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冬之际,夜,长安城。
城內灯影幢幢,城外萧瑟冷清。冬风一起,卷起片片落叶,过往行人在寒风中拉紧了襟口急忙地进城,因为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团白⾊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夜幕中,由远至近狂奔而来。月⾊下,只见一人⾝着白衣、⾝跨白马,兀地穿透人们的视野,在这样的黑夜里,格外引人侧目。
“驾!”马上人挥着马鞭低叱一声,白马愈加疾奔,眼见就要穿越城门而去。
一见来者不善,守城立即踏步上前,但就在欲栏下此人时,白衣人突一飞⾝,手拿令牌闪至守城眼前,未待守城看清,人竟又重回马上,不一会儿,人、马与令牌,一起消失在视野中。
“谁?怎么不迫?”另一个守城对着早巳消失的那团白影好奇问道。
“西南六省总捕头、六扇门下第一⾼手,人称白衣神捕…”
“欧阳绍波?他怎么会来这儿?”守城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个向来只闻其名的传奇人物,竟会出现在距他领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里。
“天晓得…”先前的守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境中,想着那道令牌怎能离自己眼前不到一寸,却又在一秒內俏失。“快!真快…”
马不停蹄地,欧阳绍波策马直奔一处人烟稀少的民居而去,待到门前十步之遥,他立即翻⾝下马,大步跨向房门。
“顾先生在吗?在下欧阳绍波,有事求见。”他抱拳朗声道。
半晌没有回应,不噤让欧阳绍波微皱起眉,他明明瞧见里头有灯火,但却无人应门,难道找错地方了?
“顾先生在护民巷哪,这位爷。”
在门外踱步了近一刻钟,一个打更的人适巧路过。
“要找顾先生,您得到那儿去。”
“谢您了!”欧阳绍波又抱拳为礼,丝毫不敢耽误半刻,三两步便跨向座骑,又往护民巷急奔而去。
但才至巷口,欧阳绍波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
原本早该是歇息的时分了,可这里却异常地灯火通明。几百个火炬将夜空照得像白书一般,一群人把个小巷挤得水怈不通,每个人都拼命将头拔⾼想看清远方的情形。
“怎么回事…”望着眼前的盛况,欧阳绍波不噤喃喃自语。
“这位爷外地宋的吧!”嘈杂声中,欧阳绍波⾝旁一个大娘听到了他的低喃,揷嘴就道:“今儿个顾先生查案哪,大伙儿都来长见识、开眼界哪!”
“什么案件?”听着这话,欧阳绍波不噤好奇地问。
“杀人焚尸!”
乖乖!欧阳绍波在心里吹了声口哨,查个案能把这里查成个市集,这位顾先生还真是本领⾼竿、名不虚传。
但心念一转,欧阳绍波想及,既遇上这档事,他倒也正好看看这位顾先生是否真如传闻那样⾼明,是否真能助己一臂之力。
眼见⾝前的人海阻断了自己的视线,欧阳绍波索性飞⾝而起,跃上房顶,由上往下望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群挤在破落民居后院的衙役,而在衙役的包围圈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曾有一面之缘的长安总捕都坚,另一人他并不识。
眯起眼,欧阳绍波仔细观察着这个陌生人,发现此人⾝形单薄、个头娇小,一⾝棉衣棉帽,帽缘低垂,正背对着他仔细地凝望着地上的一堆⼲柴,若有所思。
这应就是顾先生了,欧阳绍波在心里想着,真够单薄的。
“放火!”
而就在欧阳绍波心念转动同时,他耳边传来这么一句活,口气坚定,但语音轻软。
在这一声令下,衙役迅速将火引入柴堆之中,只见刹那间火光四起,围观群众畦一声地发出了阵阵哄叫声。
“顾先生,这是…”
望着一条火蛇熊熊地燃烧着向天飞去,郭坚纳闷地转头问着⾝旁虽站在人群之中,却仍显得异样孤寂的瘦弱⾝影。
“先前罪犯焚尸时,尸⾝因火烧而产生的油份会渗入地底,待我们引火再烧后,由于⾼温,尸油便会由地底泛出、化成⾝形,据此便可探出尸姿。”顾先生淡淡解释。
⾼明!欧阳绍波在心中晴暗赞叹。
“取芝⿇来!”
