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几个昼夜过去。
柳府大姐小在总管陪同下,跋山涉⽔←星赶月,一路赶苍蝇打蚊子躲盗匪,好不容易来到麒麟山下。骆总管⾼龄七十八不堪旅途劳累,更不堪爬上麒麟山的两千两百一十一个阶梯,于是告老还乡去也。
柳梦蝉一看见绵延无尽的登山小径,本想⾼举双手投降,打道回府,可是一想到娘亲发飙的模样,于是乎她硬着头⽪、鼓起勇气,龇牙咧嘴,腿双发软,哭爹喊娘地终于爬上山去向庞辙严习武。
上山以后,柳梦蝉发现她有两个习武同伴,一男一女…
女的武功⾼強叫贺小银,专程为保护洪门大少夏雷锋而来。男的当然就是大少爷夏雷锋啦,武功普普,为了一套剑法被上山跟庞师⽗习武。
夏雷锋喜他的守护者贺小银,所以,当庞师⽗不顾他的议抗,要徒儿们同住一间房时,夏雷锋就开始对柳梦蝉充満敌意。
于是,在夏雷锋莫名其妙的敌意下,柳梦蝉开始了她的修业课程。
呜呼哀哉,⽇月如梭,青舂一去不复返,柳梦蝉就这么硬着头⽪以“柳梦寒”的⾝分,在麒麟山开始了她惨绝人寰的习武生活。
终于这天…
掌声鼓励鼓励!啪啪啪啪啪…“不愧武林盟主柳鹤之子,拿下比武大赛第一名,厉害啊厉害…”
柳梦蝉在众人掌声及呼声中,接过一年一度少年比武大赛夺冠的“金⾊手杖”没想到她代弟出征,竟然赢了比赛。
站在擂台上,柳梦蝉泪光闪烁,⾼举手杖挥手向众人致辞。
“谢谢,谢谢大家!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生下我。还有我的师⽗,庞辙严。没有他的严厉教导,就没有今⽇的我…”
斑大威猛的庞辙严双手抱,英气发神采飞扬地朝她点点头。
柳梦蝉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动,紧抱手杖动不已。
“谢谢大家,我太⾼兴了!”她看见从来就不曾给她好脸⾊的娘亲一反常态,心満意⾜地冲着她猛鼓掌。她看见爹一脸骄傲以她为荣地笑着。大家都为她哉掌叫好,这荣耀的一刻让她情绪动,欣不已。
呵,她终于受到大家的肯定了,她…一向胆小卑纬弱的柳梦蝉终于出头天了。
包⾼兴的是看见擂台下落败的、常欺负她的夏雷锋。
他被她踹得鼻青脸肿“⽪⽪剉”地任贺小银扶着。
柳梦蝉心有不忍,満怀歉意地小声道:“喔…对不起,小银,我赢了。”真不好意思,把她家大少爷踹得重伤了。柳梦蝉认真地道歉着。“小银,我不是故意赢的,我是不小心赢的。我赢了,小银!我赢了,小银…”
啊…咂!
一只飞天脚将柳梦蝉自梦乡踹醒,而且狠狠地将她踹去撞墙。
“啊…”只听得她凄厉的惨嚎。
我婬了,小银?我婬了!这小子究竟在梦中对他的小银⼲么?“混帐!”夏雷锋气得双手握拳七窍生烟,这这这…这简直太过分了!他双眸噴火,咬牙切齿地道:“柳、梦、寒,你好样的!”他挽起袖子已经准备开扁了。
一旁的小银被吵醒,她幽幽地翻⾝过来,冰冷的目光犹带睡意地望着凄惨的黏在墙上的柳梦蝉,吐出淡漠、毫不讶异的一句:“你又被揍啦?”这笨小子又惹⽑了少爷,厉害厉害,这已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柳梦蝉挂在墙上,呜呜…两行清泪冲出眼眶,又怎地?她是作梦了吧?梦中的世界真美好,现实人生却恁地残酷。
她惊恐地缩在墙前,望着怒气腾腾的夏雷锋朝她走来。
不妙!柳梦蝉既惊又怕,眼泪直噴,扯开喉咙,毫不犹豫在夏雷锋近时放声尖呼…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是作梦,你⼲么?”
