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一刻起

　　直至方才遇到了那个没教养的孩子，又围观了整场闹剧之后，她对眼前所谓的亲生父亲彻底很失望。

　　“对不起。”任远的态度十分诚恳和善，先是向她道歉。而后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我也从未奢求过任何宽恕与原谅，只想尽力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弥补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亏欠。”沉念曦目光转至别处，一时无言以对。

　　任远徐徐踱步至她面前，郑重其事道：“以安，毕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虽然他现在尚且待你很好，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

　　等他和你妈妈离婚之后，也才三十多岁，势必还会再娶其他的女人，将来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时，你觉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疼你吗？”沉念曦听了。眸中出一丝忧伤，仔细想想，任远说的话不无道理，沉以安将来会有自己的家，会娶其他的女人，会有他自己的孩子，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沉以安从来都不只属于她一个人。

　　只不过是这十几年的朝夕相伴，体贴入微，令她产生了沉以安永远不会离开的错觉。终有一，他会是别人的…这时，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曦曦，过来。”沉念曦一眼望去。只见沉以安径直向她走来，他目光凛冽，神色中透着冷冷的寒意，直直的审视着任远，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今天的宴会，沉以安也应邀参加了。

　　但他并不知道林曦带女儿来的是这里，原本他是在楼下正与人应酬的，无意中却看到任远和女儿在二楼的行廊上，似乎在交谈什么，于是他立刻赶来此处。

　　“爸爸。”沉念曦连忙走到他的身边，沉以安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臂，本能的将她护到身后。见此情形，任远淡定的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霾，事实上，任远从骨子里就是看不上沉以安的。这与林曦看不上他老婆的那种心理很相似，但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无论何时，他面对沉以安总是带着一种优越感的，他显赫的家世背景决定了这一点，因此，在听到沉念曦那一声称呼时，他情不自的沉下脸来。

　　察觉沉以安走近，任远又迅速隐藏了心中的不快，换上淡定自若的神情，出一种故人相逢的欣慰笑意：“以安，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沉以安眼神发冷，无比严肃的与他相视着。

　　须臾片刻后，冷冰冰的回复道：“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下，任远竟全无在意，低眉哂笑了一下，也不曾反驳。

　　只是顺着话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沉以安余光微微瞥了一瞥身后的女儿，沉声质问道：“你对我的女儿，说了些什么？”他刚才在楼下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此处，并未听到任远说的话。

　　只是看到沉念曦失落的神色，他很是担忧。任远淡定解释“我只是关心几句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你女儿。”沉念曦站在沉以安身后，只是默然不语。

　　沉以安强下心中的怒火，朝他走近几步，隐忍克制的说道：“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我警告你，请离我女儿远一点！”

　　任远看得出来对方很生气，于是认真的点点头，答应道“好。”他绝对无法想到，在不久的之后自己竟会把这句话，原原本本的还给沉以安。

　　“我们走。”沉以安一言不发的带着沉念曦直奔楼下。原本想直接离去，但又看到了林曦正与人觥筹错，谈笑风生，一时间他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停下来，走到林曦身边。林曦见他脸色不好，却仍是不卑不亢，漠然应对。

　　二人相视片刻，沉以安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带女儿来见任远？”见林曦沉默，沉以安心中也猜到了几分，他失望的垂下头，对沉念曦柔声说道：“跟爸爸回去。”这里他一刻也不想让女儿多待。

　　“嗯！”沉念曦缓缓点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出酒店大门。当夜间清寒的风拂过时，沉念曦终于从任远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此刻，她静静的凝视着沉以安的背影，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时，不由握紧了他的手。沉以安牵着她下台阶时过于急促，导致她一只脚上的鞋跟断了。父女二人只好原地止步，他蹲下看了看她的鞋子，试图修好。

　　但束手无策，此时，沉以安站起来，沉默须臾之后，凝视着她的眼睛，关切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沉念曦垂眸思忖一番，心想沉以安这么生气，她肯定不能告诉他那些话。于是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与他相视，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说道：“他就是问了我多大了。今年读几年级，学习成绩怎么样这些…”

　　沉以安相信了她说的话，他认为这跟自己所料的半点不差。结合林曦一如反常的要带女儿来这里，无非是二人旧情复燃，她打算离婚，于是想着带女儿认识一下任远，为了以后的相处而提前熟悉。

　　他极力遮掩着眼中的黯然失，又郑重告诫道：“你以后见了也不要理他，知道吗？”看到女儿点点头。

　　他又道：“任远不是什么好人…”话音刚落，沉以安又意识到不能在女儿面前口不择言，怕会对女儿造成不良的影响。于是他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措辞，说道：“他这个人，言行举止很轻浮，很不正经。”沉以安向来循规蹈矩。

　　对于任远这类人，一直心存非议，特别是在大学的时候，不过他始终都将这些放在心里，因为说了。又会怕林曦不高兴。随后。

　　他蹲在沉念曦前面，说道：“我背你走吧！”沉念曦两手轻轻环在他的颈下，靠在他温暖而坚实的后背上，内心感到无比安宁，记得小时候沉以安也经常这样背着她行走着。沉以安一路走着。

　　他深了一口气，突然问道：“你妈妈，她…她是不是想和我离婚？”＊＊＊沉念曦只是沉不语。她靠在沉以安的背上，又将头轻轻埋于他的左肩。沉以安长吁短叹一声，也不再发问，陷入沉思的继续走着。

　　“爸爸。”这时她突然开口问道：“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什么问题？”他微微侧首，问道。

　　“如果你和妈妈离婚了。还会再娶其他的女人，有其他的孩子吗？”沉以安听出了女儿心中所忧，他摇了摇头，茫然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随后，他来到停在香樟树下的车旁边，缓缓将女儿放了下来，怕她站不稳，随即扶住她的双肩。

　　“但是，我如果再娶，一定会先征询你的意见，而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这一生我都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了。”这时，他停顿了一下，看到沉念曦泫然泣的模样，温柔的拂了拂她垂落的鬓发，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再娶任何人。”

　　月如水，晚风清凉，沉念曦倏然抬眸，凝视着男人温润而坚定的目光，在他眼中，她看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沉无私的爱，这一刻起，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