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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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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原该是振奋人心的好结果,可她非但没感受到喜悦,反而在回到家后,因一幕情景而乱了心神──

  总是温柔可人的大嫂将受伤的大哥骂了个狗血淋头,众人无不谴责大嫂的冷血寡情,大哥却能看透表象,感受到大嫂对他的体贴和在乎。

  突然间,她好羡慕大嫂,也觉得好孤独。

  大嫂的担虑无依有大哥可以倾诉,她呢?比男人还刚強的她甚至没办法表现出恐惧,因为袁长云是不会害怕的。

  本来就不需要怕,她是真的有能力而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打倒了好几个山贼且毫发无伤,这还不值得骄傲吗?

  但不管她再怎么说服自己,那股恐惧就是如影随形,逼得她⾝子不由自主地发颤,心整个发慌。

  等她回过神,她已骑着马朝向武家奔驰,心神不宁的她甚至忘了拿灯笼照路,也不确定他是否在家,就这么执着地想要见他,想见到那个即使她不用示弱也可以轻易看穿她的人──

  是她太傻,才会以为可以从他这里得到慰藉。

  “没事了。”曾经亟欲倾吐的冲动被失望冷却了,她平抑嗓音,若无其事地要将他推开。

  “遇到山贼袭击怎能用『没事』带过?别对我粉饰太平。”好不容易稍缓的怒气再度被燃起,武朝卿不放,反倒将她紧紧庒制。

  “你都知道了,⼲么还问?”气他的明知故问,更气他用这种方式限制她的行动,意识到两人有多贴近,她不噤红了脸。

  “因为我要听你亲口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逞強?”他很庆幸她平安无事,但也相信和凶恶山贼正面交锋的冲击不是那么容易得以平复,他不希望她把那种情绪庒在心里,有他在,他可以帮她分担,她没必要自己荷着。

  “我才没有逞強!”袁长云怒声反驳,彷佛这样就可以同时说服自己,稍早之前那个慌到方寸大乱的人并不是她。“那种小场面我才没放在眼里,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连你我都赢得了,你担心什么?”

  闻言,武朝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凝视着她的黑眸却在瞬间变得深不可测。

  “是吗?你直到现在还这么深信不疑?”他像凌迟般缓慢地朝她俯⾝,温醇如丝的嗓音拂过她的耳。“我们多久没较量了?你依然对自己有信心?”

  缩短的距离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用唇轻柔‮挲摩‬过她耳际的举止像在做某种预告,她不晓得他会再做出什么举动,却很清楚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将会破坏两人间的关系。

  她知道自己必须逃,但他所散发的无形气势太強大,她不但动不了,反而被他用肆狂的男子气息逼得心狂跳,全⾝虚软。

  她不认识他,他不是她所认识的武朝卿!

  “要比来啊,我才不怕!”突来的力气让她发了狠地挣扎。

  察觉到她奋不顾⾝的拚命攻击,武朝卿既气恼又心疼。

  虽然她并非花拳绣腿,但若要将她完全制伏,他是绝对办得到的。正如他刚刚所说,她的记忆一直停在过往,而且是停在他刻意塑造的过往──她或许赢得了别的男人,却早在多年之前,她就已经无法赢他了。

  他不敢用尽全力,怕伤了她,也怕自尊受伤的她自此之后只将他视为敌手。为什么她一定要拚出⾼下?他也想成为她眼中顶天立地的強壮男人,问题是她允许吗?

  想逼她臣服的欲望已被对她的不舍完全淹没,他暗暗低咒,稍微松开对她的箝制,立刻让她逮到空隙,不只朝他‮部腹‬狠揍一拳,还毫不留情地将他一脚踹开。

  “谁说我赢不了你?”她踉跄站起,气喘吁吁地瞪着他。“你输我,不管再过多久你还是输我!”

  她气得看也不看他,迳自走出草丛寻找坐骑。

  刚刚那场角力让她全⾝酸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心。他怎能这样对她?他和那些女人暧昧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将这样的不堪也加诸在她⾝上?!

  忙了一场又回到原点,他这是何苦来哉啊!武朝卿无声低叹,起⾝追去。

  “长云,天黑路险,我送你。”

  “我才不需要一个比我弱的男人送!”想到自己特地跑来却撞见他和人深夜幽会的情景,袁长云更是气苦,她找着了正在吃草的马儿,迅速跃上马背。“你回去陪你的红粉知己吧!”

  武朝卿扯住她的缰绳,不让她就这么离去。

  “你误会了,她只是…”来送烧鸡?不对。来慰问他击退山贼有功?更可笑,他原先根本不晓得有这档子事。

  以往故意塑造的浪子行径如今全成了自掘坟墓,武朝卿有口难言。

  “她是你的谁都与我无关,放开!”虽然他又恢复成她所熟悉的他,但方才所展现的阳刚气势还留在她的脑海,她只想离开,今天所有的一切她全都受够了。

  武朝卿很想将她从马上揪下来,不让她就这么走掉,却又怕重演刚刚激烈打斗的情景,正两难时,她的话给了他一线希望。

  “如果真与你无关,你气什么?”他试探反问,看到她顿时哑然的反应,満腔的挫败瞬间一扫而空。她真的在吃醋!

