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1066年八月,英格兰哈罗德国王的兄弟托斯蒂格伯爵叛,伙同怀着个人野心的挪威国王哈拉特连手行动,兵临约克城下。
在这同时,诺曼底大公国领主威廉公爵亦纠集诺曼底贵族和法国各地骑士,在罗马毅皇亚历山大二世、罗马皇帝亨利四世和丹麦国王的支持下率军渡过海峡,于萨塞克斯郡海岸的佩文西湾登陆⼊侵英国。
九月,哈拉特在史坦佛桥被哈罗德击败,仓皇退走;但在十月哈斯丁一役,哈罗德却惨败于威廉大军之下,并不幸中箭⾝亡,未久,威廉攻占伦敦自立为英王,创立诺曼王朝,史称服征者威廉。
…
1087年,在芒特城前,由于威廉骑的马踩上一块燃着的木炭而摔倒,马鞍硬坚的前桥将他的肚⽪划破而致死…
公元1066年八月初,诺曼人略侵英格兰的准备基本就绪,军队在第费斯河口集结待命,原订十二⽇向不列颠进发,意想不到--
“看这种天候,”蹙眉注视着窗外的暴风大雨,诺曼底大公威廉的弟弟,诺曼底⽩杨城城主欧多喃喃道。“起码得延后半个月吧!”
“现在出发也可以啊!”懒洋洋地靠在壁炉边的契斯特男爵懒懒地说。“如果不怕沉船的话。”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在诺曼底,除了老婆之外,他还有好几个妇情。
“不要告诉我…”又⾼又瘦的施鲁斯伯里男爵吃吃笑。“你不会游泳?”
“诺曼人不会游泳?”块头像条犊牛般魁梧的赫里德男爵大惊小敝的叫。“你算什么诺曼人?”
“不会游泳的诺曼人。”达勒姆主教温文地揷进来一句。
向来不苟言笑的罗?吉斯卡男爵轻蔑地哼了哼。
“不会游泳的人本不算诺曼人!”
这六位家臣是与诺曼底大公威廉从小一起打到大的玩伴,也是他手下最有力量的附庸领主,更是他这次渡海出征英格兰最強悍的支持者,出钱又出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没有说我不会游泳,”契斯特依然懒洋洋的,甚至还打了个呵欠。“我的意思是说,一旦沉船的话,所有的武器粮食谁要负责?你要一个人扛吗?”
赫里德搔搔后脑勺“这倒是。”然后转向木屋中间唯一仅有的一张靠背椅“威廉,你认为如何?”椅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比其它任何人都要来得⾼大拔的男人,手撑着下颔,他以一种几近于慵懒的神态回视赫里德。“这样会不会破坏整个计划?”
“确实,我们待在这里愈久,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愈大。”施鲁斯附和道。
“我也这么认为。”欧多也表示同意他们的看法。
椅上的男人缓缓将目光移向窗户,片刻后“不会。”他的声音低沉稳健,还有一股令人惊讶的沉静感,恍如飘过林梢的微风。
“为什么?”
“在哈罗德发现我们之前,哈拉特会先让他手忙脚上好一阵子,他不会有心情来察觉我们的意图。”
“对啊!”欧多如梦初醒地拍了一下腿大。“我怎么会忘了哈拉特那家伙!”
罗点点头。“所以,我们可以慢慢来?”
“没错,这种事急躁不得,我们必须有耐心…”两眼视线依然凝住窗外,椅上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非常有耐心。”
赫里德的脸马上皱成一团面饼“真的要在这里等?”他沮丧地喃喃道。“天哪!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点耐心。”他很有良心,也很忠心,有时候还有点贪心,面对漂亮女人时更有爱心,这样还不够吗?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懒洋洋的,契斯特又开口了。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赫里德急切地问,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没有耐心,以至于没看出契斯特眼底的戏谑之⾊。
“在威廉的计划里,我们上岸后并不立即向北进,而是先在肯特和萨塞克斯地区进行扫,”契斯特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先行游泳过去,单人匹马大发神威,先行把肯特和萨塞克斯地区扫⼲净,当我们渡海过去之后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直接挥军北上了!”
赫里德呆了呆“我自己先游泳过去?可是我怎么可能…”忽而顿住,继而怒吼一声挥拳扑向契斯特。“你这个混蛋,每次都要捉弄我,我劈了你!”他不但没耐心,脾气也火爆得很。
明明是他自己笨得自愿上当的说!
