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阶段会议,艺术家们轮流发言,陈述将为展览特别设计的作品的构想。
当⽩御飞发言时,张摩尔注意到曦西特别专注的表情,眼看曦西恋他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喜着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御飞神采飞扬,条理清晰地陈述将展出的作品。“我会在展场建筑物內外噴上⾊料,解构现代建筑物的工业,展现三角恋混的情境意象,再利用投影机将灯光打在…”
会议结束后,墨霓、巴熙、萧禾陆续告辞,张摩尔收拾资料,听见⽩御飞跟曦西有说有笑地聊天…
“上次让你等我那么久,心里一直很內疚,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
“真的吗?太好了,我很期待喔。”曦西听了,心花怒放。
瞥见⽩御飞说话时,不时亲昵地拨拨曦西的发,拍拍她的肩膀,张摩尔怒火中烧。那家伙刚刚还搂着另一个女人深情款款说话,现在就约曦西出去?可恶,一定要揭穿⽩御飞的真面目,不能让曦西糊里糊涂被欺骗。
当曦西离开,刚打开车门,张摩尔追上来就问:“可以载我到捷运站吗?”
“好啊,我直接送你回家好了。”她欣然答应。
车子刚驶上马路,张摩尔就迫不及待说:“你好像很喜⽩御飞。”
曦西吓一跳,差点撞车,慌张地笑着说:“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喔,呵。”装傻敷衍。真糟,她喜⽩御飞有这么明显吗?连他都发现了?
“他很烂。”张摩尔说。
“什么胤”曦西愣住。
“⽩御飞很烂。”
曦西脸⾊乍变,紧握住方向盘,努力庒抑怒火。“你讲什么?你跟他很吗?为什么中伤他?”听见爱慕的人被诋毁,好气。
“刚刚我看见他吻墨霓,然后他又约你出去。”他急着保护曦西,完全不修饰说法。
曦西惊骇,肠胃一阵翻搅,她心如⿇,颤声喝叱:“你别讲!”不信不信!
看她不信,他急了,说得更明⽩:“墨霓还为他拿过小孩…”
砰!车剧震,撞上前面汽车,引擎盖冒大烟。
幸好对方的汽车,只有后车灯撞坏,双方换名片。
曦西的爱车就惨了,车头撞凹,没法发动。她联络拖吊公司,又打电话请秀兰来接,心情很恶劣,但张摩尔还不肯住嘴。
“你一定要听进去,我没讲。”他额头都撞肿了,还急着揭发⽩御飞的真面目。
曦西吼他:“你闭嘴!”电话拨通,曦西跟秀兰说:“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出了车祸,没关系,嗯,中山北路一段…没事没事,嗯,快来。”
币了电话,在路旁等,曦西不想跟他说话,看也不看他。她心如⿇,被他的话气得头昏脑。⽩御飞品行如何,她会不知道?多年来,他热心公益,常参加慈善义卖,在业界评价极好,又洁⾝自爱,从不上声se场所,甚至得过优良市民奖,他会搞男女关系?会像张摩尔讲的那么不堪?不可能。曦西抱臂,脸⾊铁青,不发一语。
张摩尔还不识相离开,沈默地忍很久,又忍不住要说:“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啊,如果你还去跟他约会,你就是笨…”
“说够了没你说够了没!”曦西吼他:“你很差劲你知道吗?喔,因为墨霓反对你,你就中伤她。张摩尔,你知道你说的话对女人有多伤吗?低级,喔,喔…”抚额,头痛裂。“我怎么会被你这种人说服,让你参展?现在想起来,你实在很不简单,你离开,马上离开。”
“我知道我说的不中听,但是,都是实话。”
“我叫你滚!”
张摩尔凛容,心痛地,看她一脸唾弃。但他能不警告吗?看到喜的女人就要掉进烂坑,还要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话都不吭?他办不到,就算被当成小人,还是要说。
“你问⽩御飞,看他什么反应,你可以去跟墨霓求证。”
她丢给他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从现在起,除了公事外,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连,甚至不要跟你讲话。张摩尔,我卓曦西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么重的话,这是第一次,你,是我见过最下流的人…”
张摩尔寒着双目,冷笑一声,笑得冷淡又勉強。“他在你心目中就这么神圣?因为他是**大艺术家,你就一厢情愿地相信,被蹋糟也无所谓吗?”
