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方御医沉默半晌道:“当初夏娘子不肯当奶娘,我为了劝服她,答应了她,若是医好王爷,便给她找一个贵婿,贵婿的条件至少不输季鸣舂,顶好盖过季鸣舂。到那时,她自可以在季鸣舂跟前展威风,出尽当初被休弃那口恶气,叫季鸣舂懊悔终生。”
方御医说着,停一停,又继续道:现夏娘子虽成了简府的娘子,到底当着奶娘,且私生女⾝份不光彩。真要寻一位条件盖过季鸣舂的贵婿,怕是不易的。本来王爷自是好人选,但王爷最多许她一个妾侍之位,这样的话,她哪儿能在季鸣舂跟前展威风了?只怕在季鸣舂这个郡马跟前,从此要抬不起头的。以我对夏娘子的了解,她定然不会当妾侍。如此,她以后想必会选择我当夫婿的。”
沈子斋一直盯着方御医看,见他说出这番话,这才笑道:“你认为她会选择你?”
“当然,我条件盖过季鸣舂,我能许她正妻之位,我会疼她。”方御医正视沈子斋的眼睛道:“我劝服她当奶娘来救王爷,救了王爷,也是救了我们方氏一族。夏娘子是王爷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虽则她给王爷喂奶,免不了有些肌肤之亲,但她是在救人,我并不介意。”
沈子斋突然冷下脸来,哼道:“老方,你收起心思吧,她不会选你的。”
方御医也冷下脸,问道:“她为什么不选我?”
沈子斋别开脸,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隔一会才道:“纵她不说,但本王知道,她喜欢本王。”
“那么,王爷喜欢她吗?愿意为她舍弃一切吗?”方御医看着沈子斋的背影,有些感叹,这人虽病着,到底是一位才貌双全的王爷,普通女子见了他,如何不着迷?夏娘子喜欢他,其实也正常。但这样的人,自不会只娶一位妻室,夏娘子跟着他,肯定受苦。只有跟着我,才能幸福的。
沈子斋拟心自问,自己喜欢不喜欢夏仲芳呢?答案是肯定的。但这喜欢能超过一切么?答应是否。他想着,转过⾝道:“本王自喜欢芳娘,但要本王为着芳娘舍弃一切,自是做不到。且本王舍弃一切了,便再不是本王了,而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芳娘会喜欢?”
“戏剧里演的,为了美人,可以弃掉一切的,不过是哄那些看戏的痴心女子⾼兴罢了!一个男子,不上进,不谋事业,只沉侵在情爱中,为了一个女子,就抛掉一切,带着女子隐性埋名,游山玩水,从此逍遥快活,幸福一生。这可能么?且本王就算愿意这样做了,太子会放过本王么?”
沈子斋说着,声音渐低,叹气道:“再说了,从此低入尘埃里,过着俗世男女的生活,并不是本王愿意过的曰子。人生在世,自当坐⾼堂,享⾼位,展翅⾼飞,用翅膀护住心爱的女子。而不是自动折翅,做一只飞不起的鸟儿,和同样没有翅膀的女子挣扎着走路,老死在不知名的深山里。”
方御医听完道:“说来说去,王爷就是娶不得夏娘子当王妃,又要霸着她了?”
沈子斋应道:“对,本王就要霸着她,让她一辈子当本王的奶娘。”
“王爷,你得讲讲理。”方御医有些气急。
“本王就是不讲理又怎么了?”沈子斋警告方御医道:“你,老方,不要打芳娘的主意!”
从沈子斋房中出来时,方御医脸⾊很不好,差点摔了帘子。
另一头,简木玄已是护送着夏仲芳到简府门前,一时看着丫头扶下夏仲芳,又改换小轿进了府,待过二门內,才下来走路。
简木玄和夏仲芳并肩走着,一边试探道:“阿姐今年十八了吧?”
夏仲芳失笑道:“明知故问。”
简木玄嘿嘿笑道:“哪不是二姐许了人家,年底就要过门的,我想着阿姐年岁比她大,却没有着落,一时心忧么?”
夏仲芳愕然,好一会才道:“这些事儿不是你小孩子该操心的,好好读你的书,别的少操心。”
简术玄一急,索性撕开了道:“阿姐觉得方御医怎么样?要我觉得,他这样子的,做姐夫不错呢!”说着不待夏仲芳反应,已是快走几步,溜得无影无踪了。
夏仲芳站在原地愣一下,待丫头跟上来了,这才扶在丫头肩膀上回了房。
这么一晚,夏仲芳在灯下练完字,却是拿出针线,开始绣那个答应要给方御医的香包。
钱婆子见她绣得用心,便悄问道:“又是王爷要的?”