不过契斯特早就准备好了,赫里德一扑过来,他马上闪⾝到靠背椅后。
才转个眼,契斯特那张可恶的笑脸竟然变成另一张挑⾼眉⽑的脸,赫里德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要停步,但因冲势太猛收腿不及,反而踉跄一步整个人仆向前,而那一颗木瓜大小的拳头也即将亲亲热热地吻上那张眉⽑挑得更⾼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赫里德正想惊叫,下一刻,那粒木瓜已落⼊某人掌中,差点被掐曝了,而他的脖子上也多了一道硬坚的桎梏,使他嘴巴张得再大也无法昅进半口空气。
“赫里德,你还是这么鲁莽…”
赫里德呃呃呃呃地说不出话来,一手被抓住,一手拚命想拉开掐在他喉咙上的铁爪,但那铁爪是钢做的,连手指头也掰不开,只见那张尴尬的脸可怜兮兮地愈涨愈红,⾆头都快吐出来了。
忠、心、忠、心、忠、心,他有忠心…
“…再不改一下脾气的话,迟早会出事。”慢呑呑地说完,椅上的男人才丢开他跌到一旁去大口息,再转睨向契斯特。“你也一样,契斯特,别老是这样吊儿郞当的,早晚会招惹来无谓的⿇烦。”
契斯特嘻嘻一笑,耸耸肩。
一旁,欧多与施鲁斯笑得肚子痛,罗又是另一声不屑的冷哼,代表他对这几个疯疯癫癫的人的看法,达累姆哭笑不得地摇头摇。
“总之,你们统统给我静下心来等待,等风平浪静之后…”镶嵌在椅上男人脸上那双幽邃的灰眼眸陡然出两道冷峻的光芒。“我们就去索讨原该属于我的东西!”
但,谁也没料到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月。
九月二十七⽇,诺曼人的远征军才得以启航,乘着凉慡的南风驶向海峡对岸,于二十八⽇早上,未遇任何抵抗地在佩文西湾登陆。
但更教人意想不到的是…
“爵爷,我们安排在这里打探消息的人有紧急军情要报告!”
帐篷內,全副武装的公爵与六位亲信家臣围着一张耝略的地图讨论行进路线,忽地,公爵的年轻侍从殷德匆匆忙忙领着一个人进帐篷里来。
鲍爵头也不抬。“说。”
“公爵大人,情况不太妙,”来人急道。“哈罗德早在挪威国王来到之前便已布妥重兵在约克城等候,挪威国王一来,哈罗德便轻而易举地将他打退…”
“啧,哈罗德还行的嘛!”契斯特咕哝。“然后呢?”
“之后哈罗德又马上率领军队赶回来事先布兵于肯特和萨塞克斯各军事重地,现在,所有的兵士们都已得到充分的休整,以逸待劳地在等候我们呢!”
鲍爵猛然抬头,双目中威棱一闪而逝。“他如何会知道?”
“我不太清楚,不过…”来人迟疑着。“这是听说,只是听说,听说是一位年轻的女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她似乎非常清楚挪威国王和公爵大人即将进军英格兰之事,正是她提供的消息促使哈罗德事先做好防范准备。”
“既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哈罗德为何会如此轻易的相信她?”欧多不以为然地打岔进来问。
“因为她提出哈罗德的弟弟与挪威国王通敌的信件以取信于哈罗德。”
好厉害,那女人如何能得到那种东西?
大家惊异地面面相觎。
而公爵,他垂眸沉默片刻后才慢呑呑地说:“那么,此刻他们正以逸待劳地等候着我们?”
“是,大人。”
“为何不阻止我们上岸?”
“哈罗德决心要乘机一举消灭我们,以除后患。”顿了顿,来人又说:“听说这也是因为那个女人说公爵大人您是位可怕的服征者,不除去公爵大人您,哈罗德的威胁永远存在。”
听到这里,其它人再也忍不住哄然起来,有人叫好,也有人嗤之以鼻。
“服征者?说的好!”“想乘机消灭我们?不自量力!”
“可是,那女人是女巫吗?怎么能够知道这么多关于我们的事?”
这种无知的疑问想也知道是赫里德提出的,所以一说完马上被契斯特扁了一脑袋。
“⽩痴!”
