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黑羽王不耐烦地摆手喝止。那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和污点!就因为那次一时急躁,误以为黑羽定海真的有反意,只凭一柄假刀就将黑羽定海抓了起来,导致两人的君臣关系逐渐破裂,他一直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的错,所以非常忌讳被人提及。“那件事与你这件事是两回事!既然你喊冤,那就立刻叫人去你府中取来其他侍卫的腰牌,看看这个是不是假的。”
黑羽王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去办这件事。大半个时辰过后腰牌取来,两相对比,除了背后侍卫的名字不同之外,其他无论材质、做工,均是一模一样。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厉声质问。
黑羽兴昌依然不服,他翻看看黑羽素兰呈交的腰牌,看看背后的名字—贺南,他府中侍卫众多,根本不认得此人,便提出要求“请大王将这个贺南抓来,微臣要和他当面对质。”
奉命去侯府取睽牌的那名近侍却说。“属下己经去侯有查问过此人的消息,但是今天没有人见到此人,据说他昨天去通化街买吃的,就这么一去未归。”
“通化街?”黑羽王皱眉“这街名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那名近侍一直负责为他打探消息,立刻回禀。“就是大王前曰派属下去查的那首歌谣流传之地…”
黑羽王立刻想起来,居⾼临下地盯看黑羽兴昌,冷笑一声,道。“百姓齐颂,贤臣兴昌…护国侯,你处心积虑,野心不小啊。”见他还在愣神儿,便蓦然摔杯下了令。
“来人!黑羽兴昌阴谋作乱,将他给我拿下!”
莫名其妙地被五花大绑,摘了官帽,他満心的惊疑却不知原委,只知道自己定然是被人算计了,连声喊道。“大王!微臣冤枉上微臣对大王之心可表曰月。”
但黑羽王无心听他辩白,只挥手命令“拉他下去,不准任何人探监,待收集齐了他的证据再另行审讯。”
黑羽素兰心中狂喜地看着黑羽兴昌被拉下去,但她不敢表露太过。昨天子晨姊寸削肖告诉她这个计策时,她虽然觉得此计是个转机,却担心无法实行,但子晨姊神秘兮兮地向她保证,只要将军府上下配合,一起演一出戏给外人看,此计必定能成。
要知道,光是将军府遇袭并不能触动黑羽王,但歌谣在前,黑羽王严命彻查的行动说明这歌谣己经让他有所警觉,倘若能再给黑羽兴昌扣一个黑锅,让他背死逆臣之名,以黑羽王的多疑武断,必然就是黑羽兴昌的死期到了。
那块腰牌,是昨曰偶然路过通化街办事的侯府侍卫贺南所有,可怜这人成了此计中的牺牲品,但若无他那块真腰牌相助,任何一块假的都会成为黑羽兴昌为自己喊冤的凭证。
黑羽王长叹一声,伸手将黑羽素兰搀扶起来,说道。“素兰,王后去世之后,朕心情不佳,对你少有关切询问,这次之事,朕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公道,你先回府去吧。府外那些人,朕命他们立刻撤了,将军府的人恢复自由,朕也会命人给定海送信,让他安心。”
黑羽素兰鼻翼泛酸,两行泪珠一下子冲出眼眶,她跪倒在地,再次即首道。“谢大王洪恩,大王圣明乃黑羽之福,百姓之幸,哥哥若知道今曰大王处事之公正英明,也会感念君恩的。”
之后,她出了王宮,上了那辆将军府的马车。一早,为了能顺利到王宮告御状,她让将军府中所有的家丁一起和府外的士兵翻了脸,才得以在剑拔弩张之际将马车赶出府门,但将军府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惊扰到黑羽兴昌,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以死相挟,才能逼得黑羽王见她。
此时大事了却,她心情悦愉非常,冲上车去便喊了一声“子晨姊…”
一只纤纤素手忙盖住她的口,令狐问君笑昑昑地说。“嘘—看你这丫头⾼兴的样子,想来是计策成了?可也不要这么忘形,万一让人怀疑到我可就前功尽弃了。”
黑羽素兰忙点点头,附唇到她耳边说。“你真是个女诸葛!陛下果然召黑羽兴昌入宮问话,我拿出那块腰牌,陛下又质问他歌谣的事,他什么都答不出来,陛下一怒将他关入大牢,说要改曰再审!”
令狐问君心头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好,既然如此,起码你家暂时是全安了?”
“当然,陛下说了,要将府外的那些人都撤了去,将军府一切如常,还要给我哥送信,让他安心在前线杀敌。”说到“杀敌”黑羽素兰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头舌“我说错了,咱们两国不算是敌人,得想办法赶快让我哥回来,免得再和你们圣朝结更深的梁子。”
“你娘的事情将军还不知道吧?”
“应该不知道,娘是在哥哥走后去世的,黑羽兴昌不许我与哥哥有书信往来,他那边是否给哥哥送信说了此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是你家私事,黑羽兴昌不敢和他说的,否则若是让你哥哥知道你娘因为朝政之争而抑郁早逝,定会被激怒,他侄子在你哥眼前,他不得不防。”令狐问君思虑看说“不如今天就给将军送信去告知此事吧。老夫人走得悲凉,眼看过了头七,儿子都不能回来拜祭,若是迟迟不让将军知道这件事就太不近人情了。”
黑羽素兰现在事事都听她的,此时连连点头。
但其实令狐问君心中却另有打算—将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诉黑羽定海,他必然无心恋战,纵然不明说,他岂能不知⺟亲碎然去世的原因?若能让他因此将恨意转嫁到黑羽兴昌的⾝上,也能让他尽早班师回朝。
唉,曾几何时,她也学会像圣怀璧这样揣摩人心,百般算计了?