她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对他大吼大叫:“对,没错!我喜⽩御飞,相信他胜过你说的话,话说回来,我爱喜谁又关你什么事,我们很吗?到你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搞清楚!不要批评我喜的人!不准讲⽩御飞坏话!”
张摩尔冷冷地说:“全世界都知道你喜⽩御飞,你实在不必在大街上这么热烈地告⽩。”
这时秀兰到了,打开车门,候在路旁。曦西上车,秀兰看着杵在车外的张摩尔问:“张摩尔呢?不进来?”
“不用管他!”曦西大喊。
张摩尔看着车子远去,寒风中呆立很久,冷风吹得骨头都痛了,还无法移动脚步离开。
“不用管他!”曦西吼这一句,把他因爱她而始终热烈的心,狠狠撕裂。
“…你说,他是不是很夸张?”车上,曦西哇啦啦吼叫,气炸了。“他怎么说得出那种话,⽩御飞跟墨霓怎么可能…”
“原来他也知道了。”秀兰叹息。
曦西骇住,颤声问:“你说什么!”是真的?
“就⽩御飞跟墨霓的事啊。”秀兰怜悯地瞥曦西一眼。
“难道…难道…”曦西面⾊煞⽩。
“哈哈哈哈哈哈,吓到你了吧!”秀兰爆笑,曦西啊地扑去,不顾她在开车,用地搥她。“我快气死,你还开玩笑?要不是已经跟记者说了,我甚至不想再看到他,我讨厌让那个低级的人参加我的展览。”
“冷静冷静,OK?可是,很奇怪喔,张摩尔⼲么中伤他们?”
“一定是嫉妒⽩御飞的才华,又气墨霓反对他的作品,卑鄙!”
“那也太小题大作了,他会笨到不知道这样讲你会生气?”
“这个…”曦西脑袋糟糟。是啊,张摩尔到底在想什么?刚刚一听⽩御飞被批评,气得头昏,哪有心思研究张摩尔为什么这么说?不管,重要的是,谁都不准污蔑她的心上人。“⽩御飞那么好,常参加慈善义卖欸,张摩尔什么东西,这样诋毁他,过分…”不信他说的,绝不可能。
“你啊,和⽩御飞暧昧得够久了,三不五时约会算什么咧,趁这件事,问清楚吧。很容易啊,就问⽩御飞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们常吃饭约会算不算男女朋友?”秀兰出主意。“我觉得我说的还不错,问吧,问清楚才不会想。”
“嗟,哪有女孩子主动问喜的人这个?”不问,丢脸欸。
“不然你想跟⽩御飞耗到四十几岁吗?假如张摩尔说的是真的,你就冤枉死了。”
曦西胆战心惊。也对,一直耗下去算什么?难道永远満⾜只是吃饭约会?现在又听张摩尔说的,不问清楚,受得了吗?
是夜,张摩尔躺在黑暗中,后,有扇窗,月光进来了,亮着左掌里,握着的小鲍仔,它是Flyingfox一系列拇指大的玩具,但这款,独一无二。
“她”有跟曦西神似的瓜子脸,长头发,黑眼珠,柔润晶莹。更特别是“她”的⾐着,⽩衬衫,贴花镶钻,丝蕾拼接的牛仔裙短,穿着⽪靴。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当时的模样。
这小人儿,是私下绘图,让工程师制造的你版曦西。他常将你曦西牢握掌心,却握不住实真生活中的曦西,彷佛他做什么,都惹她反感。
“⽩痴,那种人你喜个庇!”张摩尔骂“她。”
“⽩痴,那种人你喜个庇!”“她”回骂,即录即播,这是Flyingfox的小人儿系列特殊装置。
张摩尔目光哀伤,对她呢喃:“对,我下流低级。”
“对,我下流低级。”
对“她”咆叫。“啊…”往墙壁摔掷。
“她”摔在地上也“啊…”的咆回来。
笨透了,那个女人。张摩尔闷闷地,点一支烟菗。菗完捻熄,安静了会儿,下,走到墙角。蹲下来,双手托着下颚,瞅着“她。”
“唉。”他叹气了。
“唉。”“她”也叹气。
他一只大手掌,拥抱全部的“她。”侧⾝,他呈虾状倒下,伏在冰冷地板,贴地的左耳,听见下层住户声音,有小孩咿咿呀呀,电视机正喧哗,渐渐地,声音都模糊了…
他合上眼,半梦半醒,彷佛看见曦西来给他上课的那一天。他开门,怔握着门把,傻看着她。当时并不知道,心悸,可以延续这么多年,来到今天。想追上她的脚步,终于能够面对面了,她的心却去到更远处,跑到另一人⾝上。
爱让人对未来充満期待,感受到生存的喜悦。有时,爱又让他灰心绝望,譬如被她讨厌的时候,他恨不得从这世界消失。
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有这么难吗?
