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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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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客厅里坐下,没有打开电视,也没有看书或看报纸,只是默默的一个人坐着,感受这种空荡带来的空虚感。

  真的好空虚,空虚得令他有点心慌!

  自从他小学二年级妈妈过世之后,二十年来,就是他和爸爸两人相依为命,然后,他结婚了,多了一个妻子和女儿,现在回想起来,只是多了她们⺟女俩,这个家就变得好热闹,好…温馨…

  可是,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这个温馨的家就破碎了,只剩下他和妻子两人相依为命,就像当年他和爸爸相依为命一样。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在独力照顾她,但事实上,他们两人是相互依赖的。

  她依赖他的照顾,而他,却是依赖“她的依赖”缺少爸爸的遗言所带来的这种依赖关系,在骤失父亲和女儿之后,他的心灵会失去寄托,精神上无所适从,他会被失去父亲和女儿的痛苦和自责庒垮,然后…然后…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

  然而,这种依赖关系缓和了他的伤情,时间冲淡了痛苦,他才能慢慢的从悲伤中走出来,忆起爸爸和女儿,他仍然会心痛,但那种会使他崩溃的哀恸,已经过去了。

  现在,他坐在这里想着他的妻子。

  她叫孟昑夏,大家都叫她小夏,今年二十岁,有一副偏向男性化的五官,⾝材平扁得比男孩子更平扁,还有,她是个心软的爱哭鬼。

  不知为何,相识五年,结婚两年,他竟有种现在才认识她的感觉。

  以前,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把她看在眼里过,她一直都只是那个为他生女儿,替他照顾爸爸的人而己,就像秦云,只不过是曾经照顾过容爸爸的男护士罢了。

  可是现在,经过七个月来的朝夕相处,还有那种相依为命的依赖关系,不知不觉中,代替了容爸爸和萱萱而存在于他心里!她是萱萱的妈妈,也是容爸爸最疼爱的媳妇。

  就某方面而言,她就等于是萱萱和容爸爸了。

  然而,她依旧只是那个叫作“他的妻子”的人而己,仿佛她是一个覆面纱的女人,致使他一直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但其实,是他一直不肯去看她的。

  直至此刻,她不过才刚出门而己,屋里少了她,他变成一个人,空虚感直袭而来,他才恍悟,不管她是什么样子的,就算她真的是个男孩子,都已经在他心中占有一个独属于她的位置了!那个位置,就在爸爸和萱萱中间。

  虹今,他已经不再是依赖“她的依赖”而是依赖“她的存在”了。

  她是他的妻子,现在,还有往后会和他相依为命的女人,他们还会共同孕育更多的孩子——萱萱的弟弟或妹妹。

  或许,他应该认真去认识她一下了。

  于是,他继续坐在那里,认真的、仔细的回想,从第一次看见她开始,一点点的慢慢回顾,然后,面纱逐渐被掀开了,他开始看见她的轮廓了…

  “惜莲。”

  他愕然抬首,愤怒即刻淹没了他。

  “你!”

  徐莉雅瑟缩一下。“对不起,你家大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了。”

  容惜莲猛然起⾝,手臂直指向外“滚出去!”咆哮。

  “不,我求你,请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徐莉雅哀求。

  “我不听!”手臂继续指向外。“滚出去!”

  “可是…”

  “你再不走,我就叫‮察警‬来,告你私闯民宅!”容惜莲冷笑。“现在,你没办法威胁我了吧?”

  徐莉雅窒了窒,无助之下,竟然就地跪坐下去大哭起来。

  “好,你就叫‮察警‬来抓我吧,反正我早晚会被抓的!”她绝望地痛哭着。“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我无意中的几句话,让晓妍害死了你女儿,又逼你把你女儿的心脏给我儿子,结果手术后出现慢性排斥反应,心肌死了,医生说要先换人工心脏,再继续排队等候换心。然后…”

  哽咽一声,她捂着嘴,免得哭到说不出话来。“那时候听到我们说话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明明答应我了,看在晓妍才五岁,根本不懂事的分上,除非有人问,他们才会说出实情,但只要没人问,他们也不会主动说出去。没想到…”

  她无奈的菗噎一声。“那个护士‮姐小‬竟然破坏承诺,前两天跑到江家去,威胁说要给她钱,不然她会把那件事说出去。天涛他爸爸气坏了,可是也只好给她一大笔钱,不然这件事传出去!江家的五岁小孙女是凶手,媳妇是唆使者,江家会很难看的。之后…”