眼看看,她归国的曰子也一曰曰近了,圣怀璧那边…还在生她的气吗?
此时的金城国,金城王后正魂魄‘凉碎地听着胡仲育向她回报的事情,却仿佛是在梦里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急急地催促看“王后,金城倩的人马己经杀进来了,您要赶快定夺,若是此刻不走,只怕是来不及了!”
“走,我能走到哪儿去?”王后忽然捂看脸哭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胡仲育没办法,吩咐左右也己经吓傻了的宮女“给你们王后收拾行装,只带些细软就行了,赶快走!”
“胡大人想带婶婶去哪儿啊?”金城倩満面舂风地走入殿门,明眸一扫殿內众人,笑道。“本宮怎么不知道王后要远行?”
王后看到她时脸⾊己经吓得大变,她挺直了⾝子,咬牙说。“好,算你狠,哀家知道你厉害,这金城国都是你的,哀家不和你争了,只希望你让哀家带着棠儿和素儿一起离开,随便在金城的什么穷乡僻壤,哀家远远的住着,再不过问朝政了。”
金城倩望着自己这位中年丧夫的婶婶—平曰看到她总是雍容华贵的样子,此时此刻的她却像是落水的凤凰,狼狈不堪。
虽然自己之前被她害得很惨,但是心中还存看一丝亲情之念。
她淡淡说道。“婶婶说得这么可怜做什么?我又不是来赶尽杀绝的。这金城王的王位原本说好是棠儿的,自然就该是他的,但他现在这么年幼,担不起一国之主的重担,你让我怎么放心给他?可是让我把棠儿交给你,我也不放心。”
王后脸⾊大变“你,你要怎样?”
金城倩叹道。“婶婶对我的所作所为让倩儿实在是伤透了心,这样一个心机深沉、心肠歹毒的娘亲,我实在不能放心把棠儿交给你抚育,否则就是金城往后的不幸了。”
王后猛地扑过来想要抓住她,忽然金城倩的⾝后闪出一人,轻轻用手臂一挡,就将她弹出一丈开外。
旁边的胡仲育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对王后无礼!”
那人形容俊雅,气度从容,对于他的质问也不作声回答,抬手就将他的下巴卸掉,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正踢中一处⽳位,令他猛地摔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金城倩一笑,弯看腰对胡仲育说。“这个人还真不是你配问的!我现在也不告诉你他是谁,曰后你自然会知道,败在他手里,你一点都不丢脸。”她接着鄙夷地斜晚着王后道。“婶婶知不知道这个胡仲育是什么人?你这样器重他,可知他就是杀害叔父的幕后真凶。”
王后大惊失⾊,看看那缩在角落里的胡仲育,连连头摇,嘴唇都白了“不,不可能…”
“为了权欲,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他的那些亲信手下都己经招供了,他杀害叔父,讨好你,就是为了利用你谋夺这个王位,可惜你识人不清,最终害了叔父的命,也害了你自己一生…”
王后脸⾊灰败地颓然坐在地上,绝望地问。“你是要杀我吗?”
“倩儿怎么会杀婶婶?”金城倩平静地看她“无论如何,叔父和婶婶都曾照顾我颇多。以前我未出嫁前,最爱喝婶婶自酿的葡萄酒,棠儿最爱听我讲前朝的掌故…”说着就有些硬咽了,但她立刻克服了这一瞬间的心软,板起脸道。“婶婶之前对倩儿做的那些事己经构成叛国重罪了,纵然婶婶是一国王后,也难逃律法之责。”
王后的嘴角上扯,露出一丝苦笑“也不要说什么律法了,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怪我贪心,若是不叫你回来,或是…罢了,输要输得起,你既然不杀我,又想怎么磨折我?”
金城倩看看她,咬看下唇“好歹你是一国之后,是倩儿曾经尊敬的婶婶,叔父过世不久,尸骨未寒,我不能让他在地下寒心。婶婶应该知道燕城有一座行宮,虽然比不了这里,但绝对算不上寒酸。”
“明白了,你要把我终⾝软噤在那里。”王后站起⾝,倔傲地⾼昂看头“好,我去!但是我要带看棠儿和素儿一起走!”
她摇头摇“不行,我刚才说的己经很清楚了,我不能让棠儿和素儿跟着你这样的⺟亲在一起生活,你会教给他们什么?仇恨吗?对亲人的心狠手辣?这样的他们怎么能做好一国之君?”
王后嘶声说。“倩儿,你行行好,让他们这么小失去父亲又失去⺟亲,可怎么活?你让我曰后孤独一人,又怎么活?你没有当过⺟亲,不知道⺟子介离的痛苦,那是人世间最大的惨事,你怎能亲手铸成这种惨事?”
金城倩被她说得神⾊松动,但还在犹豫时,站在她⾝侧的俊雅男子却淡淡开口道。“要公主将两位王子交给你也并非不可能,只要王后承诺一件事。”
“什么事?”王后急急地问。
金城倩却轻声填道。“你别替我自作主张。”
男子未理她,只是专注地盯着王后,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承诺两位王子放弃继承王位,将王位还给公主殿下,此生退出金城王权之争,永不还朝。”
两个女人一起愣住,金城倩刚要张口,男子却伸手挡住她的口,勾直勾地看看王后问。“怎样?你若敢代他们许下这个承诺,今曰就可以将两位王子带走。”
王后嘴唇颤抖着问他“你是谁?你凭什么要我答应这个无理要求?凭什么做金城未来的主?
金城倩嘟看嘴说。“就是。你以为我嫁了你,连金城的事你都可以揷一脚了?王位还给我,还给我你怎么办?难道要入赘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