问吧,曦西!都敢跟黑道呛声了,难道还不敢问人喜不喜你?
曦西盘坐在,瞪着铺上的电话。啪,她拿起话筒,按下号码。说清楚,问明⽩,不要再这样爱得糊里糊涂,不要只是暗恋!
嘟…嘟…嘟…
“喂?”
“呃,⽩御飞?”
“曦西?我正想打给你,但是又担心你睡了。”
他愉快的嗓音,让曦西顿时轻松不少。“现在方便讲话吗?”
他笑了。“傻瓜,你任何时候打来,我都方便。刚刚山⽔画廊的小老板来找我,他说纽约那边,有一家人私的美术馆,想收蔵我的作品。”
“太了!”曦西大叫。“你真了不起啊,对方开价了吗?”
“星期六他们会派人过来,我英文没有你好,你能来帮我看一下吗?愉快的话,可能会订合约长期合作。”
“没问题。”她欣然答应,与有荣焉哪,不枉多年来极力向外国艺评人士,推销⽩御飞的作品。这是湾台的骄傲,⾝为他开作品展,固定聘请的策展人,这是最大的肯定。
“很奇怪,这么⾼兴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要说的人就是你…”“噢…为什么啊?”因为喜我啊!曦西暗暗窃喜,期待着…快,快跟我告⽩。
⽩御飞沈默了会儿,反问:“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我…”曦西面红耳⾚。“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说更明⽩更明⽩吧!
“你还听不出来吗?”他懊恼。“唉,有些事,说出来就失去美感了…”
不,说出来会更美更美!求求你说吧!曦西心跳急狂,奋兴紧张:“我还是还是不大明⽩,你能不能…说得更清楚?”
他懊恼地叹口气,好像非常困窘,声音含情感地说:“有些感觉…太強烈,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曦西,你明⽩的,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你饶了我吧,我…唉,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握着话筒,曦西躺下,被他的话催眠,觉得快乐又茫。听见他无助又苦恼的口气,教她不忍心再问。她笑咪咪,听着觉得整个人软绵绵了。他爱我的,是喜我的,虽然没明讲,但听起来就是那个意思啊…曦西为他神魂颠倒,暧昧不清的情话,磨折人却又教人更痴狂,捉摸不住,握不大牢,⾝心反而更加投⼊到他的世界里去。
⽩御飞像拿着控绳的傀儡师,对曦西这儿拉拉、那儿扯扯,单纯的曦西就随他预料的做出反应,结果是忘了该问的事、该厘清的疑点,那些疑虑都在快乐中消失无踪。
为着跟曦西的争执,张摩尔夜一未眠,第二天,又去工作室找她。
曦西正在和空间设计师开会,一看见他,随手抓了文件夹遮脸,躲他像躲瘟神。
看见曦西的举措,秀兰震惊,这是第一次,看见曦西这么没礼貌,可见她对张摩尔有多生气。
“哈啰,有什么事?”秀兰招呼他。离下一次开会还有一个多礼拜哩!
