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她是当着他的面嚎啕大哭的话,他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她⼲脆菗出更多的面纸先将脸上的残妆给擦掉,然后起⾝。“抱歉,可以借一下洗手间吗?”
他起⾝为她开启浴室的门及灯。
等她出来时,脸上的妆已不复见,但脸庞有些肿红,她扬起一个抱歉的笑容。“我刚借用了架上的洗面啂。”虽然不能彻底卸妆,至少脸上不会有黏腻感。
“看起来确实好多了,不过那是男性专用。”他因为她清秀的脸蛋而微微闪神,像她这样灵秀的女孩,配赖志明实在是太浪费了。
他紧紧咬着牙根,对于赖志明竟对她下了这么重的“毒手”感到莫名的愤怒。
“没关系,能洗⼲净就好。”平时她就没有很在意保养,现在新郎都跑了就更不需要注重了。
她坐回原来的位子,清慡的脸庞让她心情稍微好一些些,拿起桌上的开水喝了一口。“赖志明真的是你学长?”
不知为何,她非常不希望赖志明和这个非常好看的男人沾上一点边。
“不是,是我朋友的学长。”这次他郑重的否认了,因为不想也不屑跟赖志明扯上关系。
听到他和赖志明没关系她竟然偷偷松了好大一口气,一点也不介意赖志明连这个都骗她的事。
“我想也是。”
“你好像很⾼兴听到我和他没关系。”
“是有点。”她大方承认。“你们的气质差太多,摆在一起就像水晶⾼脚杯和塑胶免洗杯,怎么看怎么不对。”
她直觉的认为,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做出骗婚落跑的缺德事。
“知道他是塑胶杯还和他在一起?你的逻辑有点怪。”
“我近视很深,错把塑胶看成白瓷。”
她的形容让他差点忍俊不噤。
眼前的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呀!遭受了这么多的打击后还可以幽自己一默,这样⾼的EQ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呀。
他忍住笑意正经地说:“幸好你们没结婚,不然你一定会活在悔恨中。”
“是呀!悔恨自己怎么近视这么深。”她苦笑道。
“你很特别。”
“我知道,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特别的傻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微蹙眉头,明显不喜欢听到她这么说。“如果是一般人,绝不会这么理智,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没听到你对赖志明有任何不理性的批评,虽然我认为你绝对有资格诅咒他千百回。”
“所以才说我是特别傻的傻子,其实,嘴巴没说,內心已经对着上万个他的草人扎针了。”
被骗当然伤心难过,但就算把赖志明三个字提出来大骂千万次又如何?
赖志明骗了她的事并不会改变,他也不会因此而现⾝让她砍;就算他真出现了,她也不会想见他。
因为太丢脸了,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丫头,却被骗得这么凄惨,说出来不但不会有人同情,反而还会被笑吧!
这次他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了。“希望你真的这么开朗,不是刻意在我面前装出来的。”
“我们并不熟。”是有一点因为面子的关系而硬ㄍㄧㄥ着没错,她已经够糗了,至少要护住残留的一点自尊。
他扬扬眉。这女人真的让他很惊讶,她真的是在婚礼当天才知道被抛弃又被欺骗的可怜新娘吗?
此刻的她坚強得像是无坚不摧的无敌女金刚。
“好了,我该走了,谢谢你帮我厘清一些事情,也很抱歉把你吵醒,行李我顺便带走。”她起⾝进空房里想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要去哪?”他忍不住必心。
她停下动作愣住,表情茫然的看他。“我也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她所有的财产都给了赖志明,套房退租了,工作辞了,赖太太也当不成了,接下来要去哪她真的不知道。
爸妈都不在了,唯一的哥哥也已和嫂嫂共组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庭,她不好去打扰他们。
吴秉钧起⾝走近她,和她面对面互相凝视许久后,表情严肃又认真的开口:“先留下来吧!反正这里的客房正好空出来了,而且你行李也都在这里了,既可省去你搬家的工夫,我也不必再重新找新的房客。”
他的颧骨部位隐隐透出晕红,将眼神调向其他地方回避,以免让她看出他的尴尬。
他根本不需要室友,好不容易赖志明离开了,还来不及放烟火庆祝,就又因为心中突发莫名的不舍而开口留她,连他都无法解释这样脫序的行为。
他一向是“敬女人而远之”的呀!女人之于他,就如同鬼神般令他自动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以免沾惹上不必要的⿇烦。
现在他不但和这女人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还开口留她同居?!
一定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同情心滥泛。
她惊讶的瞪着他。“你——赖志明…和你有财务纠纷吗?”
“没有。”他一脸不解。“为何这样问?”
她尴尬的偏过头。“我以为他也骗了你的钱,所以你要留我下来抵债。”
“吓!这样的说法让我觉得很受伤,我们一向各过各的,而且我很后悔和他那样的男人同住饼,更不可能会想和他有金钱上的瓜葛。”
他不想再给她打击,所以刻意善意的隐瞒了赖志明和女同事“私奔”的事。
“抱歉,也许是今天一连串的打击让我对人性失去了信心。”她糗得无地自容。
“那就先留下来吧!至少我们都是受害者,也算同病相怜。”
“那就先谢谢你的收留了。”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房租的部分…”
“先别管那个,等你方便时再说。”
打从她坚強的带着笑脸从浴室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想留下她,非常欣赏她的坚強与⾼EQ,不但没有忙着自怨自艾,反而很快认清事实,打起精神往前看。
他不否认这个坚強的女生令他心疼也令他心动,所以他心甘情愿的打破自己定下的不成文规矩,决定留她下来,至少在他的“势力范围”里,他可以替她把关,保证让她不再遇到坏男人。
“等我找到工作一定会支付。”
房租收与不收不是他的重点。“就住原先这间。”比比赖志明住饼的房间,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口:“抱歉,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也许你不会想住这间。”
“不,有地方住我已经很⾼兴了,没什么好顾虑的。”
他点头,万一她真的很介意,那也只好请她暂住客厅。
“结婚典礼那边…解决了吗?”
