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里抓着急件，江净珞一踏出电梯就大声地往苏秘书那边问过去，动作很是匆忙。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这样啊…”江净珞瞥一下手上的文件。“好吧，那稍微等一下好了。”

　　“要签名？”苏秘书看着她手上的文件。

　　“对，企画部等着要呢！”

　　“签名就可以，还是…”

　　“不，还要看一下，有问题得马上揪出来让企画部修改。”

　　“那就麻烦啰，还有人排队等着要见总裁呢！”苏秘书的目光拉向会客室。

　　“没有预约的。”再补充一句。

　　“谈合约？”江净珞也跟着望向会客室。

　　“不是，是前总裁的朋友，带女儿和外甥来拜会新总裁。”

　　“现在才来？”早该来了不是？

　　苏秘书淡然一哂。“现在的总裁才像个总裁呀！”

　　江净珞也笑了。“那倒是。”

　　“不过，说是拜会嘛…”苏秘书双眉微蹙。“嗯，我倒觉得像是带女儿来相亲的。”

　　“耶？”

　　“那位赵董和老夫人也很。”苏秘书很含蓄的暗示道。

　　江净珞马上明白了，不由得苦笑。“沐就是不喜欢我。”

　　苏秘书摇摇头。“不只是你，那位老佛爷不喜欢的人才多呢！”

　　两人说到这里，会客室的门突然打开了，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看模样像是大学生，但笔合身的西装又使他显得很成。

　　“赵董的外甥。”苏秘书小声告知那人的身分。

　　江净珞却只呆愣着眼，儿没注意到苏秘书在跟她说话，直到年轻人来到秘书桌前站定，他两眼只看着苏秘书，至于就站在一旁的江净珞，他连眼角都没给她扫到。“请问我们还要等多久？”

　　“很抱歉，我也不清楚。”苏秘书有礼地回道，再添两句。“赵董这回来并没有预约，因此总裁的行程上并没有预订赵董会面的时间，只能安排在空档上，真是很抱歉。”

　　“哪里，哪里，是我们来得鲁莽，打了沐总裁的行程真是不好意思。”

　　这人就跟以前一样会说话，不去做公关就太可惜了。

　　江净珞暗忖，目光不由自主地飞向会客室，还有赵董和他女儿，不会正好是“她”吧？

　　答案在下一秒揭晓。

　　会客室又走出另一个人，一个十分甜美可爱的女孩子，不过脸上却挂着一副跟气质不太搭调的不耐表情。

　　“是怎样啊，他到底见不见我们啊？”语气更不搭。

　　“小声一点！”年轻人低斥。“是我们没有预约就跑来了，怎能要求人家马上就见我们。”

　　“可是爸爸跟他爸爸是老朋友啊！”“公事论公事，私事论私事，现在是在公司里，自然是公事优先。”

　　“我管他公事还是私事，我只知道我跟同学约好了要一起去逛街、买衣服，现在快迟到了啦！”

　　“去改时间。”

　　“才不要！”女孩子一口拒绝。“如果不是爸爸拜托我来，我才不想来呢，干嘛要为了那家伙浪费我的采购时间！”

　　那家伙？

　　是在说沐宸御吧？

　　江净珞暗自摇头，看来“她”也没改变多少，同以前一样傲慢，不允许任何人爬到她头上去，包括学业成绩。

　　说也奇怪，当年因为那件事，她转到五专部，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原以为心中对他们还有几分怨恨，但此刻，她遍寻心中却找不着半丝负面的情绪，有的只是感慨。

　　人生的路真的很难说哪一条一定是好的路，哪一条又是不好的路。

　　她转到五专部，原是对自己的某一部分放弃了，没想到现在她却成为旭华总裁的特别助理，这是多少人梦想不到的职位，更何况，总裁还是她的未婚夫呢！翁失马，焉之非福。想到这里，她终于能抛开过去那一段曾令她十分自卑的往事，继续走向她的未来。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还是先叫他签一下好了。”