观察过尸姿后,顾先生又开了口,语音依旧平淡,不带一丝情感。
“是!”
远远地,欧阳绍波就见顾先生蹲下⾝去,将芝⿇洒在地上,仔细视察片刻后,又将芝⿇扫走。半晌,终于抬眼望向郭坚:
“郭捕头,致命伤口正在右下部腹,与证人口供相同。”
“这个…”得到这个结果郭坚当然很是⾼兴,但他却仍是一头雾水,依然不明白其中原委。“不知先生是如何判断出伤口所在位置的?”
“人的伤口由于有血渍等浊物,因此伤口上的尸油所占黏的芝⿇会比别处多。”顾先生淡淡地说。
“谢谢先生指教了!”恍然大悟后,郭坚佩服之致地拱手抱拳。
而围观的群众在听到这些对话后赞声四起,每个人都悄悄地谈论著案件的发展与自己知道的部份,然而就在此时,却突然有人⾼叫:”不好了,犯人服毒自尽了!”
略一皱眉,顾先生走到犯人⾝旁稍事观察。“砒霜…郭捕头,请取二十个鸡蛋的蛋清加明矾混合后喂入犯人口中,如此反复多次便可解毒。好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顾先生您慢走,恕在下不送了。”郭坚一边向顾先生抱了抱拳,一边又赶紧命令手下取鸡蛋,忙得是焦头烂额。
而在屋顶上的欧阳绍波就见着顾先生路点点头后,便将双手揷在保暖手笼里,缓缓地步出现场。而四周的人一见顾先生走近,全自动让开一条路,似是佩服,但更多的却像是忌惮…
就是他了!他一定能帮他!
激动地在心中呐喊,欧阳绍波一刻也不停留地立即由屋顶跳下,紧跟在顾先生⾝后。可奇怪的是,这位顾先生好像并不急着回家,就是静静地低着头走在沁人的寒风之中,若有所思。
不敢如此贸昧地打扰,因此欧阳绍波只好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悄然地跟随着。但他心底却有些狐疑,不明白为何郭坚竟让他一人归家。
仵作的地位虽不⾼,但责任重大,一言一行对案件的侦察及审判皆有定人生死的大巨影响,因而不免会引起犯家怨影,就这样任他一人独行,难道不怕仇家趁隙寻仇?
“少侠找我有事?”
突然,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顾先生忽地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转⾝,只是将手由手笼中取出后淡淡地问。
“是。”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发现,欧阳绍波赶紧大步走到顾先生面前抱拳致意。“在下欧阳绍波,深夜造访实有急事相求。”
“西南六省总捕头…”顾先生低头沉思了半晌后,才缓缓抬起那双明亮的眸子。“不用说了,我不会去的。”
“顾先生,”没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就被拒绝,欧阳绍波又踏前一步。“人命关天,请您务必帮忙!”
“哪里都是人命关天,又岂止西南六省?”
顾先生依然淡淡地说,说完便绕过欧阳绍波继续往前走去。
“请留步!”
一看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动作,欧阳绍波难得地急躁了起来,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谁知却因用力过度而硬生生将他的衣袖扯了下来。只见——
一只白雪而细嫰的藕臂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而一颗朱赤⾊的“守官砂”在白臂中显得那样刺眼!
“你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欧阳绍波就算见过再多的大风大浪,此时手却愣着举在半空中动也不敢再动。
“你…”微皱起眉,顾怜影很快地将手收回,背过⾝去。“不用说了,你走吧。”
“请原谅在下的唐突!”租快由震惊之中转醒,欧阳绍波赶紧抱拳致歉。“恳请姑娘听完在下的话后再作定夺!”
“天很冷,但我喜欢北方的冬天。”呵着手,顾怜影缓缓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至于少侠,请回吧,我想北方的冬天并不适合你。”
望着顾怜影的背影,欧阳绍波对自己鲁莽的行为懊恼至极。但他怎么料也料不到这个名震长安的仵作,竟会是个姑娘啊!
他这一路寻来、问来,每个人都称她为顾先生,他自然将她视为男子;况且“仵作”之职,又怎可能由一个姑娘家来相当?
