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倔強不想跟着
板好硬,一条薄薄的衾被挡不住寒重,陈旧的棉絮里时不时还有小虫豸动,到处都是发霉发的味道。到了第三天,王嫄面对蟑螂鼠蚁,也不再惊恐驱赶。
而是躺在上坦然自若,看它们在房间窸窸窣窣,上跳下窜。生病了总也不见好,每里人都烧得晕晕乎乎,婢女们每天定点灌下一碗药汤,勉强吊着她的性命。送来的食水都是发冷发馊,她吃不下,有时一未动碗筷,亦无人问候一句。
原来这就是郎君的宠爱,捧着你的时候,你仿佛是他院里的半个主子,不管你的时候,你就是死在角落里,烂了、臭了也没人知道。外面的天黑了又亮了。雨停了又落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只一听得门外扫洒的婢女闲闲叙话,道是郎君福大命大,九死一生,终于幽幽转醒。不知是在期盼什么,从天明等到天黑,从出等到落,如是等了几,等来的依是被衾寒凉,残羹冷饭。
手脚好多天都冰冰凉,怎么暖也暖不热,王嫄在破烂的上缩成一团,想着入夏,入夏就好了吧。夜就不会这么冷了。可心还是冷的,他…是恨着她的吧,这样由着婢女待她。叛变的婢女他割舌剁手。
那谋害他的女郎…该要以命抵命吧。本就是命一条,他若要那就拿去,在这里被关得久了。
突然觉得能死去也是一件顶顶好的事儿,活着。真的太累、太累了啊。任你有再多不羁的心气,在这个强权至上的世道,卑的人,永远无法挣脱上位者的手掌心。不知是过了多久。
或许是半个月,或许是一个月,王嫄记不清了。腐朽的朱檀木门终于被人打开,天外夜沉沉,一轮明月皎皎。
她被几个婢女拖着去沐浴洗漱,换上干净的衣物,送去了清澜院的正房。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灯花爆破时发出“噼啪”的声响。越走近,房里清苦的药香味越浓重,铜炉里燃了袅袅檀香,总也掩不住那苦、那涩。
一个白衣瘦削的人影,静静地坐在窗下的小几旁,月光从窗格子里倾下,隐约照见他苍白的脸,鸦的鬓,清冷寂静,宛如一幅黑白山水墨画,他瘦了。人也更冷了,他身旁的小几,依稀记得是她第一次破处时用的,她趴在上面。
他从后面捅进来,起初痛,又让她,高的汁水溅了几案。如今想来,竟有几分不真切的恍惚,去岁的事,今年便成了前尘旧梦,良久,王嫄只是远远地站在门边,他不叫,她不动,两个人静默着。
谁也不说话。终是王珣忍不住先开了口,低哑着声,唤她的名:“王嫄,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和你说什么呢。”王嫄语意讥诮,慢慢地走过去,自嘲一笑:“成王败寇,天命如此,我输了我认,落在你手上,是刀是剐,随你处置。”王珣的目光转了过来,冷冷的“你什么时候骨头变得这么硬了。”
眼眸里倒映出那抹娇小的影子,心头倏然一动,他僵硬地侧过脸,下颌微抬,三分意味不明的倨傲“你不是最爱装模作样吗,你不求我吗,不求我放过你吗?”
“求你?”王嫄扯苦笑,连连发问:“求你有用吗,你会信吗?我跟你痛哭涕管用吗?你是那种轻易会被女郎哄骗的人吗?”眼里漫上雾气。
她声音带了哭腔:“王珣,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再作戏了。”连敷衍都不想再敷衍,王珣盯着她,深邃的眼底下微微发红“那你是一心想求死,是吗?”
“能活着。谁愿意死?”王嫄反问。想起破旧厢房里的种种,心里酸涩的要命,眼泪夺眶而出“与其被你关起来这样折磨,倒不如真让我死了算了。”
咬着,努力作风淡云轻之态“死了好啊…你以后娶纳妾,想娶谁娶谁,爱纳谁纳谁,再没人跟你吵、跟你闹,还殚心竭虑要杀你。”***“王嫄,你有没有心肝?”王珣抬眼,嘶声问了一句。似是牵扯到口的痛处。
他眉头皱紧,深一口气,竭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表面强作淡然“从我受伤,你问都没问过我一句,从我醒来,你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语调平缓,无端端叫人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我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来?”王嫄重复了一遍,掩住了嘴,似是觉得可笑,又似是在冷笑:“王珣,我来清澜院过的什么日子,你心里没点数吗?你的那些好婢女把我关起来。
难道不是你默认、你允许的吗?”王珣有些说不出话,嘴动了动,语气生硬地道:“我让你待里面你就待里面,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你以前那套撒娇耍痴、死烂打的功夫呢。”每里厢房会有婢女来送食水汤药,若真央求她们给正房通个口信,估摸也是行得通的,可王嫄一次也没找过。
她木着脸,声平平:“那一套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咬了咬,撇过脸“我也不想再昧着良心说话做事。”
王珣不知是气是怒,玉白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厉声责问:“那你就甘愿赴死?”“生来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能怨得了谁呢。”
王嫄扬声回答,随即敛首,低低地自嘲:“怪只怪我没投好胎,没出生在嫡母名下,活该被人欺辱。”王珣闭目,强下心中的怒气,质疑道:“你觉得我是在欺辱你?”王嫄神态执拗,只是默然。
“王嫄,你说话!”王珣再也绷不住,冲人一声怒喝。王嫄缓缓抬起头,看他这么凶,委屈地一下哭出来:“你没有欺辱我吗?你给我喂媚药,我,强迫我骑木马,还在我身体里,每次不顾我的意愿就强要我…”
“没让你吗?”王珣出言打断,看她哭得楚楚可怜,皱眉道:“你非要抓住这些帷之事不放。”王嫄狠狠抹了把泪,眼睛都被擦红了。走上前,继续坦言,一件件、一桩桩与他掰扯清楚。
“王珣,你娶,我嫁人,本来一拍两散正正好,可你偏要强求我。你以后高官厚禄,娇美妾,人生快活,我有什么,做你见不得人的玩物脔,一辈子暗无天,光看你的脸色过活,那我活的有什么意思。”似乎说到伤心处,擦干净的泪,又涌了出来。
她举诘问:“王珣,你说你心里有我,不准别人碰我,但是你呢,如果我喜欢你,难道我就得接受和别人分享你吗?你有洁癖,你有占有,那我王嫄这个命之人就没有吗?”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太自私了…”摇了摇头,王嫄娇声忿忿:“不,你想过,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对你而言,只要我活着。能张开腿让你干就行了。
你不会管我心里怎么想,不会管我心里快不快活。”见他眉目冷冽,坐在那里依旧无动于衷。她释然地笑了,然后又哭了。“也是,一个女郎和你的家族利益相比,能算得了什么,根本就不值一提!”
王珣沉默良久,手心攥紧又松开,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所以你就可以下狠心要我死?”“对。”王嫄回得斩钉截铁,说得直截了当:“你死了我就解了。我就能重新开始。”了咬得出血的瓣,倔强道:“我不想跟着你,一点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