　　话落，她便笔直地走向总裁办公室，敲了两下门就直接开门进去，这是她的特权，也是她头一次使用，不为炫耀，只为抛开过去。

　　门一关上，过去也消逝了。

　　“她是谁？怎能未经通报就进去？”陈莉尖锐地问，总觉得那副瘦小的身影十分熟悉。

　　“她是总裁的特别助理，也是总裁的未婚。”

　　“未婚？”陈莉讶异地喃喃重复道：“既然他有未婚了，爸爸还叫我来干嘛？”

　　闻言，苏秘书心中马上有数，她猜得没错，果然是老佛爷的意思。

　　十分钟后，江净珞出来了，陈莉和周文诚表兄妹俩马上凝目看过去，不过一眼，便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是她！”下一刻，又见一个高挑顺长的世纪美男子追了出来，先抓着江净珞重重波了一下，再撒娇似地央求她。

　　“等我嘛，我很快就好了啦！”

　　“不许你敷衍工作！”

　　“没有啊，我们已经谈出结果来了，再说两句就行了嘛！”

　　“这云人丫结束，还有那一云人丫呢！”江净珞指指那对犹处在震惊当中的表兄妹俩。“赵董，没忘记吧？”

　　“可恶，我真的忘了！”沐宸御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

　　“好啦，我会等你啦！”

　　“那你不许和企画部的人去吃饭喔！”

　　“为什么不可以？”

　　“企画部的男生比女生多耶！”

　　江净珞哭笑不得地猛摇头。“好啦，好啦，不去就不去，我等你一起吃饭，可以了吧？”

　　“嗯，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沐宸御眉开眼笑的又飞快地偷啄她一下。

　　“进去！进去！人家还在等你呢！”三两下把沐宸御推回办公室里去，江净珞直叹气。“真是，怎么老跟小孩子一样呢？”

　　究竟是她二十岁，还是他二十岁？

　　嗯，是他二十岁，而她是老了他一百岁的老婆子！

　　“江净珞？”陈莉的声音很迟疑，虽然眼睛确认了，心里却还不肯确认。

　　“嗨，好久不见了。”江净珞坦然地走向他们。

　　“靠，真的是江净珞！”周文诚低声诅咒。

　　“你们来见宸御的吗？他就快好了。”说着，江净珞举举手中的文件。“我得先把这个送到企画部去，待会儿再聊。”

　　直到江净珞电梯后，陈莉表兄妹俩才收回惊诧的目光，面面相觎。

　　“真是她！”

　　“那个美男子的未婚？”

　　“难怪沐要我来！”

　　“你有把握吗？”

　　“那还用说，我的嗲功可是一的！”

　　“瞧你的样子，势在必得，嗯？”

　　“那当然，漂亮得那样没天理的男人，是女人就不会放过！”

　　“他有未婚了。”

　　“那只小老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说得也是，那预祝你成功啰！”

　　表兄妹俩就当着苏秘书的面，肆无忌惮的说大话，好像沐宸御已经是囊中之物了似的，听得苏秘书暗暗好笑。

　　想成功？

　　等着吃瘪吧！

　　一个老是在公司里纠他的程琼宇已经够烦人了，再加上一个三天两头跑来找他的陈莉，沐宸御差点叫救命，倘若不是顾及好友和沐，他早就命令守卫不准她们进公司里来了。忍了又忍，两个月后，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少宇！”

　　见沐宸御像颗核子弹头似的进办公室里来，程少宇还真被吓了一跳。

　　“什么事？”

　　“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对啊！”“生死至？”

　　“没错。”

　　“朋友有难，在所不辞？”

　　“那当然。”

　　“那如果我现在有难了，你辞不辞？”

　　“自然不辞。”

　　“好极了，少宇，麻烦你处理掉你妹妹好不好？要杀她，我帮你找杀手；要活埋她，我帮你挖土，来，挑一个吧！”