  怯怯地瞅容惜莲一眼,她垂首低语。“之后,天涛他爸爸又要我来找你,要你写下切结书,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也不会告我们,我…”

  “切结书?”容惜莲双眉挑得半天⾼。“请问,我做错了什么?”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徐莉雅呐呐道。

  “老实告诉你,如果不是小夏伤心过度,我早就去告你们了!”容惜莲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害死他女儿的主使者。“我不想让她知道孩子是被害死的,宁愿让她以为是不小心摔死的,免得她更无法接受。可是不管我有没有告你们…”

  手指愤怒的指住徐莉雅。“是你,是你女儿害死我女儿的,这是事实;是你胁迫我把我女儿的心脏给你儿子,这也是事实;因此而害得我爸爸二度中风过世,这更是事实,是你,就是你,害我同时失去两个至亲的亲人,你竟敢要我写什么切结书,我欠你什么了?”

  “欠我什么?”徐莉雅泪眼冉冉地喃喃道,忽尔跳起来“利用了我七年,难道你不欠我吗?”愤慨的指责。

  “我真的欠你那种事吗?”容惜莲嘲讽地反问回去。

  徐莉雅反射性地张开嘴,脫口就想说是,但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梗在喉咙挤不出去。

  不,他没有。

  毕竟,是她先开口的,也是她在明知他不喜欢她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要交往看看的,还声明无论有没有结果,她都不会抱怨,现在,她有什么理由责怪他?

  没有。

  “可是,交往了七年,你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甘心。“起码也有几分情分呀!”

  “我说过了,你没有让我心动的条件。”容惜莲泠冷地道。“再老实告诉你,当初,如果你在一得知我爸爸那件事的时候,立刻就来告诉我——好让我有机会多少帮我爸爸一点忙,而且没有借机要求我、胁迫我任何事,或许我会对你因感激而动心。可是…”

  他冷嗤。“你偏偏是在你自己有需要的时候,才利用那件事来胁迫我,像你这种女人,只是外表好看,內在其实烂透了,我怎么可能对你动心?”

  “我…我…”徐莉雅张嘴,却无言以对。

  “你连小夏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再加一句。

  那个比男孩子更像男孩子的女孩子?

  “她只是个男人婆!”徐莉雅不服气地‮议抗‬。

  “对,她外表是不好看,可是…”容惜莲稍稍一顿。“两年前她嫁给我的时候,她也知道我只是不讨厌她而己,但她毫不介意那种事,婚后,她就一意尽心做个好媳妇、好妻子、好妈妈…”

  他闭上眼,回想。“从我懂事以来,只有在那两年,不,是四年,从她搬到我家对面开始,在那四年里,我爸爸笑得最多,也笑得最开心,因为她,我的妻子,小夏总是很努力在逗我爸爸开心;虽然我对她很冷淡,甚至在她‮孕怀‬之后,我就不再碰她了,但她不⾼兴了吗?不…”

  他自问,再自己回答自己。“她没有,她始终都尽心尽力的在维持这个家的‮谐和‬、欢笑与圆満,好让我在出门工作时,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就算她心中有什么不愉快,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或者,她真的从来没有什么不愉快,因为,她不贪心,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她…”

  突然,他噤声,沉默了,若有所悟地深思好半晌后,才又继续下去。

  “她,真的很早熟,外表像男孩子,个性也像男孩子,却比所有女孩子更温柔细心,体贴又体谅…”

  说到这里,面纱终于一整个被揭开,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了。

  他的妻子小夏,外表像男孩子,年龄是少女,却有成熟女人的心胸,不,成熟女人并不一定有她那种心胸。

  徐莉雅就没有。

  但小夏,他的小妻子,她是他见过最成熟懂事的女人,而事实上,她今年才刚満二十,然而,她却是一个最孝顺的媳妇、最体谅的妻子、最尽责的⺟亲。

  想到这,没来由的,他心头悄然泛起一股温柔。

  往常,只有在想到爸爸、想到女儿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温柔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想的是他的妻子小夏,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小夏那张男性化的脸。

  忆起她因看悲情剧而嚎陶大哭的时候,五官扭成一团,眼泪鼻涕化成一张大花脸,凭良心说,真的是丑到一个不行,以往,总是让他想离她愈远愈好;现在,却只是让他想温柔的笑叹。

  就像看见萱萱扯着自己刚换下来的纸尿布,嘻嘻哈哈的摇两下便想往嘴里塞,那种又想笑,又想叹气的温柔。

  不同的是,对萱萱的那种温柔,总是让他溺爱的亲亲她后,代替尿布陪她玩。

  而对小夏的那种温柔,却会使他想怜情的‮慰抚‬她,若是不成功,就直接拖上床去做更进一步的“安抚”吧!

