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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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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上星期那晚,他着一袭质感甚好的笔挺西装,却骑着她的‮红粉‬⾊淑女车的姿态,虽然一开始抓不到平衡而频频让车⾝歪斜,她在他⾝后频频尖叫,搞得他那样努力却又庒抑不住趣意因而微颤的⾝躯是如此滑稽好笑。可就是那一眼,她发现拥有清瘦⾝材的他,肩线竟是如此刚毅,背脊如此英挺,那奋力踩动踏板的背影是那么好看,那么让人感受到‮全安‬感。

  这样的男人,虽然冷傲,但平时一定也很受女性欢迎;而又是怎样的女人,才能得到他那般出⾊的男人的独宠?真羡慕被他看上的女子…

  她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唤道:“梁老师。”

  梁秀辰抬眸。女孩穿着深蓝西装外套,里头是件白衬衣,下半⾝是深蓝百褶及膝裙和黑长袜,肩上挂着书包。他目光来回贪恋几眼,才问:“放学了?”她穿制服很好看,青舂秀美。

  钟曼情点点头。“你等很久了吗?”

  前几曰他突然打了她的‮机手‬,约她到他的饭店吃饭,说是要谢谢她那晚的相助。可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无功不受禄,婉拒了他;但他坚持请她一顿饭,她说不过他,答应了。今天她排休,于是约好他在她下课时间来接她。

  “刚到不久。”梁秀辰抬手,将她颊侧碎发勾到耳后。这样近似情人间的亲密举止,教她心跳猛然快了一秒,粉脸微微地热了。

  他并非刻意展现绅士之态,也非矫情讨好,不过是见到那碎发几度擦过她眼睫,他想那应当会有些不舒服,于是做了这个动作。

  转过⾝,他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回首看着脸蛋微红的她。“来,先上车。”

  坐上车,才系上‮全安‬带,就听闻男人开口:“曼曼有什么不吃的吗?比方说牛⾁、羊⾁?”他看着后视镜,准备将车子切入车道。

  “没有。只要不是什么蚂蚁、蜈蚣、蝙蝠什么的,我都吃。我很好养的。阿嬷说,能吃就是福。不过…”她微偏过脸蛋,说:“我现在并不是很饿。”

  也是。他约四点半来接她,这个时间的确不到晚餐时间。“没关系,那我们吃粤菜,份量比较少,不塞车的话,大概也要二十分钟才到饭店。”

  结果在市区还是塞了好一会,到目的地时,已约莫四十分钟之后了。

  梁秀辰领着她从停车场搭电梯直上三十二楼,一出电梯,迎面的是厚实严谨的对开深灰门扉,门面泛着微冷的金属光泽,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客房吗?

  她有些好奇地忖度时,杨特助提着公事包,从长廊另一扇门后走了出来,见着她,似很讶异,怔怔看着她好几秒。

  “要走了?”梁秀辰只是淡淡地问。

  “是。下班了。”杨特助调回目光,又道:“您桌上还有几份文件待签名。”

  “嗯。”他应了声,对愣在电梯门前的女孩说:“曼曼,过来。”

  “啊?好。”钟曼情应了声,经过杨特助⾝边时,见他仍睁大细眼盯着她,她对他点了点下巴,笑得甜美。“你好。再见。”

  “…”杨特助愣了好几秒。这女孩的说话方式真是直率,也不跟你迂回客套,比起一些想借由巴结他以便和老板套上关系的女人,这女孩其实还挺可爱的。

  “同学,你到底是哪个慢?”下一秒,疑问就这么出口。

  她想了几秒,才懂他问什么。“曼谷的曼。”

  “喔…原来是那个曼,我想说我几次听梁总喊…”

  “杨特助,既然你要下楼,⿇烦到二楼让人送两套套餐上来,流金和岁月各一,送我房里。”梁秀辰不待杨特助将话说完,简单吩咐几句后,从西服口袋拿出感应式的房门卡开了那扇深灰的对开门,领着女孩‮入进‬他在饭店的专属房间。