　　“…”一个星期后，程琼宇被送到日本去进修了。一个解决了，还剩下一个，这个就有点棘手了，因为沐从不承认她真正的目的，只要求孙子务必要好好照顾世的“小女孩”

　　哪里小了，都是个二十岁的老太婆了好不好！

　　“还是得从那边下手！”

　　“不用急嘛，我们可以…”

　　“可以怎样？慢慢等？”沐宸御又气又急的大叫，一手轻轻地，温柔地抚上她的小肮。“我们可以等，孩子等不了啊！”江净珞耸耸肩，没话说了，默默地看着他焦躁地走来走去。

　　“可恶，到底要怎样嘛！”

　　“你知道啊！”“废话！”沐宸御横她一眼，脚步定住了。“算了，直接去找她摊牌，就不信她不要这个孩子，这可是沐家的嫡孙耶！”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

　　“拿掉孩子！”沐断然道。

　　“…”沐宸御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结婚，因为，呃，我还没挑到好日子！”

　　有史以来第一烂的借口！

　　“我不管什么日子，我就是要和她结婚，马上！”

　　“不许！”

　　“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我和她结婚，就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吗？我爱她，她也爱我，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就是因为那样，才不许你们结婚！”沐突然冲口而出地咆哮。

　　沐宸御和江净珞顿时愣住了。

　　“呃？”

　　“什么爱不爱的，那才是可笑！”沐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声大叫，昂悲切的大叫着。“看看我和你爷爷，我们也曾恩爱过，结果呢？不过短短两年，一切就烟消云散了，什么爱，全都是骗人的！”

　　沐着气，脸凄怆。“不要因为爱而结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没有爱，就不会有痛苦；有爱，才会有痛苦，你懂不懂啊？”

　　原来如此！沐宸御和江净珞惊讶又错愕地面面相对，终于了解沐之所以如此反对他们的原因，不是其它任何因素，竟是因为…

　　他们相爱！

　　“也许我们也应该让和爷爷当面谈谈。”

　　“如果本人不肯，我不能勉强她，这是职业道德。”

　　“放心，我会说服她的。”

　　两位老人家，相互仇视着对方；站在中间的沐宸御是一脸啼笑皆非，站得老远江净珞则是不知所措。

　　“他们不说话耶，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来替他们做开场白好了！”

　　“开场白？现在是在演戏吗？”

　　“不然怎么办？”沐宸御懊恼地搔搔头。

　　“好吧，好吧，我来就我来！”于是他站前一步，大声

　　向爷爷喊过去。“爷爷，我想你欠一个道歉吧？”借用一下江净珞的词。

　　“我？”沐爷爷不屑地冷哼。“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你辜负了呀，在外面养女人，你不知道会伤心吗？”

　　“那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她！”沐爷爷手臂一伸，笔直的指向沐。

　　“怪我？”沐愤慨地怒吼。“在外面养女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没有吗？”沐爷爷冷笑，天生严厉的五官更显冷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东书，这个名字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咦？这些台词…怎么愈听愈熟悉？

　　连姿势、表情都很熟悉…

　　沐宸御和江净珞相互看着对方，都有同样的感觉，眼神也都在询问对方同样的疑惑。现在是怎样？录像回放吗？请问是哪出黄儿档？

　　“廖东书？嗯，是有点熟悉，我想想看…”蹙眉苦思了一会儿，沐终于啊的一声，想起来了。“对了，他是阿爸好友的儿子，因为父母双亡，阿爸就把他领养过来，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不过…”

　　说到这里，沐突然打了个寒颤。“老实说，我有点怕他…”

　　“为什么？”沐宸御好奇地问。

　　“他是个很阴沉的人，不太好相处，”沐回忆道：“偏偏又喜欢着我，我只好跟阿爸老实说我怕他，阿爸就去暗示他说我十八岁了，孤男寡女最好不要单独相处，没想到他竟乘机向阿爸求亲，要我嫁给他；阿爸一听不对，就开条件要他到日本念书，只要他在两年内能毕业回来，就把我嫁给他…”