  这种心情,他从来没有过。

  他动心了吗?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他没有经验,所以毫无概念。

  然而,他能确定的是,往后他跟小夏的相处会不一样了,因为她不再只是“某个人”而已了,这个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血缘的连系,却有另一种同样深刻,分不开、切不断的牵绊。

  他们一起经历那段惨恻黯淡的哀伤时光,也互相倚赖着一起度过那段痛苦至深的曰子。

  她是他的老婆。

  爸爸陪伴他长大,而老婆将陪伴他到老。

  “你…”见容惜莲述说着他的妻子,表情透着若隐若现的温柔,那是她求了七年而不可得的,徐莉雅心中油然涌现一股酸味,几分嫉妒,几分不甘愿。“再怎样,她也不过是个男人婆而已,根本带不出门的!”说这话时,她是很自豪的,那个男人婆怎么可能比得上她!

  容惜莲两眼阴鸷地眯了起来。“而你跟你女儿都是杀人凶手!”

  瞬间,自豪的气势消再无踪,徐莉雅畏缩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当时晓妍…晓妍也才五岁啊,我说过,她是个窝心体贴的孩子,不想看见我哭…”

  “窝心?体贴?”容惜莲嗤之以鼻地冷哼。“所以,就要别人代替你哭?”

  张嘴,闭上;张嘴,闭上,同样的动作,徐莉雅不断重复,因为她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才好,最后,她沮丧地垂下脸。

  “求求你,体谅我一下吧!”她哀求。

  “体谅?”容惜莲不可思议地复述,仿佛听到她说的是,原来人类的始祖不是猿人,而是总是被我们用拖鞋追打的小強。“你,要我体谅你?”由于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以至于没注意到屋子外有人开大门进来的声音。

  徐莉雅更没有注意到,她只担心要如何说服容惜莲。

  “我爸爸的公司出现困难,那是我的错吗?不,不是,但爸爸却要牺牲我来救公司,我才不得不跟你分手,嫁给天涛,但是,我不爱他,我爱的是你呀!”

  容惜莲面无表情,对她的倾诉毫无感觉。

  “生活在他⾝边好痛苦,如果不是有我那两个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徐莉雅喃喃诉怨。“可是上天对我好‮忍残‬,晓央竟然罹患先天性心脏病,不换心就活不过两岁…”

  她伤心得哽咽了,容惜莲依旧无动于衷。

  “原以为你女儿的心脏可以让他度过这个难关,谁知竟会出现排斥现象,使他不得不换上人工心脏,再继续排队等候换心…”

  “难不成…”容惜莲徐徐勾起一弯嘲弄的讽笑。“你要我再生个孩子,好让你女儿再把他推下床摔到脑死,就像她把萱萱推下床摔到脑死一样,然后你儿子又可以换心了,你就开心啦!”

  他的语气是很明显的挖苦,岂料徐莉雅不但没听出来,竟还…

  “你愿意吗?”她惊喜地脫口而出,泪眼模糊的也没注意到容惜莲那一脸阴森森的恐怖表情。“你是知道的,到东南亚或第三世界那些‮家国‬去买‮官器‬,风险真的很大,听说有人移植了肾脏之后,才发现那颗肾脏有包虫…”

  好‮忍残‬的女人!她是⺟亲,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亲生出来的吗?

  而她却只考虑到买来的‮官器‬有没有问题,就没想到她买的不只是一颗心脏,而是一条人命吗?

  容惜莲已经没耐性跟她说话了,只想听她还能自私到什么程度。

  “你不是女人,不能了解⾝为⺟亲的痛苦…”徐莉雅叉开始菗噎饮泣。“晓央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出来的,他是我⾝上的一块⾁,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看着他…”

  “可以啊,只要你…”那种荒唐离谱又自私残酷的要求,容惜莲已经没‮趣兴‬再听下去了,他正想告诉她,只要她先把她女儿的心挖出来祭奠他的女儿,他就可以考虑考虑,就在这时,却见小夏突然出现在客厅口。“小夏?”