夏雷锋抡起拳头。“我扁你,臭小子!”死娘娘腔,胆敢満嘴的小银小银,不给他点排头还得了!
柳梦蝉立即抓起一旁椅子防⾝。“你再过来我…我要扔你喔…”她提醒他。“上回你扁我,被师⽗罚跑一百圈,你不怕吗?快住手…”呜呜…她完了。
夏雷锋抡起拳头,毫不受她威胁地大步而来。情急之下柳梦蝉闭上眼,深昅一口气。“啊!”的一声将手中椅子朝他砸去…
柳梦蝉非但笨得没砸中夏雷锋,那把椅子还很滑稽地破窗而出,摔落在院子发出“砰”的好大一声巨响。
砸死他了?梦蝉睁眼一瞧,却看见夏雷锋毫发无伤正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地等着痛扁她。呜呜…吾命休矣!
就在夏雷锋伸长铁臂,将拳头挥出去那千钧一发之际,忽而,背后一道冷风扑近。沉、暗哑、冷酷的嗓音跟着传⼊斗室。
“你做什么?”
登登!夏雷锋的拳头僵在半空中,惨了…他缓缓回头望向门口,门敞开着,夜雾中立着抹非常⾼大威猛的黑⾊⾝影。一看到雾中人影,他的寒⽑立即竖起;一听见那令人丧失勇气的嗓音,他就忍不住一阵头⽪发⿇。是师⽗,那个非常剽悍的师⽗。
来人雄步而至,一⾝黑⾊装束,有着耝犷英俊的脸庞,镌刻般深刻轮廓。双眸炯炯有神,下巴坚毅有力。紧闭的线,流露出他不苟言笑的格。衬上那⾼大体魄,磅礴中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大步踏进斗室,周⾝气势教人畏惧起他拥有的、慑服人心的王者风范。
那一双非常黝黑、非常锐利的目光,不怒而威地教夏雷锋立即识时务笑瞇瞇地松了拳头,哥俩好似的猛地环住早已吓丢三魂七魄的柳梦蝉。
“唉呀!”他笑呵呵地朝梦蝉挤挤眼,刻意热情地猛拍她纤瘦的背。“咱们在练功嘛,复习师⽗今⽇教的那套拳法,是不是啊,寒弟?”他丢给她一个“你敢告状就死定了”的眼神。
柳梦蝉怕得“⽪⽪剉”她爱好和平,绝对没胆敢得罪夏雷锋。
于是,她配合着夏雷锋,勉強挤出一丝丝笑容。“嗯…是…是啦…”她用力点头,只想下宁人。
庞辙严负手在背,那对黑⾊眼睛冷静而深沉地盯在她脸上。“是这样吗?还是他又欺负你?”
柳梦蝉张嘴正要帮夏雷锋说话,忽然,鼻尖一凉。她伸手摸摸,⾎?她瞠目结⾆地道:“我…流⾎了…⾎啊!”她惊慌尖嚷,鲜红的⾎渍吓坏了她,登时庞辙严的目光亦随之一凛。
“你?”夏雷锋当下傻眼,连忙跳开。“怎么?”流鼻⾎了?怎么会,他又还没开扁!
庞辙严黑眸扫向夏雷锋,眼眸结着厚厚一层冰霜,声音严厉低沉得让人⽑骨悚然。“你揍他?”他缓缓地问。
“我…”夏雷锋简直快呕死。“我本还没出手啊…”“还没出手?”庞辙严瞇起眼。
“柳梦寒…”夏雷锋急呼。“你说,你自己说,我有没有打你?”天地良心啊,他是要打没错,但他本还来不及出手啊!
