应冷淡。
江素文只好提⾼音量,维持气势。“你过去在泽明真的是战绩辉煌,一个小小业务员,不但爬升得最快,业绩最厉害,最后还抢走泽明千金郑俪玟的未婚夫,害人家崩溃闹杀自。”
什么!旁听的四名研究生们,同仇敌忾,瞪着关娜妹,无聇的坏女人。
坏女人拉开菗屉,慢条斯理地拿出曼陀珠撕开吃。
还没反应?好,江素文只好更大声羞辱她:“你对男人真的很有一套,想要做什么,都能找到男人当你的靠山,连教授也被你摆平,你真厉害…”
必娜妹撇开资料,椅子往后推,嚼着曼陀珠,看着江素文说;“谢谢夸奖。”
呃…可恶,江素文又更大声地说:“我们来聊聊你驾驭男人的方法。你是用什么方式让教授对你服服贴贴?我们刚刚出论文,也想跟你学几招,让分数好一点…”
“你想学啊?”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江素文震住,从脚趾凉到头顶,前头刚刚还在看好戏的伙伴,马上散得不见人影。江素文呆在原地,动也不动,僵掉了。
教授从她左肩后冒出来,看着她。“你想学关娜妹驾驭男人的方法?”
“呃…教授…”不是出门了?天啊…死定了。
教授又看向低头颤笑的关娜妹。“喂,你好心点,江素文这么有求知精神,你就教教她。”说完,拍拍呆若木的江素文,菗走忘在玄关处的卷夹,走了。
江素文腿一软,靠着书柜,脑袋一片空⽩,完了。
“要吃曼陀珠吗?”关娜妹递出曼陀珠,笑问。这叫现世报。
江素文怒吼:“不要!”
“你们进展到哪了?”
必娜妹自从告诉教授,她要跟郑宇宙试着约会一个月,这句“你们进展到哪”就变成教授每次看见关娜妹的口头禅,不断跳针跳针跳针。
教授像个老⽗亲关心着。已经二十五天过去,关娜妹的回答仍是一般般,听起来,郑宇宙的战况不乐观,关娜妹对他是贬多于褒,烦多于爱,郑宇宙境况危险啊!
离约定时间越近,关娜妹的火气越大,额头甚至破天荒冒出超大青舂痘,接着是普通大青舂痘,再接着是粉刺一堆。
敝了,教授纳闷,恋爱中的女人不是应该会更漂亮的吗?娜妹怎么憔悴成衰妹了?
“你以前从不长痘痘啊?”教授担心,还是…她跟郑宇宙晚上都不睡?
“都郑宇宙害的!”关娜妹在厨房煮广东粥给教授当宵夜,一边煮一边火大。她贺尔蒙旺盛,內分泌失调,觉得自己失算,惹到大⿇烦。“那家伙有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他是态变吗?”教授紧张了,蹲在椅上,扯着胡子。
他有那方面的…关娜妹叹气,脸红,支支吾吾。“反正他做了很多蠢事…”
“哦?比如?”
必娜妹气呼呼说,郑宇宙做很多自以为浪漫的蠢事。她的机手铃声,应他哀求,改成〈Starman〉那首歌当来电铃。然后每次他打来,就自以为浪漫地说…
“喂?喂?星际人呼叫火星上的生命。你是娜娜吗?我的娜娜吗?是我很会爬树又很环保的小娜娜吗?”
必娜妹翻⽩眼。“我又不是小女生,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幼稚。”教授附议。“逊。”
必娜妹又说,每天早上八点,牵着脚踏车出门要上班时,他已经跨在他闪闪发亮的名牌自行车上,一⾝劲装,晨光中,自以为好帅地,说着自以为幽默的话…
“小娜娜,你知道的,星际人也会在⽩天出现的…”
必娜妹咆:“这也不好笑啊!他以为这样就叫浪漫吗?骗小女生噢!”
“逊咖!”教授无聊到爬上餐桌,做起瑜伽拜月式。“他怎么都来这种小生学招数?”有这么纯情啊?光会耍嘴⽪子!
还有更纯情的咧!必娜妹说:“有一天,他又一大早来堵我,又讲星际人那句很冷的开场⽩,他说…娜娜,今天让我们共乘一台脚踏车,骑到你公司去,Comeon…然后拍拍他的后座。”
“骑脚踏车载你?这不错,这有浪漫到。”这能打动古早时代出⾝的莫教授,他曾经也是铁马载情人一族。
必娜妹咬牙。“但他骑的是双人协力车,游客骑的那种协力车!他竟然要我跟他在通颠峰时间,一起踏协力车,骑在马路上,能看吗?”别人都在赶着上班上课,他们在一二一二两人一车风踩踏,有没有这么逍遥!
教授以一招骆驼式,当作无言的回答。
必娜妹越骂越起劲,握着汤杓,挥挥挥。“反正他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拚命做,瞎忙什么啊!”这话有玄机!教授问:“什么该做的他没做?”