“哈罗德也有派人到诺曼底查探消息吗?”最合理的猜测,毫无疑问是发自罗口中,六人之中以他最擅长战略分析。
“那他又是从何得知亲弟弟背叛他的事?”欧多反问。
“或许是那家伙自己露了马脚。”达累姆主教轻声道。“我们都知道,他的野心够大,却十⾜是个蠢伯。”
“也或许真的是得自于那个女人的通风报信。”施鲁斯咕哝。
“不可能!”赫里德大声反驳“女人是男人的财产,只能够走在男人⾝后,坐在男人⾝后,男人不准她说话她就不可以开口,而且比牛还愚蠢,比猪还迟钝,如何懂什么作战军情,又如何懂什么战术策略,事实上,除了服侍男人之外,女人什么也不懂。”他猛一点头。“对,就是如此!”
“你在说你自己吗?”
赫里德狮目一瞪。“什么意思?”
契斯特咧嘴一笑“我是说,我看到的好像都是你跟在你老婆⾝后,坐在你老婆⾝后,而且她不让你进房时,你甚至没地方睡不是吗?”他促狭地挤着眼。“当你在哀求她陪你上时,怎么不觉得女人是这么微不⾜道?”
轰然大笑声中,赫里德的脸⾊唰一下又通红“你…你这个…”
“够了!”公爵骤然低喝。
众人立即噤声,心惊⾁跳地瞅着他,因为他的语气很显然的蕴含了一份不多不少的怒意。
欧多赶紧挥挥手让殷德和另一人退出帐篷,再低声问:“大哥,要退兵吗?”
“不退!”公爵不假思索地给予否定的回答。“既然来到这里,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么…”罗小心翼翼地观着公爵。“改变计划?”
“不,”灰⾊的瞳眸中充満了冷静的智慧,公爵的语气非常坚毅。“按照预定计划,我们必须先行巩固海上通线的全安。”
“正面对上?”罗惊讶地道。“这可是大大违反了你一向坚持的间接路线的策略不是吗?”
深沉的灰眼斜睨过去。“你害怕?”
“当然不!”罗有点生气地否认。竟然说他害怕,这不啻是在侮辱他。
灰眼眸再扫过其它人。“你们?”
众人争先恐后地头摇表示不害怕,赫里德还加了一句“谁害怕谁就是乌⻳!”
鲍爵颔首。“那么?”
“正面冲刺!”众人齐声大喊。
灰眸浮现満意的神采。“是的,我们诺曼人懂得使用战略和战术,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是懦夫。”
欧多忽地振臂大吼“不屈不挠!”
众人也随之大吼“无畏无惧!”
于是,两⽇后,他们就在多佛的鲁塔庇与哈罗德的大军面遭遇上了…
多佛的战略地位在军事防御上一直有着举⾜轻重的地位,甚至罗马人也选择在这里设置防卫堡垒,这也是公爵之所以决定率先取下这个战略地点的缘故。
“他们竟然不上我们的当!”
“嗯!”险峻的⽩⾊峭壁上是撒克逊人的防御要塞,下方丘陵遍布嘲草地,鲁塔庇是最便于两军厮杀的地点,而上方丘陵则可纵览整片场战。
“奇怪…”
此刻,公爵与欧多两骑并立于上方丘陵最⾼处,其它四人中一人押阵后军,两人分在左右两翼防守,最后一人领兵厮杀去了。
“…他们不会也看穿了我军以退为进的战术吧?”
欧多惊讶地俯瞰场战上的情势,发现每每诺曼军诈败佯退之时,英军居然不肯如他们的意乘胜追击,过去战无不克的策略如今毫无一点成效。
“嗯!”“你也这么认为吗?这下子可⿇烦了,他们的兵力⾜⾜有我们一倍多呢!”
“嗯!”“可是,我怀疑哈罗德真有这种智慧吗?”
“或许…是她…”
欧多微微一怔,此时才察觉公爵哥哥的回答始终是漫不经心的,最后一句更是莫名其妙。
她?
谁?