柳梦蝉一手摀着鼻子,一手抓住师⽗臂膀,急急帮夏雷锋解释。“师⽗,他没打,他没打…”
庞辙严回头子柳梦蝉,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真的没打,流鼻⾎是因为刚刚他踹我,我才…”惨了,她立即噤口,但师⽗的脸⾊是更难看了。她慌地退后一步,她似乎说错什么了。
夏雷锋脸⾊骤变,非常愤怒地用⾜以杀死人的目光瞪她。呜呜…她的确是说错什么了。
只听得庞辙严肃然道:“踹?他踹你!”他转而瞪视夏雷锋。“你好大的胆子。”声音很轻却冷得令人打颤。
“好哇!你真懂得告状…”夏雷锋对柳梦蝉怒咆。这臭小子真险,现在他多了一条踹他的罪状。
瞥见夏雷锋想杀人的目光,这个…柳梦蝉尴尬地直退,呜呜…天地良心“轮家”分明是想帮他的。“你…你们都不要生气了,呜呜…”她开始啜泣。
“贺小银,”庞辙严转而问起坐在铺上、置⾝事外的漂亮少女。“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踹了梦寒?”
夏雷锋拚命地给小银使眼⾊。
贺小银顺了顺发辫,⽟一般皎⽩的脸浮现冷漠的表情,她点头,非常清晰简洁地回道:“是,少爷踹了他。”她从不说谎的。
扼、腕、呐…夏雷锋气得要发狂了。臭小银,帮着外人!
庞辙严冰冷的眼神看得夏雷锋冷汗直冒。“这次,该罚你什么?嗯?”
*****
这次,夏雷锋被罚去蹲马步了,贺小银照旧非常正气凛然、大义灭亲地去监督他。
至于柳梦蝉则是因为流鼻⾎,被师⽗挟在臂间,拎往他寝室。
幽静的房里陈设简单,大椅大桌大,简单得就像庞辙严这个人;豪迈、慡俐、井然有序。
柳梦蝉被按至椅上,她一直摀着淌⾎的鼻尖。鼻⾎将她的⽩袖染红,红得触目惊心,红得教她害怕。我会死吗?她不噤惶恐地这么想。眼眶中泪光闪烁,焦虑地看师⽗绞帕。
庞辙严走过来将她⾝子反转,让她背靠桌沿,上⾝仰躺桌面。他一手按着柳梦蝉额头,另一手拉开她摀着鼻尖的手,将锦帕覆上,并拿来一本厚书枕在她脑后。
庞辙严缄默俐落地做这些动作时,⾝上⼲净的男气味,和那靠近的、温热的体温,教柳梦蝉心神不宁,思绪紊。
“师⽗…”柳梦蝉眨眨⽔汪汪的眼睛,那里头蓄満未⼲的泪。“师⽗,我流那么多鼻⾎,会不会死?”她马上想到自己“⾎尽人亡”的死状,立即打了个大大冷颤。
不论发生什么事,柳梦蝉总是彻底的发挥她悲观的格,往最坏的方向想;把自己吓得半死,就是她最拿手的天赋。
“不会。”庞辙严黝黑的眼睛直直俯望胆小怯懦的徒儿。“只是流鼻⾎而已。”他皱眉不耐烦地沉声道。“梦寒,没听过流鼻⾎会死人的。”这小子恁地没用。
他严厉的口吻,让她眼眶一。呜呜…师⽗一定觉得她很逊。
庞辙严一见他了眼睛是更气了。“堂堂男子汉,哭什么?”
人家明明是女的…望着师⽗严峻的表情,望着那一对冷厉的子夜黑眸,梦蝉眼眶更红了,眼泪不争气地直直落。
怎么这么爱哭!庞辙严拉开椅子⼲脆坐下来,懒洋洋地斜撑左下颚睨着她。
“胆小、怯懦又爱哭…”他嗟了一声。“柳梦寒,你本不是习武的料子,我看你趁早回去。”他实在后悔答应柳老爷收这笨蛋为徒,而且越来越后侮。
回去?想到温软的被窝、馨香的房间,她好心动;可是,又想到爹娘失望生气的脸,呜呜…她可没那个胆。
“不行…我要参加比赛,我…我好象还没本事打赢。”她傻呼呼地上望他严厉目光。
“你若打得赢真见鬼了。”庞辙严毫不留情地道。
打不赢?娘最爱面子了,拿不下第一,她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不行啦,师⽗,我一定要拿第一。”
庞辙严饶富兴味地瞪她一眼。“第一…对你而言真这么重要?”
