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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没了早年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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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飞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我就是要做懦夫!我从来就是这么一个没用的女人,你如何觉得我会与你一般。

  有着什么救国救民的宏大志向!”李剑弥抓着她肩膀的双手用上了更大的力气:“您叫我如何不认为您与我有着同样的理想!当初那篇《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还是您读给我听的!

  ‘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这句话您当时读出来,是那么的慷慨昂,这些过往,您也一并都忘记了吗?”

  谢飞云还说些什么,却一时间哑口无言起来,李剑弥缓缓放开抓着她肩膀的双手:“当时您说这些‘主义’与‘革命’佶屈聱牙,到了今天,您还是如当时一般感想吗?”

  微风忽然停住,空气似乎都跟着安静下来,小河水的声音变得细不可闻,只剩几棵草叶轻轻摇晃着。叶片发出细小的摩擦声。谢飞云用手背轻轻蹭了一下眼睛:“…你不要再劝我了。”李剑弥看出来了她的消沉。

  他放缓声音:“您这些年在申城,过得并不太愉快,是不是?”谢飞云没有说话。李剑弥就也不再问她了,他缓慢地张开双手,像当年一样,短促而用力地拥抱了谢飞云一下,便转身向东,向着抗大的方向走去了。

  ***谢飞云站在河边,看着李剑弥的背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她都没有再追上去,她自嘲地摇头笑笑,将洗好的衣裳抱在怀里,就走向了通往田冬家的土路。

  前几天接连不断地下起秋雨,天气立刻变转了凉,饶是正午的太阳还热得晒人,到了傍晚,冷风却已经能将谢飞云冻得轻轻打起颤了。

  她踏着晚霞慢慢地往回走,快要落山的夕阳在她身后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山村之中,这一条细瘦的影子,竟显出了分外的孤寂与渺小。

  谢飞云走回田冬家,才晾好衣服,田冬雪已经蒸好了红薯,小小的女孩子献宝一样从屋里跑出来。

  把红薯递给她:“谢姐姐,你饿不饿?”红薯拿在手里的温度非常暖和,谢飞云双手捧着红薯,并不去吃:“这么大一个,你和冬月分着吃呀,不用给我留。”又问:“你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以往如果她回来得晚,田冬肯定早早就站在房门前她了。今天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田冬雪说:“大哥去帮三做活啦!

  冬月也闹着要跟去,大哥就把我留下来看家,说怕你回来饿。”谢飞云蹲下身,给田冬雪理了理头发:“下回想去哪玩,你去就是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把自己饿死吗?”

  田冬雪一双大眼睛非常灵动地转了转:“可是你明明连生火都生不好嘛,我哥每次看你在灶前忙活都要叹气。”童言无忌,谢飞云猝不及防被小姑娘揭了老底,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咳。”

  她剥开红薯的皮,掰了一多半分给田冬雪,揽着她的肩膀慢慢向屋里走。河边与李剑弥的这样一回偶遇,已经全然如同一场朦胧的梦境一般。

  谢飞云偶一抬头,看见天边出现的一颗明亮的星子,忍不住想,东北与申城离延州都这样远,过去的事情。

  就这样过去吧,现在与田冬这般相处,不是也还不错吗?她心里不大爽快,晚上田冬一回来,看见她的神情就看得出来。

  他早就学会了不再尝试从谢飞云嘴里问出更多的东西,只管在上将她伺候得更舒坦些。谢飞云已经领教过了年青男孩子的能力,她几次三番想要说不要再做了。

  可看着田冬幼犬一样黑亮地看着她的眼神,一个“不”字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由着他又胡闹到了尽兴才罢休。农忙很快结束了。

  天气越来越冷,河面都冻上一层薄薄的冰,用水只能够从井里挑。田冬不肯再让谢飞云帮忙洗衣服。

  他嫌她皮肤太细,生怕她做活再生了冻疮。谢飞云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起来,她与村子里的大部分人也不熟悉。

  除了陪着田家两个小女孩玩,再没什么正事,便干脆抓着田冬,教起他识字读书来,其实田冬家里唯一带字的物件。

  就是之前工人过来宣传的时候留下的几张报纸,全被田冬用来糊窗户了。谢飞云就拉着田冬坐在炕头,一个一个字地指着窗户纸教他读。田冬虽说还不二十岁,可记忆力比起他那两个妹妹,委实并没有那么好,有着两个小的一教就会珠玉在前,谢飞云对着田冬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也多少用点心吧!几次都卡在这了。怎么还记不住啊?”田冬也很委屈,眉眼全都耷拉着:“我这么多年也没识字,不也一样好好活着了?

  这些方块字一个个长得这么相像,不是我不用心,是我真的记不住啊!”他倒是态度很良好,谢飞云一下子就生不起来气了:“唉,也是我为难你了。

  你本来也不喜欢这些…还不如冬雪和冬月,我以后专心教她们就好了。”田冬的手掌轻轻地摸着谢飞云的大腿,他火气很壮,即使是这样冷的天气,谢飞云还是能感觉到热气隔着衣服从他的手掌上传过来。

  田冬说:“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你,整个村里也没几个人识字的,可见这实在没什么大用处。”谢飞云说:“怎么会没有用?好歹能叫你认出糊着窗户的纸上都写着什么吧!你就不好奇?”见田冬立刻又要反驳,谢飞云说“你听我说完。你不是总说要去杀鬼子?

  你若是将来真从了军,一个字都不识,你就只能永远做一个小卒子,人家指挥战争的大将军,哪里有不识字的呢?”田冬从未想过这回事,怔了怔才道:“是这样吗?”谢飞云说:“我骗你做什么!”

  她干脆向后仰去,将头枕在田冬的腿上,才继续道:“我年轻时候那会,全国到处都是军阀。

  他们大多数都是做土匪发的家,可是土匪那么多,做大的军阀却没那么多…总归要识了字,懂得些许兵法,看得懂地图,理得清局势,才能更厉害些。”她平常不怎么与田冬讲过去的事情。

  但这会她略微算一算时间,才发现等到田冬出生的时候,割据地方的几大军阀也已经薄西山,没了早年的气候,不心生感慨:“…逝者如斯夫!”田冬听不懂“逝者如斯夫”是在说什么,他接着先前的话头说军阀:“我还以为他们身边都有谋士帮着出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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