他満心狐疑地侧眸看向稳稳端坐于战马上的哥哥,再顺着哥哥的视线朝场战右方的另一片丘陵望去,赫然发现那儿另有一人一骑,人并没有骑在马上,而是婷婷⽟立于骏马傍眺望场战。
风飘扬的黑发,卷飞的栗⾊长裙,虽然隔着好一段距离,任谁也看得出那是位窈窕的少女。
老天,那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是谁?”欧多错愕地问。场战上居然会出现女人,这已是极为罕见,更稀奇的是那位少女竟然没有人保护她,她却依然如此悠然地在那里观战。“难道她就是柏文所说的那个女人?”她不害怕吗?
鲍爵没有回答他,一径盯着那少女看得目不转睛,事实上,从他发现那少女之后就不曾移开过目光,是有意盯着她想瞧清楚,也是因为无法移开视线。
虽然距离太遥远,极尽目力也无法看清她的五官容貌,但是她站在那里彷佛羽⽑般轻盈飘逸,又似女王般庄严肃穆,那自信又自在的神态洋溢着一股优雅动人的丰采,她无疑是他见过的女人当中最独特的一位。
是的,能散发出如此人的风采,那必然是个有相当內涵的女人。
是的,敢于单独临场臂战,她也是个够胆量的女人。
有內涵又有胆量,这已⾜以挑起他对她的好奇心与趣兴。
但真正令他移不开视线的,是她那种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然神韵,使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剎那就被牢牢昅引住目光,直至少女若有所觉地将视线回过来,四道目光又遥遥相对许久。
“威廉,英军不肯上当追上来,只用弓箭手猛,现在该如何?”
鲍爵闻号口回眸,冷眼注定从场战上菗空回来请示的契斯特。
“用鸢形盾,再攻!”
“是!”契斯特马上策骑回到场战上。
鲍爵再度将灰眸转至另一片丘陵,可是…
黑发少女已不见了。
终于见到他了!
虽然太遥远看不清楚,但,也算是见到了。
南丝暗忖,一面策骑回里奇伯罗的小茅屋,这是哈罗德为感谢她提供许多宝贵的报情,特地为她所作的安排。
依照她的要求,她可以随军观察他们的战况,哈罗德会为她安排食宿,他的士兵也不会有人胆敢扰她,过程恰如她所预计般顺利。
但两、三天之后,南丝才发现事情并不全然如想象中那么轻松简单。
并非要取得哈罗德的信任不简单,事实上,那部分容易得很,因为她一来到这个世界,便在机缘巧合中意外得到哈罗德的弟弟与挪威国王的通敌信函,如此一来,要取信哈罗德就不难了。之后,挪威国王也正如她所言般来犯,哈罗德自然更不怀疑她提出有关诺曼底大公的警示。
所以这方面一点问题也没有,问题在于她对这个中古世纪的适应力。
“真是惊人!”这是她到达这儿之后的第一句评语。
十一世纪的英格兰委实出乎她想象之外的落后,一大片孤立而落后的土地,森林占据绝大部分,有些还是原生林。
虽然也有农田,但得不到很好的照料,大部分人居住在小村落里,简陋的建筑散布在一条街道的两侧,或者围着一片草地,生活简单,举凡食⾐住行样样贫乏,总之,这时代的人们连最基本的生活品质都谈不上,能活下去已经是一项奇迹了。
“真不知道我还能够在这里捱多久?”
她喃喃咕哝着回到茅屋里点上蜡烛,头一眼就注意到哈罗德命人为她送来的晚餐,表情顿时垮了。
天哪!为什么这时代的食物永远都是煮的⾁、面包和莓子,最多再来几片腌⾁呢?更可怕的是,除了用匕首割⾁之外,所有的食物都得用手抓,吃太快还会吃到手指头。
而且他们都喝生⽔!
“真是落后!”如果她会死在这里,一定是被生⽔“毒”死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直到十六世纪之前,他们的饮食习惯都还停留在満⾜食的阶段,从不曾考虑到満⾜口味这种事,即使是贵族的宴会,也只是在餐桌上摆満当时可以找到的所有食物,宴会內容重要的是量,而不是质。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境就随俗吧!”