  她没有回应他,径自走到他面前,扬手便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算你狠!”

  “小夏…”

  “你不爱我,我不勉強;你利用我,我也可以不在意,但为了一个女人,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有辛辛苦苦独力把你带大的爸爸,你竟然就这样害死他们了,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他完全的无法否认。

  是,就是他害死他们的,倘若当年徐莉雅向他告白的时候,他没有答应和她交往,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容爸爸和萱萱也就不会死了。

  不是他亲手害死他们的,但,追根究抵,就是因为他!

  这是他永远无法释怀的愧疚,一辈子无法挽回的做事,除非时光能倒流,但那是不可能的,此生此世,他都只能怀抱着这份悔恨,直至死亡那一刻为止。

  “不,你没有,你是个冷酷无情的畜生,你根本不是人!”

  “…”他想说对不起,毕竟萱萱是她生的,但是,说了又有何意义?

  “我从没想过我会说这种话,但是…容惜莲,我恨你,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话落,孟昑夏就转⾝大步离去了。

  容惜莲并没有追上去,他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不管他怎么说,她应该都听不进去,因此决定先等她冷静下来,再去跟她谈谈。

  目前,最重要的是…

  他冷眼面对徐莉雅。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徐莉雅,要是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去告你、告你女儿、告你们江家,听清楚了没有?”

  但徐莉雅不肯死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容惜莲转⾝要去打电话。

  “你要打给谁?‮察警‬?”

  “不,律师。”

  “律师?”徐莉雅惊叫,慌慌张张转⾝就跑。“好好好,我走,我走!”

  尾随在徐莉雅后面,她一踏出大门外,他就重重地甩上大门,然后开始认真思索,要给小夏多少时间冷静呢?

  一个星期够吗?

  但是,一个星期后,当他想去找孟昑夏时,却发现找不到她了,孟昑夏的亲戚们始终一心向她,只要她不想见他,他就别想见到她了。

  再过三个星期,他查到她离开‮湾台‬了。

  “她…那么恨我吗?”竟然离开‮湾台‬了,就为了远离他!

  也是,怎能不恨他呢?

  他自己都很恨他自己了!

  孤独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容惜莲默默沉思着,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黎明,然后,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曾经,他依赖着“她的依赖”而度过那段最黑暗的曰子。

  然后,依赖“她的依赖”不知不觉中转变成依赖“她的存在”

  而今,她离他而去,他又该依赖什么来度过往后的曰子呢?

  对了,他要依赖的是…

  等待她。

  欧洲,法国,巴黎,16区——

  “老大。”

  “又⼲嘛了…”

  “问你一个问题啦!”

  “什么问题?”

  “要是哪天,老爸找到你了,你会怎样?”

  “踹扁他的脸!”

  “老爸比你⾼,你踹得到他的脸才怪!”小男孩喃喃咕哝,嘲笑。

  “你说什么?”

  “没啦,没啦,我是说,踹扁他的脸之后呢?送他去医院?”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少在那边乌鸦嘴咒你老爸进医院!”

  “…”很无言耶!

  “没问题了厚?那我要出门啰!”

  “给我等一下,老大,是你说一放暑假就要带我去迪士尼的耶!”

  “不是带你去过了!”

  “厚,老大,你的脑性⿇痹又发作了厚!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我根本连迪士尼是什么都不太了,又没玩到什么!”

  “那叫你表哥带你去,这总可以了吧?”

  是是是,又要出动“保镖”就对了!

  不过这也好,那两位“保镖”带他出去玩的时候,眼睛都忙着看啂牛两只脚走路的那种,要盯住他,用两瓣**就够了,他就可以自己溜去玩他自己的,等玩够了,再到大门口广播寻人就行了。

  嘻嘻嘻,老大脑性⿇痹也不是没好处的!

  哈哈哈,就说吧,三两下就甩掉那两个乌龙“保锣”了!

  小男孩得意洋洋的低头看迪士尼乐园的导览图,正在计画该怎么玩,突然有人拍一下他的肩膀,他疑惑地回眸,瞬间两眼爆凸愕然怪叫。

  “老爸,你怎会在这里?”

  “你说呢?”

  小男孩眼珠子溜溜一转“老爸你知道我们住在哪里了,然后就从我家一路跟跟跟,跟到了这里?那你…喂喂喂,⼲嘛又抱我啦!”而且还抱得好紧,害他早餐都快被挤出来了!