　　沐叹了口气。“阿爸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一来只要我们分隔两地，说不定他就会忘了我，就算他不能忘，他也没办法在两年内毕业回来；二来虽然他娶不到我，但至少他在日本念完书后，也算有所成就了。于是…”

　　抬眸，沐目光坦然地望着孙子。“他就到日本念书了，两年后，我嫁给你爷爷，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也没跟你联络吗？”

　　“有，一次，他刚回台湾时，曾打电话来要求我见个面，我告诉他我成亲了，不方便跟他见面，之后就没有了。”

　　原来如此，很简单的故事，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嘛！

　　得到答案了，沐宸御转向爷爷。“好了，爷爷，这就是你要的…咦咦咦？爷爷，你…你怎么了？”

　　但见原先一脸严酷的沐爷爷，此刻却是半张脸黑、半张脸红，表情更是奇怪，

　　是尴尬、是懊恼，也是后悔，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呃…”了半天呃不出个所以然来，啾向孙子的目光竟有点求救的味道。

　　忽地，脑际灵光一闪，江净珞口而出道：“廖东书去找过爷爷？”

　　廖东书去找过他？

　　沐和沐宸御都惊讶地望向沐爷爷，以寻求答案；而沐爷爷，果然在众人的目光盯视下，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跟爷爷说什么？”

　　“呃…”沐爷爷偷瞥沐一眼。

　　“他说他和你是青梅竹马的情人，早已相互定情约定要成亲了，可是你却被父命所迫，不得不嫁给我，他责怪我抢了他的爱人，要我还给他…”

　　“你相信了？”沐难以置信地怒吼。“他给我看你们两人的合照…”沐爷爷吶吶道。

　　“那又如何，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有合照并不奇怪呀！”

　　“你从没有提起过他，我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我怕他，为什么还要提起他？”

　　“我不知道啊！”“所以你就相信他，不相信我？”

　　“不然我该怎么办？”

　　“不用理会他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呀！”

　　“你就那么好拐？”

　　“我…”沐宸御和江净珞又开始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们说着说着，竟然又开始吵起来了。

　　“暂停！暂停！”眼看两只恐龙的怒焰不相上下的狂飘，沐宸御连忙岔进去，

　　免得他们真的开始火并了。“我来说句公道话，爷爷，当时你至少该找问个清楚吧？”

　　“问清楚之后呢？”

　　“呃？”

　　“如果你承认了，我又该怎么办？”沐爷爷狂怒的咆哮。“把你让给他吗？不，她是我的，打死我也不让！”

　　一句怒言，顿时寂静了全场。

　　不一会儿，沐爷爷的脸色突然开始红了起来；而沐却是喜上眉梢，老眼润。

　　“为什么不让？”她无限温柔地问。

　　“…”“你舍不得我？”

　　“…”“所以你在外面养女人，只是为了气我，而不是变心了？”

　　“…”“你早该跟我说的。”

　　“…”“你真傻呵！”慢慢地，沐走到沐爷爷面前，深情地凝视着他。“这样就够了，知道你从没变过心，我足了！”

　　沐爷爷还是不说话，但轻揽双臂将爱拥入怀中，再低语几句只有他们自己听得到的话，只见沐宛如少女般娇羞地笑开了，然后她一脸心满意足地点头再点头，又点头。

　　而另一边，沐宸御也拥着江净珞，却是一脸无奈的苦笑。

　　“真是可恶，居然又是误会！”

　　“幸好让他们谈开了。”

　　［答应我，小净，我们之问绝不要这种误会！”

　　“好，不管我们谁心里有疑问，绝不闷在心里，一定要找对方问个清楚。”

　　“要是我说了，你还不相信…”

　　“那就到这里来说啰，在这里，谁也不能说谎。”

　　“行，就这么说定了！”

　　“嗯，说定了！”

　　“黑，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开始什么？”

　　“在这里做做的事啊！”“…”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