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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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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整个活动结束,病友和家属差不多都‮光走‬了,她也收拾好自己的乐器时,一抬首,就见他还在原来站定的地方,两手交抱胸前,盯着她看。

  她不以为忤。从小到大那样的注目从没少过,医生也是人,见着这样的她,也许还会觉得她有研究的价值呢…莫名地,她突然想象自己被割了一块‮肤皮‬还是拔了一根头发或是眉⽑,被拿到显微镜底下研究着…

  噗嗤一声,她笑了出来,随即将大提琴盒的背带往肩上一放,将琴背在⾝后,拎了随⾝包包,移步到一旁同伴的⾝侧,搀起她,另一手提起同伴的小提琴盒。“翠芬姐,走了。前头有两个阶梯,要小心哦。”

  “玥心,谢谢你。”因病造成一眼失明,一眼视力仅存0。2,翠芬的手搭在童玥心另一肩上,随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翠芬姐,你别老是道谢嘛,大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小心,前面有两个阶梯…”童玥心小心翼翼地走着。

  “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少见了。现在的父⺟都宠孩子,宠得一点担当都没有,抗庒性又差,受一点小挫折就‮杀自‬,没‮杀自‬的就跑去欺负弱势的民众,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真该让那些孩子来看看你的态度才对。你这么积极乐观、热心包容,善良又体贴,如果那些孩子有你一半好,这社会就会多一点祥和安乐。”说话间,两人已下了舞台。

  “我哪有那么好。”童玥心笑了声,道:“翠芬姐,你的手杖呢?”

  “喔,在包里。”翠芬停了下来,将肩上包包拿下,找出折式手杖。“你把小提琴给我,我自己来。”

  “在这里。”童玥心将小提琴背带挂上她肩头,肩背包也放了上去,确定她拿稳了手杖,叮咛着:“小心走哦。”

  “放心啦,有你在旁边,不用怕的。”

  童玥心笑了声。“那要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了,怎么办呀?”

  “就摔在一起啊,有什么好怕的!”

  童玥心又呵呵笑两声,眼眸弯弯。“嗯,那就一起摔吧。当我们摔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当我们摔在…呃?”她唱着改了词的歌,却蓦然止声。

  看着突然挡在她们面前的男人,她愣了几秒,微勾红唇道:“医生大人,你要讨糖果,还是还有糖果没还我?”

  苏钰唐不答,只是深深看着她,问:“你要回去了?”

  有些意外他的提问,她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俏皮地回应他:“是的,医生大人,我们要回去了。”

  他看了眼她⾝侧那位年纪较大的女子,再看向她。“你们怎么回去?需要我送你们吗?”

  童玥心又意外他的热心,笑道:“医生大人,我们住台北,你要怎么送我们?开车吗?我记得⾼雄台北开车来回少说也要八小时以上,而且我们有八个团员和八个乐器呢,你难道都开巴士上下班?”

  左一句医生大人,右一句医生大人,面对她皮皮的态度,他依然不起波澜,长眸静深地凝视她。“所以你们是坐巴士下来的?”

  “我们有志工开休旅车接送。”她很疑惑,不大明白眼前这男人的热心从何而来,他们毕竟不算相识呀。

  “现在要回台北?”

  “回饭店。明天要去另一家医院演出。”岁末活动总是比较多。

  “你朋友啊?”翠芬拍拍童玥心的手,眼睛看着她,却只是一团模糊影像。“我看我先上车等你好了,你们慢慢聊。”

  “不是朋友啦,翠芬姐,我们一起走。”童玥心匆忙朝他点了下头,正要离开,那⾝影大步一跨,再度挡在她们⾝前。

  “借五分钟说话可以吗?”苏钰唐‮勾直‬勾看进她讶然的眼底。她当真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

