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帝都的街巷最近常见到官府兵马,是出了什么大案吗?”
几个从外地来做买卖的采买商人,坐在酒馆二楼的窗边位置,居高俯望下方街道,不久前才见一队官兵穿梭,今又见一队人马隔开人群,快速奔走而过。
“喔,这个月来处处可见这种情况,尤其最近官府的目标全锁定在三烟花柳地。”
负责作东尽地主之谊的朋友,边替众人斟着酒,边说着马路消息。
“尤其这阵子城门的守卫也特别严格,规矩甚多。”
“三烟花柳地!”**场所的集中处。“是有什么江湖大盗躲在那些地方吗?”否则为何要特别搜查那些馆?
“听说是近年来,江湖有名的夜盗紫飞双月,从上个月盗取外域进贡的奇珠以后,就凶大发,原本只是盗宝,现在开始滥杀人了,还都是官府中人,全都死在三烟花柳地那一带!”
“紫飞双月!不都传言只盗宝不伤人命吗?”
“大概是这段时间被连续追捕,火大了吧!”
“已经连续死了七个官府中人了。”
“这紫飞双月还真是愈来愈过分了,亏得以前还暗自佩服他,那么多次都能够在官府围捕中从不伤人身,连盗宝都很有原则,只对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富豪地主下手,怎地现在跟个为虎作伥的匪类一样了!”令人不齿。
“听说前,朝廷下令身为御前神捕的陆家,半个月内捉拿江湖夜盗紫飞双月到案。”
“半个月!”闻此期限,有人担心。“官府追查经年都没下落,半个月能逮到人吗?”
“搞不好就是已经有线索了,才会要陆家尽快逮人,而且这项命令据说还是负责掌管皇城安危的三皇子亲自上奏,说不能任此等宵小为祸百姓,请朝廷速速颁下通缉的命令。”
“三皇子果然是个尽责又为百姓谋福的好皇子。”
说起这位外表看来一派华服贵气,总是金珠宝石戴手的三皇子朱毓,却毫不让人有厌憎之感,反觉他那不输女子的无瑕面庞,相映着金玉珠辉,充一股独特的华俊魅,再加上那派慵懒特爱以话毒损人的言行,令帝都百姓甚为着,总爱在茶余饭后谈论他的一言一行。
尤其这位天家皇子偏好“美的人”且是不分别的癖好独特,美女、美男、美少年全在这位皇子的目标范围内,因为美之定义不只在容貌,性格可以是美,身段可以是美、体魄可以是美,任何的美,皆在他朱毓的认定之内,因此这位朱三皇子所盛传的风韵事,可用琳琅目来形容。
也因这种过人的言行与丰采和永远说不完的话题,反让这位天家皇子成为百姓心目中最不一样的存在,也让三皇子朱毓无形中成为最亲近百姓的皇族。
“看来在帝都的这几天,还是安分点,别往三烟花柳地去了。”
否则要碰上近来四处杀人的紫飞双月,出了意外,那可真是不值!
“怕什么,听说紫飞双月杀的净是官府中人,咱们平民百姓有什么好怕的,我倒想去『玉琼楼』看看传闻中艺双绝的名于紫烟,聆听她那绝艺的琴声与小曲。”
玉琼楼是三烟花柳地中最红的馆之一,于紫烟更是现今最炙手可热的红,无数权贵富豪砸千金想亲近佳人,甚至起干戈血之争也在所不惜!
“赵兄真有心呀!要我看,这于紫烟是个麻烦,虽号称艺双绝,卖艺不卖身,问题是一个月只出现两天,一出现也只在玉琼楼后园的湖心亭上献艺,每个人都只能在岸边聆曲,有钱的公子哥儿就在湖上小亭听曲,虽然传说是光照人,可是这于紫烟每次出现都覆着面纱,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搞得神神秘秘的,大家都是听说最多,谁知真实如何!”长居帝都的友人大感不可为,他可不将钱砸在这种只有“传言”最多的事情上。
“大家就爱这种难以得到、见到的调儿,还听说要到湖心亭岸边聆曲就要百两,进入湖上亭欣赏佳人抚琴风姿的要千两,我说赵兄,你要听的这一曲可不便宜呀!”另一个同伴道。
最重要的是,就算有钱上得了湖上亭,靠近佳人一些,都还只是隔着垂纱远觐,花那么多钱,还只看个“朦胧美”不值得。
“看来要见这位紫烟姑娘的真面目,要倾家产了!”这样说来,更教人好奇这位当红名生得何种模样。“那有没有人真正见过呀!”