他的随口问问,却让她的⾝体如遭电击般瞬间僵硬。
“惨了!我同事和朋友还在那边。”虽然观礼宾客不多,但都是平常和她比较亲近的同事及好友。
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方便给意见,所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们并不知道我被抛弃的事呀!”她无力地道。
一下子发生太多的状况了,所以她才会忘了朋友们还在会场等待观礼的事,没看到她和新郎,他们一定觉得很奇怪。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他刚毅俊秀的脸庞。“我觉得…还是得回去和他们解释清楚才行。”
总不能新郎跑了,同事、朋友也没了吧?而且逃避问题并不是她的个性。
“我陪你去吧。”他淡淡说道。
当他们再度回到吴秉钧家时,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了,因为同事朋友们都不敢相信她会在婚礼当天被新郎抛弃。
何书绫深刻体会到有理却说不清的痛苦,最后还是由吴秉钧出面说明,大家才愿意相信她今天真的遭遇到史上最悲惨的新郎逃婚事件,轮流安慰她一番后才相继离开。
进门后,吴秉钧立刻将⾝体重重的抛入沙发,何书绫也很累,却矜持的站在一旁不敢主动坐下。
“腾折一天,应该很累了,这里也是你的家,自己找个位子坐吧,别像个小媳妇一样罚站。”吴秉钧动动嘴角,真的累了,累到连想扬起笑容的力气都没了。
其实他也很难解释为何今天自己会如此反常,如果说平常他就是个乐善好施的人,那他今天的“善举”就算正常,偏偏他一直都是独行侠,也自认心不软,合作的伙伴更常常开玩笑的说他理性得令人憎恨。
在他的生活中没有感情用事这回事,若是遇到看起来需要帮助的人时,必定先怀疑对方的动机与实真性,是个不容易动心的铁汉。
怎么遇到她后就转性了?不但大方的提供房间,还陪着她回会场,然后还破天荒的挺⾝替她解释?!
如果让朋友知道他今天的创举,肯定引起一片哀嚎,没人相信。
他想,大概是因为亲眼目睹何书绫強忍悲痛的独自面对同事及好友,连唯一的哥哥及嫂嫂都因为觉得丢脸而拂袖离去,她脆弱的同时却又坚強无比的模样,令他心疼的想把她揽进怀中好好呵护一番,加上他刻意隐瞒了赖志明和其他女生跑掉的事,所以对她产生了复杂的情感,既心疼、又同情,同时还觉得亏欠吧?
她乖乖的坐到他对面的位子,突然得到大赦的双脚,一路从脚趾尖⿇到腿大。
“今天谢谢你。”她哑着声道谢,又感动得想哭了。
她真的只有今天比较爱哭,尤其是在他面前,大概一次就把半辈子的额度都用光了。
“别再谢了,你今天受的苦够多了,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抛开一切,什么都不要想,洗个舒服的澡,睡个香甜的觉,明天开始新的人生。”她肿红的双眼让他不自觉的放轻语调。
“我…”她欲言又止。
也许是因为体力已经耗尽,现在的她相较于早上刚到这里和他交手的模样,明显虚弱许多,任何男人面对她现在柔弱的模样,再顽強刚硬的心也会变得柔软。
他柔声打断她。“嘘~~这个时候别急着说话,等今天好好休息后,明天想说多久、任何话题我都可以奉陪。”
她深深的凝视他,蕴着水气的双眸中有着浓浓的感谢,反倒是他被看得不自在而将视线调开。
他发现这女人的眼睛会说话,刚刚不过让她凝视那么一会儿,她眸中的那抹温柔竟让他心跳速加、脸颊发烫,他只在国中时期才有过这样纯情的反应。
为了避免让她看见他的窘样,他只好用移开视线这样的土方法回避。
“先澡洗吧,洗完澡早点休息。”
“嗯。”这确实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浴室只有一间,里头的浴沐用品都可以使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起⾝替她将浴室的灯打开。
当初买下这间房子时只打算自己一个人住,所以只规划了一间浴室。
“嗯…我想先整理一下行李。”既然浴室只有一间,那她当然也不好意思先使用。
“那好吧,我洗好再叫你。”
今天发生太多事了,考虑到她可能需要沈淀一下心情,所以他也就不坚持,藉此留给她独处的空间。
为了缴房租及偿还婚礼那天由吴秉钧付帐的餐费,何书绫开始积极的找工作,没时间也没心思沉溺在赖志明所带给她的无限伤痛。
只是工作不是靠积极就可以找到的。
住进吴秉钧家两个星期了,她忙着找工作、面试,而吴秉钧似乎也没闲着,常常不在家,有时很晚才回来。
白天他们几乎遇不到,偶尔可以在晚上碰见,不过也只是聊个几句就又各自回房,她想他一定很忙,所以也不敢多问多说,因此截至目前为止,她都还不知道他的职业到底是什么。
不过能住在精华地段的⾼级社区里,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