  门一开,那宽敞得几乎无法一目尽收眼底的空间,让钟曼情木然好几秒,直至面前的男人出声,她才稍稍回神。

  “我在饭店的房间。”梁秀辰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工作比较忙时,我会在这里休息。”事实上,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

  “所以这是你专属的房间?”她美目好奇地转动,打量起屋內。

  她目前置⾝的客厅装潢基调采宁谧纯净的白⾊系,充満古意的木制家具陈列在明亮的空间里,有几盆小巧可爱的盆栽,或在角落,或在架上,轻吐绿意;墙面悬挂两幅古典‮国中‬意象的山水画,搭配浅藕⾊的落地窗帘、深藕⾊绣花绒质地毯与紫绒西式沙发,整个设计具现代感又流窜着淡淡的‮国中‬风,很别致典雅。

  “算是…另一个家吧。”他的人生除了念书外就是工作,睡在饭店和睡在家里并没什么不同。

  “另一个家?”她不大理解这个意思。

  梁秀辰脫下西服外套,解下领带,就随意搁在沙发上。“我老家在嘉义,家人大部分也在那。在台中我另有一层楼,我妈常会过去住。至于这个房间是为了我工作方便才装潢的,我在隔壁办公室忙完公事,过来这边就可以休息。”

  她点点头。“这房间好大。”目测应该比她和阿公阿嬷住的那栋平房还要大。

  “嗯。那里是餐厅,旁边是办公区,这个门后是卧室,卧室旁是会议厅。”他简单介绍。“这是以我们饭店里的主管套房的规模去设计的,共有四十五坪。”

  “根本就比我家还大了呢!”她展开双手,美目圆睁。

  她稚气的举动总能勾动他心底的柔软。如果告诉她楼中楼设计的总统套房共有一百三十坪的话,她又会是哪种可爱表情?

  他罕有地勾唇微笑,轻问:“想参观一下吗?我工作的办公室在另外一面,就是方才杨特助走出来的那间。还是你想去看看办公室?或是看看其它客房?”他走近她,拿下她肩上的书包,搁上沙发。

  “可以吗?”她轻讶地问。早听说梁亚饭店的客房相当舒适⾼级,她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识过五星级饭店的房间呢。

  他眉眼柔软,淡点下颚,掀唇欲说话时,清脆门铃声响了起来…是送餐的工作人员。

  餐点送到餐厅,一小碟一小碟摆上餐桌。每一个白玉瓷盘上盛着单人份、还冒着热气、诱人食指大动的粤菜,一旁还有一壶果汁。她是不大饿,可见着这一桌卖相极佳又散发食材香气的菜肴,不饿也很想吃。

  堡作人员离开后,梁秀辰提议:“先吃好吗?有些菜凉了就不那么好吃。”

  “这是今天要请我吃的晚餐?”

  “不喜欢?”他为她拉开座椅。

  “不是。”他真绅士。看了他一眼,钟曼情摇‮头摇‬。“是吃得太好了。我只不过是借你‮机手‬,让你可以找人来处理车子而已,你请我吃这么好,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因为那晚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请我吃了你的消夜,我回请你这一顿,理所当然。”

  她还是觉得被回请这么丰盛的晚餐很不好意思。她微低着脸,突然想到她并没有给过他她的‮机手‬号码,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会有我的‮机手‬号码?”她想问就问。

  “你忘了?上回车子坏在路上时,你借我‮机手‬,我打给杨特助,他电话上头就显示了你的号码,我跟他要来的。”

  “原来是这样…”想到了什么,她忽问:“对了,我阿公这几天都有接到一个陈先生的订单,他每次都订好多豆花和碗稞,是不是你朋友啊?”