  “你好吗?”

  小男孩翻翻白眼。“老爸我是小孩子好不好?请不要用这种大人的问候词来应付我啦!我…喔,拜托,别这样摸人家的脸啦,超恶的说!”

  “…你说话的口气真像你妈妈。”

  “废话,我是老大带大的咩!”

  “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东…喔耶,‮机手‬!”小男孩欢天喜地的一蹦半天⾼。“老大最小气了啦,都不买给我,哼哼哼,现在我有了,不用再去跟她卢啰!”

  “我的‮机手‬号码已经输进去了,要找我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喔,好。”小男孩宝贝兮兮的把‮机手‬收蔵到背包里。“老爸,你怎么先来找我,不先去找老大?”

  “我还在考虑该怎么跟你妈妈见面比较合适。”

  “是喔,那最好不要考虑太久,告诉你,老大的粉丝可是一大拖拉库的,男的女的都有喔,还有几个追了老大好几年了呢!”

  “…”“哇靠,老爸,你的脸变黑了耶!”

  “不要说脏话。”

  小男孩怔了怔,然后低头对自己装了一个很滑稽的感慨表情。“又一个脑性⿇痹患者!”

  “小宇,你妈妈…”

  “小雨?”小男孩哭笑不得。“我还倾盆大雨咧!”

  “不然要叫你什么?”

  “雷阵雨?”

  “你妈妈叫你什么?”

  “小表。”

  “…”“好啦,好啦,小雨就小雨啦,不要变成暴风雨就好了啦!”

  “小宇,你妈妈都很忙吗?”

  “忙翻啰!”

  “那我什么时候找她比较合适?”

  “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啦,”小男孩不耐烦地摆摆手。“老爸你就直接杀过去找老大就行了啦!”

  “好,我懂了。”

  “不,你不懂!”小男孩叹了口气,一副好老好老的老成样子。

  “你知道老大很心软吧?”

  “知道。”

  “心软的人就很容易心虚,只要她认为自己错了…”

  “她错了?”

  “嘿啊,离开老爸两年后,老大才想到老姊的死一定有特别的原因,因为老爸你不是那种会害死亲生女儿的人,她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跑掉了,这么一想,错的反而变成她了…”

  “你怎么知道?”

  “废话,偷听来的嘛!”

  “…那你妈妈为什么不回去找我?”

  小男孩突然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乐不可支。

  “因为老大担心如果真的是她不对的话,老爸你会生气,然后就不要她了,还会把我抢走。所以她希望是你来找她的,这样就表示老爸你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就算她真的错了,也不会太生气。”

  “是她先寄给我离婚书的。”

  “她在离开‮湾台‬之前就寄出去了啦,两年后,她后悔了,就偷偷叫人去查,看老爸有没有去办离婚手续…”

  “我没有。”

  “所以啦,老大放了一半的心…”

  “只有一半?”

  “嗯啊,她胆小,不敢全放心嘛!”

  “所以,我只要直接去找她就好了?”

  “对,还有,记得喔,要对老大凶一点、狠一点,千万不要太客气,最好是用那种『一切都是你的错,我都没错,所以,我来找你算帐了』的态度,然后老大就会想到一定是她误会了,老爸才会对她凶,然后就会很心虚、很心虚,然后…”

  小男孩挥挥手示意对方蹲下来,等对方矮下来跟他差不多⾼之后,他就很man的拍拍对方的肩。“老爸你就搞定啦!”

  “…难怪你妈妈要叫你小表。”

  “优良品种嘛!”小男孩得意的咧!“好了,都了了吧?”

  “了解了。”

  “那可以开始了吧?”

  “开始什么?”

  “开始什么?”小男孩不可思议地重复,旋即跳起来怪叫“你可以再瞎一点没关系!”生气了。

  “瞎?”

  “老爸,请你有一点⾝为父亲的自觉好吗,”小男孩没好气地说。“带儿子玩迪士尼是爸爸的责任,你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很好,孺子可教也!”小男孩欣慰的颔首“那我们走吧!”主动牵起对方的手,径自往前走。“先说好喔,要怎么玩都听我的喔!”

  “…小宇。”

  “⼲嘛?”

  “你为什么会去找我,又这么帮我?”

  小男孩的脚步顿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前进,头也不回的说出答案,语气竟有几分害羞。

  “因为,我是小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想要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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