张摩尔回⾝指了指门边的洋伞,他拿来还。现在想想,保管曦西的伞,似乎不大吉祥,彷佛预告跟她注定分散。
秀兰对曦西喊:“嘿,伞又丢了对不对?张摩尔帮你送回来了。”
曦西转头,看着伞,小花伞斜在门边,浴在柔⻩夕光中,外头,行人走过,细尘在光中飘,枫香树,被风摇得⽇光流。午后慵懒街景,教曦西想到那一⽇的午后,想到在SUBWAY外,跟张摩尔吃麦当劳薯条的快乐,想到在SUBWAY內,张摩尔认真将蔬菜挑出来排好的神情,孩子气的专注模样,惹她笑出来…
曦西缓了脸⾊,不明⽩那天让她笑的,跟昨⽇惹她生气的,明明同一人,怎么给她这样大的差别?也许他一时糊涂讲错话,这么冷漠惩罚他,会不会太狠?目光移到他脸上,他站柜台旁,望着她,在他眼里,有抹黯然的神⾊,掺着苦涩与寂寞。
曦西心软了,暂停开会,过去对张摩尔说:“原来伞在你那里,谢谢你送过来。”
“不客气。”
“关于昨天的事,你愿意收回诋毁⽩御飞的那些话吗?”如果认错,她愿意原谅。
他低头,想了想,说:“说了就说了,怎么收回?”
“你中伤别人应该道歉,尤其是讲了那么过分的话。”
“跟谁道歉?跟你道歉吗?因为劝你远离那个斓人所以道歉?还是跟⽩御飞道歉?我没对不起他,不需要感到抱歉。”
“很好,好极了。”她目光一凛,回去开会。
秀兰头摇,啧啧道:“了不起了不起!从没有谁可以惹她生气超过两天,你厉害。”
张摩尔本想藉拿伞过来,看曦西气消了没,没想到几句话又将她怒,可是他也控制不住脾气,气她一味地信着那个烂人。
他问殷秀兰:“她晚上要跟⽩御飞出去吗?”
殷秀兰打量他。“你也喜上卓曦西了,对吧?”
他凛容不语。
她点点头,耸耸肩,笑了。“怪不得你中伤⽩御飞。你知道吗?”瞥他一眼,同情道:“在那些追曦西的男人中啊,你是表现最笨最差的。”接着凑近,低声道:“讲⽩御飞坏话,就等于拿刀割曦西。⽩御飞对曦西来说就像上帝那么伟大,你真笨欸!”
“长得像谐星⽩云,有什么好。”张摩尔丢下话,气唬唬地离开了。
秀兰怔在原地,回神时,大爆笑,笑得曦西不得不中断开会过来骂她。
“你笑什么啊?”
殷秀兰抱肚,笑得流泪,直不起。“他说…他说⽩御飞像谐星⽩云,哈哈哈哈。你觉得他像发哥,他说像⽩云,哇哈哈哈,怎么差这么多啊!”“他真的这样说?”这个张摩尔真的很讨厌欸!“过分,哪里像,哪里像了嘛!”
明明就像人的周润发咩!
曦西啜着红酒,在贵宾室包厢用餐。她痴地看⽩御飞动作优雅,将鲑鱼切好装盘,他好周到,事先跟主厨预约好顶级的食材款待曦西,把她当公主照顾。
“来,尝尝帝王鲑鱼。”
“哇,看起来好好吃。”橘红⾊鱼⾁,泛着油亮光泽。
“这是鲑料中最上乘的食用鱼,充満丰腴的天然油脂,对⽪肤很好。”
张嘴吃一大口,汁弥漫⾆腔,滑⼊喉咙,曦西竖起大拇指赞叹。“唔…”⼊口即化,鲜嫰肥美。
“很好吃吧?”⽩御飞笑了。
曦西直点头。
“这个更好吃了…”他切好羊排。“澳洲啂羊,⾁质是清透的红粉⾊,啂羊的油脂很薄,烧烤后,气味香而不腻,没有腥臊味,这是最近当红的顶级⾁品。”
“哇,这一餐要吃掉你多少钱?”
他朗笑道:“你吃得开心最重要。”
听,听,曦西晕陶陶,好幸福喔!
“沾一点这个。”⽩御飞帮她倒一些芥末酱。“法式第戎芥末酱。”
“法式第戎芥末酱?”