“我猜看真正见过紫烟姑娘的,大概只有苏家的四少爷吧!”
“四大家族中的苏家吗?四少爷!”一位外地商人记起似的问:“是那位模样瞧起来风潇洒,经常连『玉琼楼』,据说和三皇子关系暧昧的苏少初?”
“正是那个被人谈论得不下于三皇子的苏少初。”
“听说男女通吃,非美不染指的三皇子看上了苏家最小也最俊美四公子苏少初,所以想一会苏四少的心上人于紫烟。”
“不对吧!我听说苏四少和陆家少夫人颜珊珊有暧昧,陆少宗主陆明朝非常生气,从此常到玉琼楼买醉;三皇子趁虚而入,亲近陆明朝,从以前三皇子就说过,最欣赏陆明朝的体魄和性格之美。”
“我听说的又不一样,有点复杂,好像是三皇子喜欢陆家少宗主,陆家少夫人又喜欢苏家四少,苏家四少喜欢的偏偏是名于紫烟,这五个人就成天明里暗着在纠葛,可采了。”滔滔不绝的人,扳着手指,一一细述这之间的牵扯。
“不、不,这样说来不太对,如果三皇子喜欢陆少宗主,怎么会要他限期逮捕紫飞双月到案,没逮到人朝廷可是会怪罪下来的。”三皇子应该不会这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才对。
“会不会这些谣传都是障眼法,其实是陆家少宗主和苏家四少才是那对苦恋的情人,搞不好陆家少宗主喜欢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什么第一美人的子,而是那个俊逸潇洒的苏少初;至于三皇子,我看他搞不好全都喜欢,毕竟这里面的人,男的俏‘的美,多符合三皇子男女通杀、绝不错手、要美人又不落俗的习,我说,搞不好三皇子才是在背后坐享其成的人。”
这种推测获得大家一致认同,大伙替?面这几桩流言汇整后,新添一桩定案的说法,同时,小老百姓们不忘发出这是什么世道的感叹。
“那些公子哥儿和名门望族,老搞些七八糟的关系,男男‘女搅得一团秽,说来说去,还都没一样能听的,啧,真糟。”
说来说去、传来传去,在做出定案、定调加定论的新一则流言后,大家举杯敬酒,继续作乐,同时,不忘决定将这则新发现,明个儿说与他人分享。
在这些人的临座旁,隔着一道竹帘后的小厢,始终端酒品饮,敛眉兴味的专心听着这些闲扯话。
“傅兄,帝都可爱吧?上至皇族、下至百姓,连谣言都可爱的让人怀疑随时有刺的发生,在这儿,谣言永远都有新生的生命力。”听罢后,扬扬眉,举杯一敬对面中年壮汉,笑饮这杯酒。
苏少初一身淡黄白细纹的衣衫,不见赘饰在身,因为衣裳的主人所出的优雅自信,温尔隽逸中带着一股清气,足以令人一望定睛,那看似正内敛的眉宇,抿浅笑的角,却在在宣出主人那向有的调侃趣调。
“无论在哪,你苏少初肚坏水的德行永远不改。”
男子魁梧剽悍,充棱角的面庞与不苟言笑的肃然神态,令人望之有些生畏,不同于苏少初的优雅品酒,拿起一旁的大坛酒以大碗盛饮。
“?,傅兄这话是在为谁叫屈吗?或者傅兄也曾是小弟坏水下的苦主?”苏少初笑得意有所指“别担心,该负的责任小弟一定不会逃避,不会令傅兄你为难的。”
“一派端正的模样,隐藏的是不拘的戏谵,更正确的说是诡,上你苏少初这种朋友,就经常与为难打交道了。”
“哎哎,傅兄,希望你别是在这紧要关头,才要与小弟我来个断情断义,为弟脸面薄,个性又脆弱,坚强从来不是我的强项,千万别在此时来这手,少初弟弟我承受不起呀!”
“以你苏少初,还怕找不到傻子当牺牲者。”
“傅兄。”苏少初摊开摺扇,笑得一脸灿烂与潇洒“何必责备自己呢!”
三言两语轻拨回的话,令傅遥风当下脸色一沉,当牺牲者的傻子,不正是自己,常被苏少初几句话兜来帮忙。
“友不慎,确实该自责!”傅遥风冷然一笑,仰首饮进一碗酒。
“傅兄,可是前南源一行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还是帝都的秋白喝多了,跟着心火烈起呀!”怎么忽然起脾?