叹息着坐下,南丝望着托盘上单调乏味的食物,心想幸好她有带两副刀叉汤匙来--刀叉也是在十六世纪才出现的,在这之前,连意大利人吃面都是用手代替叉子。
“哈哈,起码今天的面包没有发霉。”但,她忘了顺手抓几瓶调味料。
味同嚼蜡般地吃着,她又想到那个服征者,虽然没有戴头盔,但距离实在太遥远,没有办法看清他的容貌,不过和其它人一比,他的⾝材实在惊人,不愧是维京人的后裔,而他的气魄更慑人,王者威棱十⾜。
“这才符合我的想象。”她喃喃自语道。“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他一定没有蓄胡须,因为这时代的法兰西人不蓄胡须,撒克逊人才蓄胡须,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満脸大胡子的男人,除此之外,她也不喜看上去很⾁脚的瘦弱男人,或者很笨拙的愚蠢男人,没有野心、没有志气的男人更差劲。
总之,她欣赏的是那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比较奇怪的是,据历史上的记载,服征者应该不能算年轻人了,这时候的他不只有老婆,还有好几个孩子,但她远远瞧见的却是漆黑如墨的头发,不掺半银丝。
是她看错了吗?
嗯!明天看仔细一点好了。
鲁塔庇再度充満了杀伐声与刀剑击声,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双方人马依然舍生忘死的拚搏着,诺曼人惯常使用双刀斧,撒克逊人的宽刀剑望之披靡,边打边退,很显然的有不敌的趋势。
“昨天敌我双方都在试探对方,打成平手也不奇怪,就不知今天会如何?”
“嗯!”“啧!我以为他们会使用城墙盾牌阵容,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利用长矛攻得他们措手不及,马上拿下一场胜利,没想到他们居然改变习惯了…”
“嗯!”“我们没有出派所有的人马,他们也没有出派所有的人马…”
“嗯!”“看样子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仍然未尽全力,依然在试探…”
“嗯!”“听说过去哈罗德的习惯是利用人海战术一鼓作气往前冲,也不管什么战术不战术,没想到他现在也懂得谨慎这两个字眼了,真不知道是谁提醒他的?”
“我想…你应该去问她。”
又是她?
欧多急忙将视线转向昨⽇那片丘陵,那位少女果然又出现在那里。
“她究竟是谁?为何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她和哈罗德有什么关系?或者她真的是柏文所提的那位少女?”
他问了一大箩筐,公爵始终一语不发。
今天,又一次看见她,他更确定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打动他強硬的心,可是这位神采独特的少女,却能够让他在尚未看清她的容貌之前就对她产生拥有的望渴。
他想要她!
但是…
双眉微颦,他深思地盯住那少女。
她是敌人吗?
她是那个向哈罗德透露诺曼人的军情与他的作战习,并且说他是可怕的服征者的那个女人吗?
如果是的话,他打算如何?
直至那少女又将目光转向他这边,歪着脑袋好像在问他现在要怎么办?他才慢呑呑地菗出巨剑,将剑尖遥遥指向她。
这是非常明显的挑衅。
初时,那少女并没有任何反应,彷佛没料到公爵会向她挑衅,因而讶异得不知要如何反应。但片刻后,只见那少女徐徐提起天蓝⾊长裙,遥遥地朝他曲膝施了一礼,姿态非常优雅而自然。
现在公爵可以肯定了,这一切确实是那少女的杰作。
不过这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如果她是敌人,他会打胜这一场仗,然后把她俘掳过来作他的女人。
他会娶梅蒂作子,因为她有⾼贵的⾝分与地位,而这个女人将会是替他暖的女人,因为她是俘虏。
“不会吧!大哥,你向她挑战?”欧多吃惊地道。“她是女人耶!”
“我从不看轻女人,尤其是有智慧又有胆量的女人。”公爵慢条斯理地收回巨剑,依然与少女四目相对。“要知道,斗智比斗力更困难。”
“斗智?她?可是…”欧多极目望去。“那女人好像很年轻耶!”
“智慧与男女或年纪无关。”说着,公爵低声吩咐殷德去把罗男爵叫来。“譬如梅蒂,她⽗亲与我也都有意联姻,但为了某种我尚不确定的原因,从六年前她十六岁开始就一直与我斗智以拖延婚事,这反而使我更欣赏她,因为她拥有⾜以和我对抗的智慧与胆量。”
“但她更傲慢得令人厌恶。”欧多小小声咕哝。
鲍爵沉默一下。“的确,女人过于傲慢确实会令男人厌烦,就算她再聪慧也是一样,所以我也不急着和她⽗亲议定婚事。”
“最好议不定。”更细声了。“所以你是欣赏她,但另一方面又讨厌她?”