是对她那武林盟主的爹和爱面子的娘重要,而对爹娘重要的事,对柳梦蝉就重要。她最怕爹娘生气了,他们一生气她就没好⽇子过。
庞辙严看柳梦蝉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
他陡然起⾝,菗去她鼻尖锦帕。“⾎止了。”说完,随即“刷”的一声,俐落地当她的面拉开⾝上黑袍褪去。
梦蝉霍地坐起,差点鼻⾎又噴出来。“你、你、你做什么…”⼲么脫⾐服?
“该睡了。”庞辙严健朗结实的⾝上仅套着⽩⾊单⾐,敞开的襟口,褐⾊満的膛上,是一块块隆起而均匀的肌⾁,像丝缎般泛着光泽。看得柳梦蝉惊心动魄双腮帘红似火。一颗心狂疯猛跳,突然一阵口⼲⾆燥,霎时脑门充⾎。
对喔,师⽗以为她是男人,呜…这太剌了,再不跑铁定又要流鼻⾎。她一手摀住鼻子猛地跳下椅子,慌慌张张就往房口奔。
“那我也回…”
“梦寒。”一只大手轻轻松松地将她揪回来。“夏雷锋罚完肯定怒气难消,今晚你睡这里。”
那嗓音浑厚低沉,充満男气魄,教梦蝉没来由地神经紧绷,芳心大。
“不行啊…”梦蝉直头摇,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们要再吵,明天都不用练武了。”庞辙严说着,径自上躺下。他闭目,等了很久,不见柳梦蝉上,睁眼,看见她还杵在那儿。
庞辙严面容一凛。“又怎么了?快过来睡!”这小子在矜持什么?他烦死了。
“可是…”柳梦蝉绞着手,低下红的脸,支支吾吾地。“可是…可是…”可是师⽗是男人啊,怎么可以…不行啦!柳梦蝉心慌意的,开始不安地拉扯⾝上衫子,别别扭扭地待在原地。
“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吗?”庞辙严隐忍着怒气斥道。
一听见那严厉的嗓音,柳梦蝉登时忘了矜持,咚咚两步爬上去上立即躺平。
“是,师⽗晚安。”她紧闭双眸,浑⾝僵直地躺在上,双手还紧握成拳,脸⾊苍⽩如纸,额间还徜着冷汗,苑如受酷刑。呜呜…不管了,只是躺在一起没事的、没事的…她努力催眠自己。
庞辙严一个侧⾝,撑起下颚,俯视柳梦蝉僵硬的睡姿,子她紧张睡容,还有那紧闭的眼、死锁的眉心。忽然觉得好笑,懒洋洋地开口问道:“和师⽗睡这么可怕?”
“嘎?”柳梦蝉睁眸,惊见师⽗的脸近在咫尺,一阵慌张。“师⽗?你说什么?”她太紧张了,本没听清楚。但见师⽗黝黑的面容浮现一丝懒散笑意,她顿时发现师⽗严峻的五官充満男气概,师⽗好俊喔,看得她又是一阵心神驰,小鹿撞。
她能清楚感受到⾝侧师⽗灼热的体温,更不能避免地瞥见在那薄薄衫內,那壮硕结实的褐⾊肌⾁。那光滑健康的古铜⾊肌肤,那満硬朗的膛…柳梦蝉忽然又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而且不自觉地猛咽口⽔。怎么回事?她浑⾝热燥,而且非常地紧张,脑袋彷佛停摆作废了。
“为什么老是这么紧张?”庞辙严瞧着她,淡淡地问。“精神这么紧绷,怎么习好武功?”因材施教是严师庞辙严教武法则,他发现对这笨徒儿凶是没有用的,这小子一慌就什么功夫都忘了,镇⽇像惊弓之鸟。
柳梦蝉听了一双⽔眸上望师⽗,但一对上师⽗黝黑深邃的黑眸她更紧张了,连呼昅都了起来,她又开始语无伦次。“师⽗…我…我…这个嘛,紧张是…是因为…那个…”唉,这叫她怎么说,师⽗本不知道她是女的啊!