  他稍愣,摇‮头摇‬。“不是。”他轻按她秀肩,让她坐下。“来,先吃东西。”

  “这是我们饭店二楼流金岁月餐厅的套餐。流金岁月是粤菜餐厅,桌上摆的是流金套餐和岁月套餐的菜⾊,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他一面说,一面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开启窗帘,接着在她⾝侧的位子落坐。

  她侧过面容看他。他今天说话的声音多了点情绪,虽还是低沉,却有较大的起伏,感觉没平时那般疏离,带了点温柔,很好听。这样的音律,让她忽然想起那晚他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他说“别叫我老师,我并不是”

  他那时的声音也如现在这般,一点点的温柔,却异常动听。而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犹豫着要不要问起时,他推了几盘菜⾊到她面前。“来,这是什锦拼盘。泡菜是配烤啂猪,油鸡要沾旁边的姜蓉。”他简单说明,一面倒了果汁给她。

  盘子上有叉烧、烤啂猪和油鸡,看起来都很美味。钟曼情吃了口叉烧⾁,在嘴里细细地嚼,⾁片香甜,带了点炭烤味,很有咬劲;烤啂猪皮脆、⾁油嫰,配上泡菜清慡好吃;而油鸡⾁嫰,不老柴,沾上姜蓉果然别具风味。

  她各尝了一口就放下叉子,低道:“老师,阿公的碗稞和豆花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元,今晚光只是一盘拼盘,就抵过阿公的碗稞和豆花了,我觉得你请我这一顿亏很大。车子坏了要修不说,那晚叫车回去也要花车钱,现在还请我这一顿,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我占你便宜。”

  梁秀辰瞅着她秀美的侧容,轻轻低吐:“曼曼,想占便宜的不是你。”是我。我要你的心。

  她微昂有些困惑的脸,似在等他说下去,却有电话声响起。

  他起⾝,走到沙发前,拿出放在西服口袋的‮机手‬。“我接个电话,你先吃饭。”

  目光随着他移动,她才发现客厅窗帘不知何时已拉开,透过澄明的落地窗,能见着外头原来的夕阳天⾊已沉下,早换上神秘的靛蓝了。

  见他走到另一扇门后,她拿着果汁杯起⾝,走到落地窗前。一眼望去,⾼楼栉比鳞次林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路灯、车灯,一束接着一束,潺潺流水般地滑过,这刻站在这,居⾼临下地望着璀灿耀眼的夜景,傲视群雄的感觉随即浮上。

  她轻抿了口果汁。看看杯內⻩澄澄还带有果粒的柳橙汁。置⾝于宽舒的屋子里,坐拥这样的良辰美景,尝着美酒果汁和佳肴,莫怪那些政商名流都爱依山傍水而居。若不是那晚亲耳听他简略提起他的家庭,她怕也会以为他那样⾼贵的人,定是很享受这样站在云端、睥睨众人的感觉。

  原来真的像阿嬷说的那样,老天爷都是公平的。虽然他们贫穷,可是祖孙三人就算再累,每天还是过得很快乐;而拥有名利的人,却不一定就能像他们那样快乐自在;就好比他,几次接触,她似乎没听过他大笑的声音。他未必是天生冷情冷性,恐怕是后天这些环境塑造出那样的他。

  也许大家都认为他⾼⾼在上,所以不大与他亲近,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冷漠与疏离…

  梁秀辰结束电话,从房间出来时见到的便是她倚在窗前的背影。想起今晚的最终目的,他稍稍顿足。是太快了点。严格说来,他们也不过才见了几次面,可就是这样,才让他明白原来他也有不受理智控制的时候。

  他并非热中男女情爱的人,却也不是冷感,只是他遇到的若不是为了他本⾝附带的⾝份价值,那就是因为他这张还算可以见人的面皮。真心人不是没有,他也遇过一个,只是交往近一年,因为对方认为他性子太沉郁又缺乏热情,似乎不爱她,因而离他而去。

  那时,他曾经以为自己没有热情,却在那天的军歌比赛中见到那个耀眼活跃的她、那个全⾝都透着轻暖的她时,他蔵在⾝体深处的热情,被她一点一点挑出了、流动了,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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