“既聪明又有胆量的女人多半如此,因为那种女人并不多。”
“没有那种很聪明又不傲慢的吗?”
“也许有,但我至今尚未曾见过。”
“你不在意美丑?”除非是瞎子,否则男人应该是最注重女人的外表,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娶只癞虾蟆回家觉睡。
“那种条件是最不重要的。”公爵淡淡道。“能与我共同统治英格兰的女人不能是一个无知的女人,而必须拥有相当的智慧、胆量和风采,梅蒂至少占了两样,其它的我只好忍受。”
“可是梅蒂很美…”
“那不算风采,风采应该是发自內心的特质,即使五官再平庸,别人也会觉得她很人,这才算是真正的风采。”
“好深的道理。”欧多喃喃道。
“这个以后再说,此刻…”公爵望着匆匆策骑而至的罗。“眼前的战争最重要。”
“你是说…”欧多又朝另一片丘陵上的少女看过去。“和那个年轻女人的战争?”
鲍爵没有回答他,径自向罗下命令。
“叫弩手准备,用方镞箭!”
他竟然向她挑战!
南丝差点仰天大笑给他看,不过妈咪警告过她在男人面前大笑是非常失礼的举动,所以她只好忍下来。
天知道她虽然是个物理学天才,基础化学也难不倒她,英国历史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对于战术战略什么的可是一窍不通,她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把历史上所记录的重点转告哈罗德而已,其它的还要看他自己是否能运用。
而那位大公爵竟然认为她之所以能解破他的战略,是因为她是个很厉害的战术家?
实在是太可笑了,不过,他怎么会知道是她呢?
嗯!既然他打算进军英格兰,想来必定有在这边安排探子,以便时刻了解哈罗德这边的动向,而她的出现也因而传至他耳里。
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响应他的挑战呢?
对于战争,她本什么都不懂,只不过在这里等待结果而已。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说起来简单,纯粹基于个人偏好。
虽然她是个科学家,但其实她內心最钦佩景仰的是历史上的开国王者,因为他们是真正凭借着本⾝实力在混中奋勇战斗,在困境中成就霸业的。
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像⾝处于二十一世纪的她,如果不是有那么完善的生活环境与教育基础,她这个天才本没有发挥的余地,连菗⽔马桶也发明不出来,只配去刷洗城堡里的便盆。
可是Discovery竟然评论说他--服征者威廉之所以能赢得胜利,纯粹只是因为运气好。
炳罗德先他一步上天堂报到去了!
这种论调委实令她不甘心,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想要证实一下,在更不利的条件下,更困难的环境中,他是否依然能得到胜利?
她希望是,她不希望让自己失望。
他会让她失望吗?
呃,慢着,这个是最后的结果,不是当前最优先的事,此时此刻最优先的应该是…
鲁塔庇,第三⽇,清晨--
“怎么回事,威廉,大家都准备好了,你还在等什么?”
“还有什么疑问吗?所有的战略计划都已在昨晚拟妥了不是?”
“奇怪,对方也不动,哈罗德又在等什么?”
“等我们啊,现在他们比我们还要谨慎呢!”
“也就是说,我们不动,他们也不会动?”
“没错!所以,威廉,你还不下令攻击到底是在等什么?”
一行六骑分立公爵的坐骑左右两旁,你一言我一句不耐烦地催促大领主快快下令,不明⽩阵式都已经摆好了,大家还杵在这边⼲什么?
可是公爵依然紧抿着瓣一声不吭,甚至一动不动,深沉的灰眸专注地遥视另一方丘陵之上,所以他们--除了欧多--更是纳闷,因为那边什么也没有,唯有阵阵清冷的风掠过。
“再等下去就要吃午餐了!”
“我看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好了!”
“威廉,你究竟…呃?”
说话的人蓦而噤声,因为公爵终于动了,他徐徐菗出巨剑,遥遥指向目光所聚之处,不知何时,那儿多出一抹鹅⻩⾊。
“咦,那女人…那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鹅⻩⾊的长袍在一片绿意中显得如此醒目,想不注意到都不行,而公爵巨剑所指的正是那位鹅⻩⾊的少女,那少女马上提起裙襬来曲膝施了一礼,于是,巨剑随即转向英军阵营那边。
“杀!”一马当先,他嘶吼着率先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