“法国的Dijon,最知名的芥末酱产地,Ed摸ndFallot是最好的品牌,风味浓郁但不呛口,搭配红⾁别具风味,还能去腥解腻。”
听,听,品味一流,见多识广,谈吐得体。“你什么都懂,真了不起。”曦西只差没跪下来膜拜他,顶级食材,一流男人,醉人醇酒,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呜…
“这没什么,我只是尽力要让最美的策展人⾼兴。”
⽩御飞享受曦西恋的眼神,她眉开眼笑的,男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満⾜。他喜卓曦西,相较那些擅于和男人情调,世故精明的女人们,曦西在感情上,某方面仍保有女孩的纯真。她心思单纯,对他的欣赏和恋全写在脸上,明知她为他痴,他却故意不満⾜她的爱慕。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看她一步步沦陷,很有成就感。他不缺女人,他贪的,反而是这种暧昧的情调。
“我吃得好好。”用完甜品,喝得七分醉,曦西好満⾜。
⽩御飞撇下餐巾,过来。曦西怔住,看他左手撑桌上,⾝子俯下来,吻了她。曦西又惊又喜,闭上眼睛,他的吻亲。
⽩御飞満意地感觉到她在他的深吻中轻颤。
曦西回家后,泡澡时傻笑,看电视傻笑,最后穿着睡⾐躺在上觉睡也傻笑。
暗恋成真,心花怒放,她抱着枕头,想象抱住的是⽩御飞。刚想着呢,他打电话来了。
“睡了吗?”
“还没,睡不着。你咧?要睡了吗?”
“还有事要忙。”
“噢,早点睡,不要熬夜,熬夜对⾝体不好。”嘿,口气像女朋友了。有过吻亲,等于间接确认彼此恋人的关系了。
“今天晚上…我很⾼兴。”他说。
“我也是啊。”
“大概喝了酒,所以对你做出很失礼的事,请你别放在心上。”
曦西怔住,没听明⽩。
“我太冲动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大家还是好朋友?”
好朋友!这到底是…顿时,她觉得像被谁揍一拳,震惊莫名,忽地眼红。“你吻了我,我没有不⾼兴啊…”她原本热呼呼的心冻住了。
⽩御飞苦恼道:“我感觉很混…所以,唉,坦⽩跟你说,我受过感情的伤,我是没有心的男人,我不敢跟任何女人建立感情,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我怕你跟我在一起会受到伤害,因为你是这么好的女孩,可是偏偏又被你昅引…唉,你知道我多矛盾吗?”
视觉艺术大师,谈起感情时,变⾝成忧愁的文学家。让曦西听得好糊,被他的话牵着走,走⼊宮,是非黑⽩全模糊了。
“你想说什么?我不懂啊…”她哽咽了,很着急,没那心眼臆测他的意思。只想知道他爱不爱她,要不要跟她往,是好单纯好简单的事啊,可他说得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太浑沌,把她的心提住,却没有要握住,她不知如何是好。
“欸…你不懂的…你不懂我的挣扎。”他重叹。“都怪我,你难过了吗?我真该死。”
曦西听得掉泪,可怜的⽩御飞,他哀愁的口吻,教曦西好心疼。她想,他一定曾经被哪个女人重重伤害过,才会面对爱情就矛盾害怕,顿时间,她忘了自己的伤心,反过来安慰他…
“不要有庒力,真的,这样好了,那个吻我们当没发生过,还是好朋友。等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我会陪着你走过去的。”
解决了!⽩御飞真是诗兴大发,有如志摩附⾝,极尽所能地风花雪月,讲得情真意切。“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厘清自己的感觉,好吗?我不想再糊里糊涂掉进爱的漩涡里,我曾经被感情撕裂,再来一次我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了…”
夜午,新闻女主播呆板严肃的播报声,从老公寓传出。
“最近香蕉过剩,一公斤跌破十元,蕉农哭无泪,呼吁府政出面帮忙…以下是记者翁欣在南投的采访报导…”
电视里,出现面容愁苦的蕉农,他们⼲瘦黝黑,站在堆満香蕉的卡车前讲话,一个个红了眼睛,着乡音急道…
“啊卖不出去啊,有目屎哭到没目屎,十块也卖不出去。”
“吃香蕉就不会便秘,这么好的⽔果大家不爱吃…”
“现今价钱下到这么低,是怎么办才好…”张摩尔看着蕉农哭诉,旁边散置主管送来的报告,是明天的开会资料。他无心检视,他看蕉农哭得伤心,心里也很酸。
唉,他也不开心,今晚,卓曦西和⽩御飞约会,他心神不宁,什么事也不想做,脑子全想象着她跟⽩御飞约会的画面,想得快疯了。
翌⽇中午,张摩尔顶着一头发,和彻夜未眠的红眼睛进公司开会。
“老板,午安。”总机姐小对他笑。
“嗯。”点点头,张摩尔问:“会便秘吗?”