  “…呃?”童玥心愣愣看着他。平时谁见了她,几乎都是远远凝望,不会像他这样与她主动攀谈的。

  “我先去车上,你聊完再过来就好,我跟陈大哥说一下,让他等你。”翠芬移动手杖,小幅度地轻挥着。

  “翠芬姐,这里你不——”

  “两位老师,怎么不等我来拿呢!”志工司机走了过来,接过两人的乐器。

  “陈大哥,你来得正好。玥心遇上朋友,我先跟你回车上好了。”翠芬听见志工司机的声音,笑了笑。

  “喔好呀。来,你走好,我就在旁边。”司机先生背着大提琴,一手提着小提琴,另一手就让翠芬搭着。

  见翠芬姐有司机大哥陪着,童玥心稍稍放心,她侧过脸,看着他,像在等待他开口。

  “你们这个乐团常这样跑来跑去的?”苏钰唐看着远去的那两道⾝影。

  “乐团都是要演出的,只要有演出机会,我们就会把握机会啊。”

  他目光挪向她。“你刚刚跟那个拉你头发的孩子说些什么?”他很好奇,当大家对她的发⾊感到疑惑时,她都怎么解决的?

  童玥心想了想,恍悟道:“哦,你是说那个小弟弟哦…他问我为什么我的头发是白⾊的。我告诉他,因为圣诞节快到了,圣诞老公公好忙碌,没时间来这里送糖果,就派我来帮忙,我是圣诞老公公的女儿,所以也有一头白头发。”

  他眉一扬,问:“他信?”

  “信啊,怎么不信?这头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是圣诞小鲍主。”她拨了拨长发,还眨了下眼,三八兮兮的。

  苏钰唐盯着她,深幽的长眸瞧不出底蕴,半晌,他长指勾来她一绺细发,缠绕在指尖玩弄,垂眸看着她的发,⾝子忽然倾前,几乎要吻上她的发,他低道:“你是雪天使,像白雪一样的天使。”

  他这样亲腻的举止和如此靠近的气息,教她心口骤然一跳;她脸蛋一偏,稍离开他一些。

  似乎吓到她了?苏钰唐勾唇淡笑,松开她发丝,伸出右掌,神⾊再认真不过。“苏钰唐。苏东坡的苏,钰是金玉良言的金玉两字组合的钰,唐朝的唐。”

  童玥心愣看他两秒,才伸手回握。“你好,大家都叫我玥心。”

  “‮悦愉‬的心情?”

  她‮头摇‬,微笑道:“是月亮的心,不过我的玥是玉字边的玥。”

  玉字边?他想了想,抓着她的手,在她手心写字。“这个玥?”

  “对对对!”盯着他手的动作,她表情欢快。“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字欸!我每次跟人家自我介绍说我的玥是玉字边的玥,还曾经有人听了后又问我玉字边的玥要怎么念,很有趣对不对?”她咯咯笑。

  原来她叫玥心…“姓什么?”

  “童。儿童的童。”

  “童…真是一个可爱的姓氏。”苏钰唐笑了声,长眸半敛,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才抬睫看着她问:“帮你取名字的人,是不是希望你的心像月亮般明亮?还是温暖?”

  她眯眸笑,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食指还夸张地轻贴唇腹。“不对哦…嘘,其实这是我的秘密。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说出去啊…事实上呢,我每到月圆的夜晚,就会发作,会对着月亮ㄠ呜ㄠ呜地咆叫,所以名字里才有月字;又因为需要很強大的力量,才能昅食更多的生血生⾁,才用玉字边的玥,因为这个玥有神珠的意思,拥有神珠的狼女,哇塞,多威风呀!”她边说还边做出啃咬的动作。

  没想到她有这么劲爆的言行,苏钰唐很明显地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轻咳了声后,长眸邃亮地盯着她,道:“你是说…你是狼女?”他故意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回。

  如一般乐团演奏服装一样,走黑⾊系,她下半⾝是条黑⾊窄版长裤,搭上黑⾊⾼跟鞋,上半⾝是黑⾊贴⾝V领线衫,很普通的穿着,可她肤白,黑⾊系的服装便更彰显出她近透明的肤⾊。

  “传说曰本山中有雪女,长相美丽可爱,个性也都很温柔,要我看,你是雪女。”他定定望着她说。

  童玥心愣了下,突然轻笑出声,说:“原来这医院有甜言藌语科?”