  袁长云被问住了,直至此时,她才发现不只他不像他,连她也不像自己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当她来到围篱边,看到他并不是单独一个人时,什么都还来不及想,她的⾝体已抢先一步动作,催促她策马离开。

  她不懂,平常最多让她看了烦躁的画面,今天为何会引起那么大的情绪反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累了。”为什么她要被他质疑?她突然觉得好委屈。“我要回去了。”她用力扯回缰绳。

  “那我呢?”武朝卿没和她争夺,却深深望进她的眼。“我是你的谁?在你心里,你将我放在哪种位置?”

  尽管骑在马上的她占尽优势,但他那双在黑暗中仍显得灼亮无比的眼,竟強势到有种居⾼临下的魄力。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们是哥儿们,这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袁长云想理直气壮地吼回去,却发现在他的注视之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她从来没做过的──不战而逃。

  “下次见面,我等你回答!”武朝卿对着她远去的背影扬声道,虽然她没有回头,但他很确定她听见了。

  直至再也看不到人影,武朝卿才收回视线。

  他刚刚竟还以为回到原点?他急昏头了,只顾着追她,连她表现得这么明显都没发现。

  即使一⾝疲累,即使他还得摸黑去找那匹不知道跑到何处的马儿,他却心情好得不得了,仰望星空,连看到弯弯的月牙都会觉得它在拚命地对他笑。

  捕马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使计布下天罗地网时,它就是防备地离得远远;当心灰意冷了,它却卸除了戒心自己靠过来。

  她已经开始察觉到了,他也已下了战帖,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呢?他好期待。

  武朝卿満脸笑容,边走边吹口哨,原本让他觉得波折不断的夜晚,如今全变得精彩万分。

  坐在自家厅堂,袁长云盯着面前的帐本,她看得很专心,那些黑字却很不配合,不但不肯‮入进‬她的脑子里,还一个一个龙飞凤舞了起来,像在嘲笑她的愚笨。

  烦死了!她一恼,将帐本用力合上,推到一旁不再看它。

  她不懂好好的生活为什么会起了连番波澜,先是武朝卿那家伙吃错了药,然后是她的顾虑成真。

  大嫂跑了。

  约莫一个月前有个女人找上门来,说大嫂是贪财代嫁的婢女,而她才是真正该嫁进袁家的人,结果大嫂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那女人将袁家搞了个鸡飞狗跳,最后大哥终于受不了,直接将她送走。

  于是好不容易推出去的管帐工作又落回她头上,她本来就对记帐这种琐事感到棘手,加上这段时间并不归她管,没人交接她哪搞得懂?每天都花上好几个时辰跟这帐本耗,让她好几次都差点想放火直接将帐本烧掉。

  最气的是她没办法抱怨,因为老婆跑掉的大哥才是最悲惨的人,整天像行尸走⾁似的,一定要把自己累垮才肯进家门,一进家门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里,让她和长地担心极了,却不管用骂的、用劝的,大哥依然故我。

  也难怪大哥会被伤成这样了,因为就连她也很难接受,大嫂在这儿明明过得很开心,她和大哥之间的感情好到连在他们面前都还在打情骂俏,结果却说那全是假装出来的,她老早就受够他们这群北方蛮子,恨不得能早点离开。

  真的是她没看出来吗?但有个人也跟她说没问题,就是因为有他的保证,她才会那么坚信不疑…脑海浮现那双她一直不愿想起的漂亮凤眼,原就已经郁闷不已的她更是烦到将脸埋进掌中。

  她不要想他、不要想他、不要想他!大嫂的事已经够让人心乱了,那家伙只是闹她闹过头了,她根本没必要为他自寻烦恼。

  心里虽強硬地想着,但不受控制的念头还是飘向了那一晚,漫然泛开的纷杂情绪将她整个呑没。

  她不晓得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他们的关系一直是无庸置疑的啊,他却突然变了个人,用她所不曾见过的狂悍姿态,跟她索讨她给不出的东西。

  若那时她没挣脫…耳际发烫了起来,袁长云不敢再想,窘恼地抚着那只被他轻薄饼的耳,却怎么也抹不去那彷佛还残留在肌肤上的温暖。

  自从那一晚过后,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虽然这么想很不该,但其实她有些庆幸大嫂的事占去了她大部分的心神、时间,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忙碌着,而不是还要为自己的逃避找藉口。

  没错没错,她可不是怕他喔,也不是故意在躲他,而是没空理他!就是这样没错!她说服自己,硬将那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搁置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当她正陷于沉思间,门被用力踹开。

  “我真的很想狠狠地揍大哥一顿!”袁长地气呼呼地冲进来,一**在她旁边坐下。“老婆走了又怎样?放不开就去追回来呀,只会‮磨折‬自己像个什么样?!”

  袁长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武朝卿找上门来,发现是自己的弟弟后,她才松了口气,也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气恼又好笑。

  “有本事你直接去跟大哥呛啊!”袁长云睨他一眼,在这儿说得义愤填膺的,一遇到大哥却只会奉承陪笑,吭都不敢吭。“我才惨好不好?这些帐烦死人了。”她将帐本推得更远,⼲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我哪敢骂?要是大哥一时想不开…”袁长地没了声音,烦躁地扒扒头发。“算了,先不管他,朝卿哥呢?”

  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袁长云脸红站起。

  “我、他…你⼲么提到他?”长地怎会知道?她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一晚的事啊!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袁长地诧异地看着她。“我想请朝卿哥一起讨论咱们马场的事,你自己也点头说好的啊。”

  被这么一说,她才想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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