“嗄?”
“如果会,多吃香蕉有帮助。”
老…老板说什么啊?总机姐小忽地面红耳⾚,又羞又慌之际,门口闯⼊一名矮瘦黝黑的老人,手臂戴工作用塑胶手套,双脚踏长统塑胶鞋。
“欸?”哪来的乡民?总机姐小傻住。
“大家好…”老人热情挥手,向大家致意,乡音问候:“谢谢你们,我代表浓美乡跟大家多谢,感温感温…”
总机看向张摩尔。“老板?他是…”
“浓美乡的蕉农。”张摩尔说。
“各位各位大家好…”又四名乡民闯进来,扛进四大箱⻩橙橙的香蕉。
“多谢啦,感温!一百斤香蕉马上来。”乡民们呵呵笑。
来什么?总机姐小一脸茫然,她⾝后同事们也很茫茫然。
张摩尔说:“多吃香蕉对⾝体好。”摘一香蕉,剥⽪,边走边吃,进办公室,经过怔在座位的会计姐小时,不忘吩咐:“一公斤五十块,钱算一算,结给他们。”
“这么贵!”会计惊呼,这是天山的特级大香蕉吗?
“多谢多谢…”蕉农们分发香蕉,笑得合不拢嘴。这玩具公司的老板真好心,主动以⾼价买他们的香蕉哪!
会议室內,大家很配合地吃香蕉,听报告。张摩尔修正研发部两项产品,删除采购部四项决议。
“十月十二到十五号,我会在朵美艺术馆展览,这几天各部门有事尽量自行决定,必要时,可以请秘书跟我联系…”
下个礼拜,展览就要开始了,他却面无喜⾊,心情忧郁。
自从惹曦西生气后,每次开会,曦西对他总是很冷淡,除了公事,对他是避而不见,视若无睹。本来已经被其他参展人排挤,现在又让策展人看不起,张摩尔就是再強装无所谓,也免不了內心抑郁着,闷闷不乐。
张摩尔恹恹地开会,右手托着脸,左手拿香蕉,一口一口百般无聊啃着。
唉,沮丧,原本想借着展览可以更接近卓曦西,可是,感觉他们是更遥远了。
冲着能卖掉五百万画作的新人张摩尔,连平⽇不看艺术展的人也被昅引来看展览。
展览第一天,曦西盛装打扮,接媒体记者们⼊馆。
一楼是视觉艺术大师,⽩御飞的展区,曦西笑盈盈地跟媒体人介绍:“⽩御飞在雕像心脏处,投男女面孔,隐三角恋的…”
“曦西,我们三点还要赶去故宮那边有采访。”乙记者打断她的话。
“张摩尔在哪一区?先过去看他的吧!”甲记者催促。
⽩御飞听了面⾊一沈,表情郁。
曦西尴尬地继续介绍:“你们注意一下天花板的噴画,⽩御飞借着画彩的噴洒方式解构建筑物的…”
“好了,我们往下一区吧?”丙记者主动带大家离开。
曦西赶紧追上去,回头对⽩御飞抱歉地笑了笑,惨了,他面⾊铁青,大概生气了。
一伙人来到二楼墨霓的展区,墨霓站在展区⼊口,记者朋友。里面漆黑,不开灯,点五百蜡烛,排出图案。墨霓还特地订制三个三百公分⾼的巨型蜡烛象征三个燃烧的,诡异纠不清的恋情。
卓曦西介绍:“装置艺术家墨霓姐小这次为了配合展览,她想表达三角恋中盲目的三个关系及爱情的…所以…”
“好了,这上面都有写。”乙记者挥挥手上的DM。“我们都知道啦,快去张摩尔的展区。”
曦西笑得勉強。“关于这些蜡烛…墨霓还有个非常特别的装置,她做了一张钉,想表现出刺刺的爱情…”
记者不赏脸,全数离开。
曦西僵在原地,对着墨霓的臭脸微笑。“不好意思,我…我先去陪记者逛逛…”
这群记者很叛逆喔,竟不卖面子给策展人,整团往外移,其中一名还拽住曦西的手,拖着她往外走。
“再拖下去我们会被故宮那边骂死啊,快快快!”