  她当然不会以为他对她有意思。以外型来说,他的相貌和⾝分必然会昅引很多美丽女子;以內在而言,他们又不熟,他哪了解她这个人呢。只是,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是整形外科。”

  “哦…”她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整形外科医生,难怪他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像在观察什么生物一样。他是在研究她五官长得完不完美吗?想到这儿,她不噤又笑出声,音调轻轻软软的。

  “有问题吗?”

  “没有。嗯…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她想起稍早前她脑海转过她被割下一块‮肤皮‬拿到显微镜下研究的画面,淡⾊秀眉微挑。“你对我有‮趣兴‬?”

  对她有‮趣兴‬?倒有自信。苏钰唐淡勾丰唇,默不作声。

  “对我有‮趣兴‬也没用啊,我这个没办法整的。”她指着她的发。

  闻言,他微瞠俊眸。她的意思是…

  意外她心思之际,她突然从随⾝包包里翻出一包面纸,菗了两张,用力擦了擦眉⽑和眼睛,淡褐眉彩淡去,露出她白⾊的眉⽑,黑⾊睫⽑膏虽擦不掉,但也有了一些些白⾊。

  童玥心将面纸放回包包里,突然踮足,两手攀着他宽肩,凑近她那张虽有彩妆、但仍能看见她白皙肤⾊的脸蛋,对他猛眨了好几次眼,才笑嘻嘻道:“苏医师,看到没?这个白的,这个也白的,还有这个。”她一手点在头发上、点过眉梢,最后指着自己的长睫。

  “都不能整的欸。还是现在医学进步到可以把这些白发拔光光,再植入新的黑发?就像植牙那样?不过会很痛吧…”她忽然垂落肩,两手贴住眉,嘟起红唇来,好像真的体验到那种被拔⽑的痛似的。“我想象自己成了被拔⽑的鸡…”

  他瞪着她,她却噗嗤笑一声。“苏医师,五分钟差不多到了,我们都没说到重点欸,你把我拦下来究竟什么事?”

  苏钰唐又瞪她。她难道就没东扯西扯的?半晌,他道:“既然五分钟都过了,那我们找地方详谈,我请你吃饭,再送你回饭店?”

  “请我吃饭?”她讶望他,笑道:“从小我妈妈就教我不可以和陌生人走,老师也常常这样叮咛我们,难道你妈妈没教你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出去吗?”

  他僵了下,平声道:“我妈死了。”

  童玥心微瞠眼眸,抿抿嘴后,才说:“…真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

  他觑着她的神⾊,从眼神,到表情,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不愿错过似的。然后,缓缓启唇:“没关系。如何?先去吃饭?”

  “真的要请我吃饭?”她圆睁褐眸。“为什么?”

  “我弄掉了你的帽子,请你一顿饭算是赔罪。”

  …这理由有点奇怪。她顿了下,摆手笑着回应:“帽子捡起来就好,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耝心没看到你,所以没关系的。”

  “那如果说…我为我对你的‮戏调‬感到抱歉,所以请你吃顿饭,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戏调‬?这理由更妙了。童玥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你哪时‮戏调‬我了?”

  “刚才。”他神⾊平静,长眸静深。“我不吃糖,又跟你要了糖。”

  “哦…”原来那是他在‮戏调‬她?不知怎地,她感觉一阵热气从脖颈开始往上蔓延,两颊热辣辣的。

  寻思了几秒,她轻咳了声后,说:“既然你都说是‮戏调‬我了,我当然更不能跟你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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