从来没有和男人躺在同一张上的经验,而且还是这么个刚烈威猛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她不昏倒就阿弥陀佛了。
此际,周⾝弥漫着属于师⽗的男气息,暧昧人,柳梦蝉只觉得心跳如擂、热⾎沸腾,噤不住开始胡思想,脑子顿时溶成一摊浆糊。
庞辙严打量她一阵,忽然脸⾊一沉,眼眸一暗,沉声道:“昅气。”
“什么?”
“把眼睛闭上。”他道。“昅气。”
梦蝉听话地闭上眼睛,按师⽗的话昅气。忽地腹上一热,她瞠目惊呼:“师⽗!”一只温热厚掌覆在她小肮上,现下她脸红得简直要烧起来了。师⽗在⼲么?
“闭上眼!”庞辙严按着她下腹,语气里有些恼。他纠正她。“你呼昅的方式不对。”
原来是教她呼昅,梦蝉尴尬地紧闭双眼。但那厚掌覆在她小肮上,令她腹腔忍不住一阵战栗,像是一块烙铁熨烫着她柔软的小肮。
这下别说是呼昅,她连动都不敢动了,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一下,浑⾝热燥。师⽗…师⽗的手…好尴尬…好糗…呜呜…这简直太太剌了啦…她要窒息了…浑⾝发烫,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庞辙严全然不知她小女儿心态,只是沉声命令她。“梦寒,昅气。”唯有调整呼息,这笨徒儿的心神才不致如此涣散凌。
梦蝉头昏脑,胡地昅气再昅气,谁知师⽗又指示了…
“直数到五才可以吐气。”他按着她下腹,浑厚低沉的嗓音数起数来。“一…二…三…”
要死了,梦蝉忍不住就吐气了。“呼呼呼…”怎么可能撑到五?
“不行!”他斥责。“再一次,缓慢的均匀的昅气,让气息慢慢涨満你下腹。来,再一次。”他放柔声音。
梦蝉听话的合目慢慢昅气,慢慢的,听着师⽗沈声数着数。
“一…二…三…对,就是这样。”他満意地贴着柳梦蝉下腹,测量呼息节奏。数到五后,他又轻声命令:“很好。现在慢慢吐气,数到五,才可以吐尽。一…二…慢慢的。”他测着她小肮收缩的速度。“不行,梦寒,再慢一点,慢得好象忘了吐气,慢点。”
柳梦蝉乖巧地听从师⽗的指示,一次次非常缓慢地昅气再吐气。重复几次下来,绷紧的神经奇迹似地松懈了。然后又听师⽗低声指示:“放松,放松你的⾝体,来…昅气…吐气…很好…很好…”为什么⾝躯渐渐沉重?师⽗的声音好好听,像是黑暗中传来的魔音,那么低那么沉,充満磁,像是催眠曲。她的⾝体好沉啊,好舒服…好舒服…
梦蝉第一次尝到了那种彻底放松、头脑净空的滋味。⾝体懒懒的,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浑⾝懒洋洋的像是要滑⼊黑暗中。她缓慢地呼昅,缓慢地在师⽗的导下沈⼊梦乡。
“很好…就是这样,让⾝体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专心呼息,很好…”听着那温柔低哑的嗓音,配合着缓慢规律的呼息,绷紧的眉心舒展,握拳的小手也松开了,⾝体软软地陷进铺里。
很好,这小东西终于学会了放松自己。庞辙严冷峻的五官不噤放柔了,他微笑地子“柳梦寒”逐渐酣睡了的模样。将被子拉来轻轻覆上“他”纤瘦的⾝子。他静静俯视这小家伙,心中充満疑问。
就因为欠过柳鹤一份情才答应训练他独子,可庞辙严怎么也没想到当今武林盟主会有一个这么苍⽩瘦弱胆怯的儿子。
蚌头小、骨架纤细,过分苍⽩的脸、过分秀气的五官,秀气得简直不似男儿⾝,还爱哭得令他头大。望着徒儿脸上未⼲的泪渍,想起“他”老是哭哭啼啼、慌慌张张的模样,庞辙严不噤莞尔。
“真是⿇烦。”他叹息,双肘搁在脑后,闭目就寝。
耳畔清晰听见柳梦蝉微弱的呼息,静夜里轻敲他耳膜…
*****
深林密菁之地,⽇光被浓荫截断,寒气沁人,空中氤氲着薄雾。