夏仲芳答道:“这个是给方御医的。”
“哦,其实方御医人好,家世好,相貌也好,是不错的夫婿人选呢!”钱婆子随口道:“将来谁嫁了他,可是有福。”
夏仲芳听着,若有所思。
第二曰傍晚,夏仲芳到达王府时,由得方御医把了脉,一时细看方御医一眼,见他俊眉秀眼,气度优雅,相貌虽比不得沈子斋俊美,却另具一番味道,也是俊男子一个了。她突然想起简木玄的话,虽觉不可能,但嘴里已问出话道:“方御医年岁也不小了,因何没有娶亲?”
方御医听得她询问,极认真答道:“当年本来要和严家娘子定亲,恰好皇上下旨,让我医治王爷,当时便知道,若医不好王爷,我这条命也到头了,一时自婉拒了严家娘子的婚事。严家娘子不久就和别人定亲,隔年嫁了人。我想着,王爷的病一曰不能好,我便一曰有生命危险,因此还不能娶亲的。待王爷病好了,我和皇上交了差,那时才能论亲事。”
夏仲芳点头道:“原来如此!”
方御医解释完这一通,便也试探着问道:“夏娘子进简府这些时候了,太傅夫人可有为夏娘子寻贵婿?”
夏仲芳头摇道:“还得待奴家父⺟从江南赶到京城,明证了⾝份之后,才好论亲事罢!再说了,奴家现下是王爷的奶娘,这婚事,其实不好论。”
方御医还待说什么,一看时辰不早了,便自去配药。
夏仲芳回了房,自去浴沐换衣。只待方御医配好药,她再过去沈子斋房中。
这么一个时候,苏玉叶却是提了篮子到沈子斋房中,笑着揭开篮子,端出一盘子新鲜荔枝来,向沈子斋道:“是岭南那边进贡的荔枝,淑妃娘娘得了两篮子,却又赐一篮子到苏府中给我爹娘,我爹娘说道记得王爷爱吃这个,不顾天黑,刚刚就送了半蓝子过来。这东西一搁,皮儿就会发黑,不能过夜的。因给王爷先送一盘过来。”
沈子斋见苏玉叶殷勤,且又是托着苏淑妃并苏父苏⺟的名头来送荔枝,自不好拂她好意,便道:“搁下罢,本王待会儿再吃。”
苏玉叶放下盘子,一时且不走,却是让绿梦端了水上来,她净了手,拿起一个荔枝剥了,喂到沈子斋嘴边,含娇带羞道:“王爷尝一尝!”
沈子斋不愿在绿梦等人跟前给苏玉叶没脸,一时便含了荔枝,含糊道:“好了,你下去罢!”
绿梦等人早垂了头,只作不见,一时正要送苏玉叶出去,就听得外间小丫头禀报,说是王瑜来了。
沈子斋有些意外,王状元一家住在王府这些时间,王瑜一向矜持着,这会怎么来了?
绿梦早去迎了王瑜进来。
苏玉叶一听王瑜来了,她便停住脚不走,又坐回椅子上。
王瑜一进来,见得苏玉叶也在,再看看案几上的荔枝,已是明白了过来,一时笑道:“这荔枝是叶娘子送过来的罢?只这东西易上火,多吃无益,王爷病着,更不能多吃。”
沈子斋问道:“瑜娘子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王瑜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个盒子,揭开了,取出一本书道:“听闻王爷久病成医,也自己看些医籍的,前些时又寻一本失传已久的医经,恰我也因多病爱看医书,倒是无意间得到这本书了,书中也有说及王爷所得的病症呢,因把书拿过来给王爷瞧瞧。”
苏玉叶见王瑜郑重其事的拿出书来,心下嘀咕:医书不是该拿给方御医么?拿来给王爷作什么?莫非王爷还真会花时间看医书不成?
见得沈子斋接过书,翻开来看,王瑜便又指点着,说这病症那病症,原来是用何药方治好的云云。
夏仲芳浴沐完,赶到沈子斋房中时,就见沈子斋坐在案边,左边站了王瑜,正在翻书,一边讨论着什么。而他右边,却是站了苏玉叶,正在磨墨。
“夏娘子来了!”绿梦见众人说得热闹,没有注意夏仲芳进来了,自扬声禀了一句。
沈子斋回过头,见夏仲芳面无表情走了进来,朝他行完礼,便立到一边,不声不响的,不由有些好笑,这是醋了么?
苏玉叶见夏仲芳打扮得媚娇,却是有些咬牙,一个奶娘而已,天天穿成这样,这是要引诱谁呢?王爷天天喝她的奶,该不会,该不会…
夏仲芳淡淡扫一眼苏玉叶和王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名的,便⾼兴不起来了。
王瑜看夏仲芳一眼,却开口道:“夏娘子,我听方御医说,奶娘若动怒动嗔,奶水便不好。你这般虎着脸,可是大忌。”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