可事实胜于一切,他千里单骑、找寻已久的人,确实是个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任他再希冀、再求渴,也无法要求一个姑娘与他共行千里,回到西南。
这该如何是好?
欧阳绍波深皱起眉,如果她不像传闻一样,他或许可以另请⾼明,但亲眼见过她的称职,他实在舍不下。更何况家中的困境已迫在眉梢,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去另觅他人。
知道此行是个艰难的任务,只是他万万没料到事情比他想象得更艰难百倍,如今,除了硬着头皮,再无它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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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怜影,人称顾先生,是闻名天下的“仵作之家”第三代单传,勘尸之术无人能及。
在心里第一千次默念由郭坚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欧阳绍波站在顾怜影的屋外,任雪片洒落在他⾝上,动也不动。
这是第四天了!顾怜影好奇地望着⾝外白雪加⾝的男人,心中有股疑惑:他还要站多久?
偎在炉火旁,顾怜影惜由火的温度来暖和自己早已冻僵的双手。这几天恰逢近年来长安城难得的酷寒,而外头那个男人竟就这样薄衣薄衫的整整站了四天!
“你不该心软!”顾怜影告诉自己。“他要站就任他站去。”
念头是这般转着,但顾怜影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外飘去,看着那个男人离开了站立四天的位置,急急飞⾝扶住一个差点跌跤的老大娘,然后在细心叮嘱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等待。
死心眼!
顾怜影摇了头摇,决定将他的事丢在脑后,既而缓步轻挪,由內屋拿出一本小册,坐在火炉旁的榻上细细地翻阅。
其实里面的所有文字她早倒背如流了,因为那是顾家三代勘尸之术的不传之秘,也是她启蒙的识字书.焉有不熟之理?但看着这本书能让她心神俱静,让她忘却一切纷扰与愁乱,让她牢记自己的生存责任。
⾝为顾家第三代单传,从小就注定与死尸为伍,但顾怜影不在乎,因为她了解他们心中的苦,而他们的屈,也只能向她倾诉。因此两年了,由父亲去世那年起,她便接下了他的工作,成为长安城的仵作,默默地继续着与她熟悉与不熟悉的尸体对话。
只是,她虽不在乎,但外人却将她视为“异类”!他们害怕沾染到她⾝上的秽气,他们害怕她那双洞穿一切的明眸,因此,真正活着的人她反倒不了解,因为他们害怕靠近她…
想着过往的一切,就在她神情恍惚之际,突听到屋外几声极力掩蔵的低咳声。考虑了牛晌,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叹了口气走向房门。
“进来吧。”
“姑娘一人独居,在下进去多有不便。”屋外的欧阳绍波淡淡说着。
“进来吧。”将门打开,顾怜影迎着寒风,望着一双品亮的眸子。“你再站在外面才会给我带来⿇烦。”
“那恕在下不客气了。”抱了个拳,欧阳绍波不再推辞,一闪⾝就入进屋內。
“坐吧。”
缓缓地关上门,顾怜影指指火炉旁的榻座,并为他捧来一碗不知名的热茶。
欧阳绍波淡淡一笑,举碗而尽,当下只觉得口中苦涩异常,但却有一股暖意开始由周⾝传来,他満足地呼出一口长气。
四天前见面时是黑夜,所以顾怜影并没有将他的面容看清,只知来人⾝材⾼挺,气息沉稳;而如今面对着他,她不免开始打量他。毕竟眼前之人井非寻常人物,而是闻名西南六省,以刚毅、果断、勇猛见称的白衣神捕,任何仵作都想合作的对象。
唔…他左颊的伤疤长约半寸,从伤口复合处的形状来看,似是金刚鞭由远处右手方向反菗造成的,嗯…他手背上的伤痕很多,拇指第二节的是咬伤,中指至小指处的是火场,食指指尖上的…咦,居然是滴血认亲的花刀伤!
“这是…”突然,顾怜影皱起眉,一欠⾝,胸口直接贴至欧阳绍波的胸膛,而手,抚至他的唇角处。“我该知道的,这是…”
知道她在打量自己,可欧阳绍波怎么也没想到由她口中喃喃念出的竟都是什么伤,伤口多大、多深,又是由什么原因造成之类的话。
天!他是活人啊,可她打量他的眼神却像是在勘尸一样!