“或许很想看你苏少初何时能了阵脚,何时能只问付出不问回报?”无论大小事,这人绝不做没算计好的事,偏偏他这人最讨厌事事算计的感觉。
“嗯,任劳任怨是好人做的事,可惜…”苏少初歉然笑笑。“我不是个好人。”
“你自认是坏人!”
“太要不得了,傅兄,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好友呢!”收起摺扇指指他,一副真是糟糕呀!“我只说不是个好人,可没说我是个坏人呀!要我选嘛!好人不长命、祸害又遗千年,两样都不好,那就当个不上不下的小人好了,尤其要当个称职的小人可不简单,哟…傅兄,你酒也灌太猛了,小心伤身呀!”
“我再次为自己的友不慎自惩。”连灌两大碗的傅遥风擦过嘴边的酒渍,冷道:“傅某一生肝胆相照,不与宵小为伍,今不慎误小人,岂能不恼!”
“傅兄,这不是你的错,你我的情,一开始就建立在你的正直、小弟的欺蒙上,有今完全不能怪你,毕竟君子、小人之争,由来也不会是前者占上风,你别这么自责。”
“你这是安慰,还是火上加油?”
“我这是赞美傅兄你的君子情,当今难见。”
“和你说话,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唉!小弟不过少了点无私、无我的崇高,对朋友可也不差。”苏少初主动替他倒一碗酒。“傅兄你要喜欢肝胆相照,那么三不五时,大家剖划肚一番,看你要掏肝掏肺,少初向来主随客意;只是千万别一恼起,就用你那啸龙刀法从我身上招呼来,为弟身子骨薄,怕是一刀就断我苏家一条,这可要哭断我家高堂与一干手足的心肠。”
苏少初望望他手边那把幽黑烁亮的大刀,刀鞘浮着奇艺的雕纹,厚实的刀柄与刀身,光看都知道分量不轻。
“真断你苏少初这条,岂止你家高堂和手足哭断心肠。”再饮尽一碗酒,傅遥风竖着眉道:“你是你师父的心头,她待你可胜过自己的命,如今身陷皇宫,却不见你有半分着急。”
“我终于知道傅兄你今天心情欠佳的原因了,原来是为了见不到我师父而吃味呀!”苏少初了解颔首。“师父的身分可是长公主,当今皇帝唯一同母所生的亲姊姊,就算二十年前的夫家涉及谋反罪,也是夫家的事,时过境迁,二十年后再相见,圣上对她只有重逢的惊喜和的亲情,绝不会伤害她。”
“可是她身上的宿疾和毒患…不轻呀!还有东域的魔希教不会放过她的。”傅遥风忧虑尽显脸上。
“就因为这样,才更需要待在皇宫,皇城守卫森严,御医群各个医术湛,世上各处的珍罕葯材,无论多名贵,皇宫都有,要保师父周全,皇宫是最好的了。”
“魔希教门下,各个武功诡异狠,用毒能力更是一,皇宫守卫虽森严,对这种门左道,总怕是…防不胜防。”
“负责皇城安危的是三皇子朱毓,师父在皇宫中的一切更是朱毓亲自照理,谁敢在朱毓手中动人,那可真是比惹阎王还可怕。”
无论魔希教多狠,苏少初都非常确信,朱毓横起来的手段绝对更高!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傅兄若还不放心,我想办法让你进宫当师父的护卫好了。”
“办得到吗?”傅遥风整个面庞霍地大亮。
“看造化了。”苏少初挑眉,悠饮一杯酒。
“造化?”
“若傅兄允诺小弟之事能顺利,一切都好谈。”
“你苏少初真是永远懂得掌握每一件事。”
分明转个圈告诉他,只要反悔或事有生变,他的愿望就难达到,所以答应他苏少初的事最好依约定而行,没有回头的余地。
“只是确保每一件事的完整落幕,毕竟这事若不顺利,为弟万一丢了小命,命都没了,还怎么帮傅兄这个忙呢?”
“在你苏少初口中,任何事都事出有因、成事有理,理直气壮。”驳也驳不了。
“我只是让大家有机会发挥兄弟之义。”否则没事称兄道弟来干嘛用的?苏少初举杯敬酒。“想傅兄你对我师父也真是痴情了,不在乎女大男小的差距,从外域追到中原,再从边关追到帝都,最后镇守候宫门外,就怕有魔人要对师父不利,十多年了,这份情真是痴到令人涕泪齐下呀!”