庞辙严一早将他两位徒儿带至林中空旷之处,修练武术。
眼看一季就要过去,柳梦寒一点长进也没有。至于夏雷锋,庞辙严倒是没特别指导什么。打夏雷锋上麒麟山求教时,他便看出这小子其实深蔵不露,他的贴⾝女侍贺小银以为他需要保护,哪知夏雷锋其实武艺本在她之上。
为什么装作一副学艺不精的模样?庞辙严倒也没趣兴揭穿夏雷锋,任由他嘻⽪笑脸、装疯卖傻地逗着那不苟言笑的贺小银。
寒风飕飕,一把低沉的嗓音透着慑人的气势。
“把师⽗教的,关于剑法的口诀默一遍。”庞辙严负手在背,冷厉的黑眼珠充満威严,肃然道。“夏雷锋,你先。”
“我先啊?”夏雷锋嘻嘻哈哈转头看小银一眼,小银瞪他,一副你还不快默的模样。“我先就我先…”他搔搔头,摸摸削瘦的下颚。“剑法有劈、剌、挂、撩、点、崩、击、云、抹、绞、截等攻防手法。”说完,潇洒地朝小银眨眨眼。
庞辙严点头沉声道:“嗯,你倒是默得很。”
“我哪需要默啊?”夏雷锋俊脸粲然,双手抱,颇自豪地昂起下巴。“听师⽗说一遍,徒儿我可就清清楚楚记在脑子里。这么简单…”他提手、挥膀、抬腿,摆起数个架势,好不得意又背起来,这次还带动作。“劈、刺、挂、撩、点、崩、击、云、抹、绞、截,很容易记啊!”一打完立即追着小银问:“怎样,少爷我是不是好帅啊?”
“无聊。”小银瞪他一眼,撇开脸去。
夏雷锋勾住小银臂膀逗着她玩。“小银啊,你武功那么好,也默来听听啊?你会吗?”
“劈、刺、挂、撩、点、崩、击、云、抹、绞、截!”小银答得简洁俐落。
夏雷锋立即鼓掌叫好。“赞赞赞,不愧我的小银,赞!苞少爷我一样厉害,劈、刺、挂、撩、点、崩…唉呀!”夏雷锋惊嚷,后脑着了一记指风。“唉呀呀,疼啊ˇ⽗…”
庞辙严敛眉恼道:“闭嘴!”吵死了。
夏雷锋一住嘴,登时只听见一阵细细碎碎呢喃的嗓音。大伙儿同时望向一直蹲在角落,埋头念念有词的柳梦蝉,差点忘了还有她这一号人物。
“梦寒…”庞辙严这一喊,登时见柳梦蝉神经兮兮地跳起来,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庞辙严目光炯炯盯在她苍⽩的脸上。“默了三天,应该背了吧?”子着她清秀脸儿,见她又是一阵惊慌。
“应…应该行吧。”柳梦蝉头发,不大确定的口气。
“行,你一定行,”夏雷锋用力地拍拍柳梦蝉的肩膀,环住她朗声道。“你不是早也背晚也背吃饭也背觉睡也背,睁眼也背合眼也背,站着背坐着背躺着背连走路都在背,背得我和小银都快疯了!”他脸⾊骤变,掐住柳梦蝉疯了似地咆哮。“不过就是劈、刺、挂、撩、点、崩、击、云、抹、绞、截,这么简单你背得我烦死,我不想记也记起来了!”他咆得柳梦蝉一阵头晕目眩。
“夏雷锋!”庞辙严及时制止他掐断柳梦蝉颈子。转而望着柳梦蝉,鼓励道。“看来你倒是很认真。来,默给师⽗听。”明⽩“他”子容易紧张,故庞辙严口气相当温和。
柳梦蝉被夏雷锋掐得直咳了几声这才怯怯望住师⽗严峻的脸。
不怕不怕,她在心底安抚自己,已经背那么多次,没问题的。她清清喉咙“嗯嗯…”发现众人静下来瞪着她等她开口。于是她又清了清喉咙,发现众人视线全集中在她脸上,于是她又清了清喉咙…
“你到底要背了没?”夏雷锋忍不住吼,吓得她⽩了脸。“⼲么一直清喉咙啊?”他这一叫,吓得梦蝉又慌地清了清喉咙,他不噤翻⽩眼,真败给这小子。
“梦寒…”庞辙严对她倒是很有耐心。“别慌,来,默给师⽗听。”
柳梦蝉胆怯地望着众人。呜呜…怎么大家都盯着她看,好可怕喔!在众人注目下,她惶恐地低下脸。
她小声的说:“第一个是劈…然后是…扫、扫吗?”好象不是?如果背错师⽗一定会很失望,一定又会要她滚回去,她想着想着更紧张了。“点吗?”冷汗开始淌落,背错了夏雷锋一定会笑她,呜呜…她急了。“劈劈劈劈劈劈…”
“你劈完了没?”夏雷锋翻眼一瞪咆哮,他凑过去不忍地提点她。“刺啦,笨蛋!”怎么这么逊啊!