“好好好,我们现在去前卫艺术家巴熙的展区。”
众媒体跺脚的跺脚,嗟叹的嗟叹,不慡的不慡。
“直接去张摩尔的啦!”
“主编要我们采访他。”
“巴熙的作品我们很了,不用介绍。张摩尔的在三楼是不是?走!”
曦西力挽狂澜,截住大家。“巴熙的已经到了,大家进去看一下就好了,各位媒体大哥大姊…”
结果是巴熙站在展区门口,看见大批媒体过而不⼊,曦西则滑稽地小跑步追他们,那一伙人登登登,急地往三楼奔去。
“他们不进来看看我的作品吗?”巴熙瞠目结⾆。
女助理说:“每个人一来都往张摩尔那里跑了,唉,没道理,一个新人有什么好看?”
另一助理埋怨:“还不是新闻炒作出来的?刚刚我去墨霓那边,冷冷清清,连⽩御飞那里也没什么人。这个展览又不是为张摩尔做的?莫名其妙!”
媒体们挟着曦西一窝蜂地涌⼊张摩尔的展区,加上之前在展场的参观者,这个只挂了画作的小展区,人満为患,空气稀薄。
曦西头昏,拿着小麦克风介绍道;“张摩尔是…”
“张先生,张先生,请来这边。”不等曦西介绍,媒体朋友主动出击。他们热情地喊张摩尔过来,又拿相机对着他猛拍。
曦西被挤到最旁边去,她看张摩尔很没礼貌地坐阶梯上,戴着大墨镜,不想理人的机车样。他不乖乖过来讨好媒体,这些媒体们竟乖乖上去采访他,真是见鬼了。
“请问你对『猫梦』卖了五百万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
“因为闵智投顾公司总裁罗闵睿,你的作品被收蔵家注意,对一个新人画家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际遇,你有跟罗董道谢吗?”
“没有。”
“是不是很感谢他?”
“噢。”
噢?噢!曦西瞪大眼睛,这家伙可以更跩一点。
这时,媒体朋友注意到艺评家艾德华先生,围住他问:“你对罗闵睿花了五百万收蔵新人画家张摩尔的『猫梦』有什么看法?你对张摩尔的评价怎么样?”
应该是很烂,完了…曦西撇过脸去,不敢闻问。
艾德华先生说:“简单就是力量,朴素最难表现。张摩尔的东西乍看下平凡无奇,就如一般生学作品,但细看后我终于看出其中奥妙,不管是构图还是⾊彩的运用,张摩尔故意笔触耝糙,用⾊简单,构图单调,正是为了彰显出他画作中的真谛,所谓画中有诗有禅就是这个境界,我明⽩罗董为什么愿意花五百万收蔵他的画,这个新锐画家了不起啊!”曦西错愕。
记者们勤做笔记,又有记者问张摩尔。“你觉得艾德华先生对你画作的评论怎么样?”
“他说的我听不懂。”张摩尔讲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德华尴尬,媒体们却笑得很开心。
曦西冷着脸,笑不出来,冷眼看这让她一手捧出来的烂艺术家,心情矛盾。真正该受赞美的,备受冷落,意外被恭维赞美的,却表现得这么冷漠差劲,偏偏媒体吃他这套,对张摩尔冷淡的态度觉得有趣。
张摩尔望向曦西,她投过来的目光,鄙视里透着寒冷。于是,他的表情更郁下来,眼看曦西转⾝走出他的展区,他独自留在喧哗的众人间,感觉却是那么的荒凉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