这种调侃,傅遥风毫不改的自饮不睬。
“对了,前师父对我提到傅兄。”
正饮下的酒碗重重落桌,双眼睁得牛铃大,棱角的面庞微微泛红。
“云仙姑娘…呃,不,是∏朱、朱姑娘提到我…”想起回复真实身分的杨云仙,也就是朱蜻屏,傅遥风力持不稳的呼吸。“她、她…怎么说?”
“师父她老人家说…”苏少初清了清喉咙。“傅兄你是个少见的侠义之士,会为许多不平之事出手,当今武林少有人能够如此重情重义、说到做到,她深感自己心爱的徒弟能与傅兄结,是个福气。”
暗遥风连连颔首,全神贯注。“接下来呢?”
“喔,她要我有事、没事就找傅兄帮忙,来,她老人家定然是要亲自拜会傅兄你。”
“朱、朱姑娘会、会亲自拜会我!”
“没那么惊讶吧?这十来年,你与我师父都见得不知几回了。”虽然每次见面也都脸红脖子的直冒汗,相当令人摇头,老大不小了,有必要每回一要见面,就像初见梦中情人的模样,紧张不已吗?
“你、你不懂,无论过多少年,朱姑娘…在我心中都是当年那个尊贵高雅、清丽如仙,意志坚定过人,是世上没有人可以媲美的仙子。”傅遥风恍痴的神态,完全沉醉在对梦中人的思念中。
“所以要见你的仙子,就先顾全仙子的爱徒。”马上顺阶而下,抱拳一礼。“先谢过傅兄的拔刀相助之情了。”
“少初小弟究竟有何计画?”扯半天,就是要他回到这件事上头。
呵呵,亲情、爱情、友情,三大情的符法,对这位一名刀又加持了一次后,苏少初满意的以扇支颚,扬眉笑睨傅遥风。
“这紫飞双月可真坏呀!你说是吗?傅兄。”
“确实是个坏到骨子内的恶胚!”回以精锐冷眸,骂这个人他是不会客气的。
“有意思除暴安良,替百姓造福吗?”
“少初小弟有兴趣『斩杀』紫飞双月,为兄非常乐意出手毙了这个四处闯祸闹事的浑蛋!”他也恶狠狠道。
“想来紫飞双月和傅兄有涛天的仇、腔的恨呀!”说得这么面目狰狞。
“我只是如少初小弟所言,替百姓除暴安良,手诛这个专爱盗宝,不知进取,只会使尽宵小计谋,干尽相害邻里,最后还四处杀人的浑蛋凶手,这种人当真是要斩、剁、砍,最后淋油、放火再闷烂他,才对得起每一个为紫飞双月所害的人。”
苏少初撑在扇把上的下颚滑了下去,对他的慷慨昂然,瞠大了双眼,继而颔首。“傅兄的襟果真是狭、狭小难言…唉!是侠义过人,还相当过人哪!”
“除恶求务尽,少初弟既要为兄相助,就要有心理准备,对紫飞双月我下手不会留情的。”对这种送上门的事,傅遥风话中是话,意中更有所指。“为兄一句忠告,少初小弟实也不宜再连烟花混杂之地,对于紫烟,无论这是一个多么动人的存在,劝你痛下决心,孽缘非缘,放久生事,该断则断!”
“?,为弟的见解与傅兄相同,只是,该负的责任小弟一定不会回避,尤其对『于紫烟』,既是孽缘,那么流言生出的事,便在流言里去吧!”苏少初缓缓勾扬起的角,笑得相当坚毅断然。
“你有决定便行。”傅遥风忽又放下酒碗,凝重道:“这趟南源一行,你苏少初的另一半要我传句话给你。”
“哟!这么些年,他肯对我吭声了,传什么呀!”苏少初兴眸大亮。
“有个旧识到中原了,希望你能避开她,同时,保护她。”
“她?”苏少初蹙眉。“不会是…”
暗遥风点头。“正是,希望你能尽力办到。”
“她来中原做什么?”
“你该清楚,轩辕娲式一族的人从没放弃当年的圣女与护教使女惨死在帝都的仇恨。”
“她来中原有任务?”闻言,苏少初大感不妙。“目标是谁?”
“圣女与使女都在皇宫出事,尤其护教使女还是在失踪之后,皇宫外被找到惨死的遗体,源出何方,便是线索所在,目标还能是谁?”
“当今圣上吗?”苏少初一愕。“他…不阻挡!”
“在那,他的地位虽备受尊崇,好些事也不便出手干涉,况且这次的行动,全部长老一致认同,也倾力支持。”
“连她要来了,他都还打算隐而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