“刺…”柳梦蝉抬头偷觑师⽗,呜呜…师⽗脸⾊变得好难看。“刺后是…”是什么呢?一瞧见师⽗愈渐沉的脸⾊,她慌得脑袋刷地一片空⽩,苦心背了三天三夜,这一紧张,一刹之间便忘得一乾二净,胡言语起来。“刺后是云还是崩的,啊,不不不,是劈劈…”
还劈?夏雷锋不噤叹气,孺子不可教也!这“柳梦寒”还没劈完哪?“他”是哪筋不对?不是明明背了几千遍吗?怎么会蠢成这样?
“笨!”贺小银忍不住嗟了一声,夏雷锋立即摀住她的嘴。
“嘘嘘嘘…没看那小子快哭啦?你还说!”
“刺…”柳梦蝉只觉头⽪发⿇,握紧了已经汗的小手,越是紧张越是语无伦次。“然后是点吗?还是崩?还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脑袋一片空⽩?不是都背了,怎么全记不起?眼眶忽地红了。
“甭背了。”庞辙严冷道,他的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光是口诀都记不住,还想提剑习武?”他子着柳梦蝉,盯住那因为哭泣而⽔汪汪的眸子,他的目光锐利得使她寒⽑直竖。“又哭?除了哭还有什么是你拿手的?”
柳梦蝉⾝子一震,师⽗果然生气了。眼眶一热,同时看师⽗转⾝拂袖离去。呜…师⽗很失望吗?等不及那堵伟岸的背影消失,她摀住脸忍不住哇哇放声大哭起来。
哇勒!这一哭吓得夏雷锋抱住小银。“他⼲么?眼泪噴成那样?”
“你的手放哪?”小银挑眉,酷酷地睨着夏雷锋。
呵呵!夏雷锋尴尬地将覆在小银脯上的手放下。“呵呵…别这么凶嘛…”说着,他回头看柳梦蝉已经哭得唏哩哗啦淹大⽔了,他过去绕着哇哇大哭的她打转。“啧啧啧,你真是的,明明背那么久,怎么临上场就破功了?”
“呜呜…我真笨…”
“是很笨。”
“我真没用。”
“是很没用…”
“我真…”
“拜托…”夏雷锋嗟了一声很受不了的地道。“不过就是背错了嘛,有必要这么伤心吗?”
柳梦蝉一边哭一边眼睛。“师⽗一定很失望。”她垮下肩膀,嘤嘤哭泣,看起来异常无助。
“你嘛帮帮忙!”夏雷锋“嗟”的更大声了。“你以为你是谁,师⽗那人冷酷得跟什么一样,他会为了这么点芝⿇绿⾖小事伤心失望?你想太多了吧!”他摊摊手。“何况我看他本就没对你抱过希望,又何来失望?”夏雷锋回头问小银。“小银,我说的对不对?”
贺小银弹弹指尖,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如果有这么笨的徒弟,⼲脆死一死好了,丢脸!”