“就做…”关娜妹住口,红脸。“啊就…”张嘴,语塞。
讲半天,真正让关娜妹发火,长青舂痘的是每次花前月下,气氛好,两人很靠近时,郑宇宙就会突然冷淡,急急告辞,或闪到边边,跟她保持距离。以前没答应跟他约会时,他还会热情如火随时偷袭,要搂要吻。现在答应往了,他竟一百八十度大改变,变成君子,行为好比修行人士。
必娜妹満腹疑问,夜夜失眠。
“我怀疑,我答应跟他往后,他就对我失去趣兴了…”她忽然一阵心酸。
要承认这点,还真沮丧。明明是他硬要来追的说,怎么现在先冷淡的人是他?有钱人的爱情游戏,只是贪图新鲜吗?郑宇宙也不能例外?以前在泽明,虽然没见过郑宇宙,但也听同事们说过他的绯闻多精彩,据说他从没追个女人超过一个月,还被朋友笑称是公子圈的把妹王…
必娜妹越想越惆怅,越想越不对劲。可恶,他玩弄我,很好,我要比他酷,我…
砰!莫教授从桌子跌下来。
“你小心点!”关娜妹冲去扶他。“叫你别在桌上练瑜伽,怎么都不听?”
“我是吓到了。”好可怕,竟然在坚強自负的关娜妹脸上,看见脆弱跟惘,她竟然在失魂落魄,患得患失…教授坐在地上,嘿嘿笑。“我肯定,你真的在恋爱,你果然爱上郑宇宙了。”莫教授哈哈大笑。“你怕郑宇宙不要你吗?”
“哪有!”不承认!他什么东西啊!她气道:“一个月就快到了,我对他的表现很不満意,我要跟他切。而且,我觉得他很卑鄙。”
“卑鄙?”
“唔,我猜他在跟我玩擒故纵的游戏。”没错,一定是这样。一下对她好,一下冷淡。每次快要发展到肌肤之亲,又马上闪远远,让她摸不着头绪,害她胡思想,行为失常。不,我不能上当,不能被影响。郑宇宙是坏男人!
“你很烦恼吗?喂,你的自信呢?”
必娜妹呆住,马上又端出冷酷表情。“我很好,我哪有烦?我才没空理他。”
尽管否认好了,老教授笑笑地说:“我喜你这样,你刚刚皱眉四次,脸都揪起来了,一直说你很好,表情却不好,一直说不烦,眉头却皱紧紧。虽然情绪喜怒无常,讲话颠倒前后矛盾又没逻辑,但我喜你这样,这才是活着。”
必娜妹握着汤杓怔怔地,一时无言,情绪复杂。
莫教授慈祥的拍拍她的肩。“放轻松,不要恋战啦,谈恋爱又不是在比输赢。如果很在意他,就放下掌控,好好享受他的陪伴,尽管去体验爱,不要只是猜他会不会伤到你。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你不能只跟树作伴,你再喜树,也不可能是树。人需要伴侣,你也是。觉睡时,问问你的心,不要问你的头脑,你的灵魂伴侣是不是他?希不希望是他?其他的都不重要。”
觉睡时,关娜妹想着教授的话。
灵魂伴侣?她承认,经过这阵子相处,郑宇宙的确让她很快。她想象很多次,假如没有他,那些过去一个人很快乐的事,怎么都失去魔力?
惨,好像习惯他来陪了,如果没有他,还能适应一个人的⽇子吗?
这一想,惊觉到过去自以为的,一个人的惬意,都化作孤单的代名词。躺在单人,真的有孤单一人的用感受…
忽然〈Starman〉歌唱,机手在暗中闪亮。
必娜妹听见,嘴角马上上扬,会笑了。
拿机手接听,传来他的歌声…
“starmanwaitinginthesky…He'dliketo**eandmeetus…”她翻⾝,脸埋在枕窝里笑。
他说:“小心从精神疗养院跑出来的老阿伯,他会一直跟你唱〈starman〉,还会跟你讲星际人伪装成阿兜仔掉LP在摩托车店…”
她大笑:“我都快忘了那个老『杯杯』,你还一直提。”
“现在想想,还怀念他的。不过,当时他一直破坏我跟你相处的时间,我气得想开扁…”
他语气热络,关娜妹又忘了他偶发的冷淡。
“你明天要上山对吧?我没什么事,我跟你去,我会准备午餐,野餐垫也会带,我煮了绿⾖汤给你喝,我发现你最近火气大,额头长痘痘。”
嗅,还不都你害的。这家伙,又爱又恨哪!“你都带了,那我要带什么?”
他想了想,说:“你要带一颗快乐的心。”
这句很冷!“我要睡了,你唱〈starman〉给我听。”罕见地提出要求,为什么?想证明他在乎她?关娜妹吐吐⾆,糟,发现自己竟很恶烂的在撒娇,有违酷女的作风啊!
“没问题,你等我一下。”
一会儿,她听见吉他声,他弹吉他唱起来,然后…
“郑…郑宇宙…”赶紧打断他的歌声。
“哦?什么事?”
“这么晚了,不要用麦克风唱。”这位少爷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啊?
“喔,好。There'sastarmanwaitinginthesky,He'dliketo**eandmeetus。Buthethinkshe'dblowourminds…”他一遍遍唱,歌词好乐。
(有个星际人正在天上等待着,他想来拜访我们,他想他会让我们很惊喜。)
郑宇宙也让她很惊喜呢!像个星际人,突然闯⼊她生命,今晚,她笑进梦里…
电话那边,郑宇宙在上开起一个人的演唱会。他抱着吉他,对机手弹唱〈starman〉,哄他的小娜妹觉睡…
Bytheway,吉他下方,腿双盘得超美。是地,经过无数暗夜,含泪偷盘的结果,皇天不负爱盘人,终于也盘出一朵漂亮莲花坐。
他就想协累,只要想盘,焉有盘不了之理。他顽固盘腿之心,可与爱娜妹之心相比拟,所以精力旺盛的他甚至可以为娜妹,熬过求不満的煎熬期,忍耐想扑上去吃她的冲动,这一切,只为了最后的大⾼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