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停车这一次
“荆夏?”又是一声呼唤,她已经分不清这声音来自现实还是回忆。无数的画面迭重合,无数的响动像残垣坍塌。克里变成了玛塔,荆夏看见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荆夏?荆夏!”好像是玛塔,又好像是霍楚沉。失控只在一瞬。空寂的酒吧里响起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惊恐、惶然,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维托反应过来,扑过去要把荆夏摁倒,却见霍楚沉已经抢先把人扣在了怀里。
“愣着干什么?”他脸色沉郁,对维托冷声道:“去把贝斯接过来!”***荆夏到底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脑海中破碎的画面分崩又凝聚,变成从教堂的玫瑰窗里透进来的惨白天光。
玛塔安静地躺在鲜花和烛光之中,身边的人泣不成声。只有荆夏没有哭,因为浑浑噩噩的行尸走,不出一点多余的力气来悲伤。大家说玛塔冲上舞台,是为了救那个演奏者,但只有荆夏知道,玛塔只是为了救她。
她想起以前自己时常抱怨,玛塔对她不够好,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没想最后一次明目张胆的宠爱,却是她拿命去换的。一门之隔,生死之距。教堂外下起雨来,淅沥而嘈杂,人群渐散,只有荆夏枯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迈兰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包好的小纸盒。心里那自欺欺人的线被崩断,直到这个时候,干枯的眼中才泛出一点意。
那条她曾经发脾气扔给玛塔的项链,原来一直被她带在身上。“是恐怖袭击,”迈兰声音暗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决堤,荆夏哭得不能自已。“虽然实施这次袭击的恐怖势力还没有找到,但是幕后供货的军火商,FBI已经锁定了。”迈兰音调沉缓,像举目汪洋中的一块浮木。
她抓住,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迈兰说:“这批军火来自纽约黑手一个叫南诺的家族,原本是要卖到中东去的。可惜在运送途中被人从直布罗陀海峡截走,直到再次出现在林肯中心。”
“FBI怀疑,这整件事都是近年来,跟南诺在生意上冲突不断的Navoi集团主导的。”
“你愿意成为FBI的线人,潜伏在他未婚身边,帮助调查么?”“你的调查对象,是游离在纽约五大黑手家族之外的’地下军火之王’。”
“他叫霍楚沉。”“…”声音化作雾,渐渐散去。荆夏眨了眨眼,在哈德逊大厦的公寓里醒来。早晨的阳光带着水汽,在空的寝室落下一道影,她撑臂坐起来,觉得疲惫。贝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见她醒了。有些意外。
但很快便恢复如常,走到房间一侧的矮柜前。“好些了?”他笑着问,拎起柜子上的小壶给荆夏倒了杯热水。
荆夏点点头,去接他递来的水,然而贝斯握着杯子的手却一顿,没有放开。“荆小姐知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问题?”他看她,神色温和依旧。
那双蓝色的眼睛因为年迈,染上一层灰雾,原本是浑浊不清的,但里面偶尔转的光却仿佛能悉一切。荆夏心头一凛,无端有些忐忑。
贝斯见她没回答,又继续道:“创伤后应障碍,荆小姐过去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严重的应反应?”
“我只是从来没有杀过人,”荆夏语气不屑“当时看见那样的场景,被吓到了而已。”“哦?”贝斯抬眉,一副了然的表情“那还真有意思,荆小姐没有被墨菲的地下室吓到,没有被酒吧里的搏斗吓到,倒是被两个毫不具有攻击的俘虏吓到了?”
面对他咄咄人的质问,荆夏有些烦躁,她深口气,双手拢了拢头发,抬头直视贝斯的双眼,态度强硬道:“我没事。”
“这跟你死掉的亲人有关?”贝斯依然不肯放过,提出的问题像紧的蛇,越收越紧。荆夏倏地变了脸色“你不如这么说,克里让我想起了自己死在南诺口下的爸爸。
也是黑手寻仇,也是在小意大利。这些事情霍先生都知道,你不用再提一遍。”话语中的火药味太明显,再说下去就是剑拔弩张的对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僵持。
片刻,贝斯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叹息道:“那可就麻烦了…你跟在霍先生身边,不可能不杀人,如果不接受治疗…”
“我会好起来的。”贝斯笑了笑,不再说话,恢复了一开始的绅士模样。他留下一些镇定的药物,叮嘱荆夏按时服用之后,便跟她道了别。身后的门被合上,贝斯拨通了霍楚沉的电话。
“荆小姐醒了。”例行的汇报,让那头短暂静止了一息。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贝斯听出他声音里难以察觉的暗哑。跟在霍楚沉身边十几年,贝斯对他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了如指掌。这是他第二次为了里面那个女人,连夜派人把他从新泽西接来曼哈顿。
然而和第一次的漫不经心全然不同,这一次,霍楚沉表现出了少有的在意,可是里面那个人…贝斯迟疑,想起她闪烁其词的态度,蹙了蹙眉。
“霍先生,”电话挂断之前,贝斯还是叫住他,沉声道:“荆小姐对自己的过去,似乎还有所隐瞒。关于应障碍。
她也非常反感,拒绝配合治疗,我担心…”“知道了。”霍楚沉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车里空气沉闷,霍楚沉摁断电话,了痛的眉心,打开后坐的车窗。
“…现在的新人越来越菜,比如昨天那个,连都拿不稳,啧啧啧…真是白跟着我混了。”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的维托没发现霍楚沉已经醒了。
还在跟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可是我听说那个新人不仅格斗厉害,长得超正不说,身材还很辣,”司机嘿嘿两声,低声音补充道:“你说这样的妞到了上会是什么样?是格外经得住折腾,还是会娇滴滴地哭着求饶?”说完满意一叹,一脸的向往。
“呸!”维托蹙眉,扬起手就给了司机后脑勺一个巴掌,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居然想跟那种母老虎上,你没事吧你?小心她下面还长着一圈牙,等你进去,就一口嚼断你的巴!”
此话一出,两人似是被自己乐到,低声音“嘿嘿”笑起来“停车。”又冷又硬的两个字,像狙击里出的子弹,精准又具有杀伤力。车内的空气瞬间凝结,仿佛冰冻,维托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从脑门到脚底都出了层汗。
司机还对霍楚沉语气里潜藏的危险惶而未觉,笑嘻嘻地问到“老板醒啦?”霍楚沉没理他,指节叩击车门的声音突兀,冷着脸又说了句“停车。”
这一次,凛冽和杀气翻倍,每一个字的音节都咬得像锋利的刀。司机胆战心惊地踩了刹车。于是,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晓的时候,纽约的城际高速公路上。
就多了两个穿着整齐西装的男人。司机双手抱臂,了快要到上的鼻涕,一脸不解地问维托“老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