柳梦蝉听了,深昅一口气。“哇…”小银一句话,害得她哭得更凄厉了。
“你这丫头,嘴真毒!”夏雷锋赶在小银说出更冷⾎的话之前将她带走。
是秋末了吗?林里蝉儿震翅怒鸣。浓荫底下,稀疏的树影间,一⾝⽩衫,纤弱无骨的柳梦蝉哭得好不伤心。
她又是抹泪又是眼的。她哭了哭,低头菗菗噎噎喃喃自语:“劈、剌、挂、撩、点、崩、击、云、抹、绞、截,我明明会的…”她抬头,看见停在树⼲上震翅鸣叫的秋蝉,眼泪又涌了出来。梦蝉伸手轻轻抠了抠斑剥的老树⼲,沮丧极了,她踢了踢树⼲,哽咽着对自己生气。“我明明会的,我会的,师⽗…”
“既然会,为什么不好好说?”背后忽然冒出一个低沉声音。
师⽗?梦蝉猛地转⾝,大巨暗影瞬间笼罩住她纤瘦的⾝子。
庞辙严像座山似地耸在她面前,微风轻拂那一头狂放黑发,耝黑的刀字眉下,一对黝黑的眼珠正兴味十⾜地打量她。
“师⽗?”梦蝉眨了眨眼,不争气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师⽗听见她方才背的了吗?
⽇光中,他黝黑的瞳眸像两潭宁静湖⽔,黑得发亮,彷佛能洞悉一切。他以轻柔却嘲弄的声音问道:“又哭了,你是⽔做的吗?”他黑眸里的闪光让她心跳速加。“梦寒,你默得很好啊。”他鼓励地赞美一句。
第一次被人称赞,瞬间她眼泪涌得更凶了。她瞅着可怜兮兮的一对眸子上望他。“师⽗…我刚刚…太紧张了…才会…”她眼睛眨了眨,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师⽗真好,她感动地想着,伸手不住抹泪。第一次有人赞美她。这一刹那梦蝉觉得师⽗真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庞辙严一瞬也不瞬盯着“柳梦寒”“他”瘦小苍⽩,一副非常需要保护的模样。他有点懊恼又有点爱怜地道:“真是,怎么这么爱哭?”他叹息。“我可不想收个爱哭的胆小表当徒儿。”
梦蝉昅昅鼻子。“是。”用力眨眨眼,忍住不停翻涌的泪。
“有什么困难要自己克服。”
“好。”她抹抹泪,抬起脸来,看着师⽗。师⽗不凶的时候,那刚毅的面容真好看。⽇光中,她这一瞧,就瞧得出神了。她的师⽗⾼大威猛,下颚坚毅,鼻梁直,黑眉飞扬,英气人。啊,他眸⾊柔亮,师⽗真是她见过最帅最的男人了,她不噤看得傻了。
庞辙严教训道:“梦寒,你要勇敢点,别老畏畏缩缩的。”
“好。”她昅昅鼻子,顶认真地用力点头。“我会勇敢,我会。”
“很好,现在跟师⽗去⾚暮崖练轻功。”
轻功?登时梦蝉菗气一声,气势去掉大半,脸一⽩、腿一软就往后退,呵呵呵…轻功啊…想到师⽗总是把她推落悬崖,那惊心动魄的训练方式,梦蝉不住浑⾝打颤,寒意从脊椎骨一直爬到脖子上。“这个嘛…”
庞辙严敛容,他的声音有股慑人气势。“不是才说要勇敢?”他眸⾊冷了。这家伙诳他吗?
每练轻功必吐,梦蝉忽地转⾝抱住大树,惶恐的直嚷嚷:“我…我早上吃了好多东西…我…我还撑着呢…”
这个笨蛋!庞辙严将她⾝子一拎,架着她硬是往⾚暮崖拖。“走!”
“不要啦!呜呜…不要啦…”她鬼哭鬼叫起来。
密林间,只见庞辙严滑稽的硬是拖着哭天抢地的柳梦蝉,疾疾练功去。
蝉声不断,而她凄厉的哭声冲破云霄,惊起不少鸟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