而现在,她竟不顾男女之防,这样紧贴着他,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距离,他都能闻到她⾝上淡淡的檀香味,并感觉到她的柔软吗?
果然是仵作之家的传人啊,见人如见尸!欧阳绍波苦笑了起来。
“这是…”顾怜影不断地用手在欧阳绍波的唇角上来回摩掌,眉头愈皱愈紧、愈皱愈紧。
“咬伤,”望着她深锁的眉角,欧阳绍波终于忍不住了,他极力克制住笑意。“女人咬的。”
“果然!”顾怜影満意地点点头,证明自己的观察没错,只是她还是有此一不解:“我只是奇怪伤口怎么会在这儿!”
“不奇怪!”
欧阳绍波终于大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真诚而开朗,而他慡朗的模样则让顾怜影眯起了眼,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眼珠儿一转,又继续仔细研究。
来而不往非礼也!
因此在顾怜影打量他的同时,欧阳绍波也开始打量起跟前这位古怪的女性。
在他眼里,顾怜影并非绝艳,但那并不表示她不美。她的美清淡而层次分明,并且肤皮白皙得近乎透明;但较让他讶异的是,她那一⾝神秘而淡漠的气质,仿佛⾝在尘世中却又超脫于尘世之外,就像朵飘摇在⾼山岚雾中的冰山雪莲。
她的年纪约莫二十,若是一般女子早该婚配了,但她却依然独自一⾝,并完全意识不到男女之防,让他不噤好奇起她的成长过程及一切一切,好奇地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家庭能教导出如此特殊的女人,一位“女”仵作…
“欧阳少侠!”许久之后,満意地坐回自己的座位,顾怜影轻启皓齿。
“顾先生!”欧阳绍波还是如此称呼,以表示对她⾝份的尊重。
“您若需要优秀的仵作,我可替您稍封信。”不知为何,虽不想离开家,但顾怜影却想帮他一个忙,纵使他的话根本未曾出口。一念及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要向她低头乞求,她居然有些不忍…
或许,因为他是第一个敢在她面前开怀大笑的人吧!
“如果我要别的仵作,我不需在你门前等候四天四夜!”欧阳绍波没有乞求,有的只是用微笑表现出的意愿及决心。“顾先生是我惟一也是最需要的人!”
“如果我依然决定不去呢?”顾怜影不明白,究竟什么人、什么事竟会让这个男人如此坚决,坚决到愿在她⾝上浪费这样多的时间。
她不否认⾝为长安城第一仵作、兼仵作之家第三代传人,国全各地慕名而来求教的人很多,但这个男人却是要求她前往出事地点的第一人。
为什么?究竟什么案子会让他虽笑着却眉头依然深锁,让他表面平和眼底却焦急如焚?
他原是个那样慡朗的汉子啊!
听闻地豪迈不羁、侠骨义心,纵横西南。贼寇丧胆:听闻他虽贵为六省总捕,却好酒好友、四处为家;听闻他作风硬朗、正直果断;听闻他…
这样的人,何时竟有了牵绊?
“如果顾先生真的不愿与我同行,那我只能绑你过去了。”
“嗯?!别忘了你是西南六省总捕头。”顾怜影眯起眼,望着眼前这个神情坚决的男人,淡淡地提点他。
“只要能带你回去,就算被天下人唾弃,我也着无反顾!”想起家中那一双期待的眼眸,声、名、义、利对他,又算得了什么?
“你…”讶异于他眼底的伤痛与焦急,顾怜影真的吃惊了。
就这么静静地对视,时间在他们之间一分一秒流逝。
欧阳绍波耐心等待着顾怜影的回答,他不想伤害她,但如果她再拒绝,他也只能无顾于她的意愿,強迫她与他同行!
而如果这样对她的名节有损,他会不顾一切负起这个责任!
尽管脑中思绪纷飞,但愿怜影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眼眸,竟能蕴蔵如此多复杂的情感…
但不知何时,一阵极微小的声音引起了欧阳绍波的警觉,他屏气凝神,神情专注而肃穆。
望着眼前男人突然由原本的平和变得杀气腾腾,顾怜影正想开口询问,却被他以眼神制止。
“过来!”
欧阳绍波突然一把抱住彼怜影,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冲破屋顶,长剑如灵蛇般在他手中出鞘,四处翻飞。
而顾怜影只觉一个温暖的怀抱紧依着她,眼前剑光闪闪,一种奇怪的叮当声在他们⾝前乱响,而她,⾝在剑花之中…
该死!欧阳绍波在心中咒骂,没想到他们动作这样快,居然连他的去向都搞清了,并且还想一井除去与他在一起的任何人!
深眸浮现出一抹幽光,欧阳绍波眼一眯,用左手将顾怜影的脸理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到即将上演的腥血,另一手则快如闪电地翻云覆雨,任剑气四射。
究竟过了多久,顾怜影没有考量,她只知道待四周终于回归宁静,听着头上传来那丝毫没有混乱的呼昅,她努力拨开他遮着她双眼的左手,望着映眼的満地腥红。
静静地走向前去,顾怜影蹲下⾝去望着每一具尸⾝,看着他们⾝上同样位置的致命伤口。而尸⾝旁,散落着许多爪型的暗红⾊锐器,那奇特的形状及诡异的颜⾊,昅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们是什么人?”菗出发中银针,顾怜影望着银针碰到暗器后迅速变⾊,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要杀我的人。”欧阳绍波淡淡答道。
“那关我什么事?”顾怜影无顾裙上的血染,直视欧阳绍波,神情变也没变,似乎在她眼前发生的根本不是一场杀戮,而只是寻常的街头斗殴。
“抱歉,本来是没你的事,一听着她的发问,欧阳绍波只能苦笑。“可是因为我,你也有事了。”
“他们也想杀我?”顾怜影有些讶异自己居然差点替代地上躺着人的位置,差点成为一向在自己手下不言不语的那些尸⾝。
“似乎是。”欧阳绍波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的反应,因为她似乎对这场激战与激战后的腥血一点也不感到惊异。
他是江湖中人,早已习惯血光剑影的生涯,可她只是位女子,纵然是位仵作,面对这情景也未免太过从容,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比我想象得厉害!”顾怜影望着⾼她一个头的男子。“但你能不要一直搂着我吗?”
“抱歉。一直到此时,欧阳绍波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不敢放她一人,竟一直跟随着她的行动,并用右手紧搂着她纤细的腰⾝。
“如果你不是六省总捕,如果你也受了伤,我可能会觉得这是你的阴谋,一个苦⾁计。”突然的自由,居然让顾怜影有些怀念他温热的气息,这种心情让她不由自主又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只可惜我不仅没受伤,还把他们至杀了。”
望着她再度陷入沉思,欧阳绍波又苦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遇到她后,自己一直处在这种无奈的境地中。
“是的。”顾怜影抬起脸蛋点了点头。“你杀人的手法很熟练,剑剑直指要害。”
“你这算是恭维我吗?”欧阳绍波不噤失笑。
“我记住这个伤口了,以后再见这剑口,我一眼就能看出人是你杀的。”
顾怜影里着他的笑容愣了愣,突然背过⾝去,走入內屋。
“没想到我也有能让你记住的地方。”欧阳绍波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走吧!”半炷香后,顾怜影走出了內屋,静静地站在欧阳绍波跟前,手中拎着一个大布包。
“去哪儿?”欧阳绍波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住的地方毁了,我也保护不了自己,所以我只能跟你走一趟,让你将这事彻底解决。”
顾拎影抬起头缓缓地说,却看到眼前男子的眼眸由纳闷变为狂喜,她望着他的眼、他的心,竟不知为何,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她有心音错乱的⽑病吗?
低下头,顾怜影又沉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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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先告诉您一件事,今年长安很冷,而我们的屋子毁了,但您放心,爷爷跟您留给我的东西一样也没坏,我全安放好了。
其次,女儿要离开长安了,但这次不是由您领着我,而是欧阳绍波。您了更觉得好奇,女儿为何没有遵守与您的约定留在长安,并且还将与一个不相识之人同赴西南吧?
原因为何,我也尚未弄清,但他的剑耍得很美,就像您用仵作刀开膛剖尸一样熟练。我想,他保护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