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随口问了一句

　　他用了半天时间，给夏妍熬了几罐秋梨膏。磨成泥的梨子，加入罗汉果，蜂，川贝，小火慢熬。整锅的梨汁，经过熬煮，榨，过滤，一道道的工序。

　　最后才是出了一点点梨膏。夏妍看着那粘稠的，不由皱眉“这么难得，我都舍不得喝。”

　　“吃完再做就好，这个对喉咙好。”他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你看，你这个月嗓子哑了很多。”夏妍用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口，味道酸酸甜甜的。顾愔诚低头，看着她静默的样子，问道：“班主任是不是压力很大？”

　　“第一次嘛，总是经验不足。”她收回了勺子，将玻璃瓶的盖子拧好。顾愔诚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的发心落下温柔的一吻。

　　“妍妍加油。”对于夏妍来说，第一次的班主任生涯，她总希望能够尽善尽美，但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个曲。周三下午放学后，她在办公室刚刚批改完作业，看了看办公桌上的那罐秋梨膏。

　　她拿出杯子，盛了一勺秋梨膏，用开水慢慢化开，水的颜色渐渐变了，她两手捧住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感觉像番薯糖水的味道，思绪又转到了顾愔诚身上。今天没有英语课，没有在课上见到他。

　　上一次见他，是在昨晚的学校食堂，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手在身侧轻轻碰了一下她的。

　　没有一个眼神接触，只有人群里这一下小小的碰触，等他过去以后，她的脸却是悄悄地红了。夏妍又喝了两口，便接到了学校保安的电话。

　　“夏老师，快去二号教学楼楼顶，你们班有个学生在天台要跳楼。”夏妍的心猛地一跳，抓起手机就直接向外跑去。当她爬上楼顶。

　　只见通往天台的通道上已经围了一些老师和学生。看见夏妍过来，人群立马分开一条道路，保安很快就让她穿过了那扇半阖着的木门。天台上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教导主任，两个老师，保安主任，一个班干。

　　夏妍定睛看去，只见天台的围墙上有个女生已经站在了那里，她穿着校服，面色苍白地望着下面的几个人，脚已经踩在墙的边缘，只要在向外迈出一步。

　　她就会从五楼掉下去，那个女生是她所管班级的学生，任晴晴。教导主任正低声劝慰着她“同学，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聊。”保安主任回身看见夏妍，就赶紧凑上来。

　　“夏老师，我们这边已经报警了。消防队也会带着救生垫过来，你先安抚好学生的情绪。”夏妍点了点，深了口气，向着教导主任的身边靠近，一颗心仍是悬在半空之中。

　　教导主任和她换了一个眼神，示意由她来出面。夏妍放柔了声音“任晴晴，你先下来好吗？”任晴晴看见她，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夏老师，你别劝我了。我是不会下去的。”夏妍深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那你坐下来好吗？要不要我过去陪陪你？”

　　“不，你别过来。”任晴晴一下拔高了声音，神色冷淡。教导主任在身后拉了一下夏妍的衣服，暗示她不要刺到任晴晴。

　　“那好吧。”夏妍尽力保持着面色的平静“我就站在这里。”任晴晴望了望她，又忽然说道：“夏老师，你的人生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夏妍的心一下跳到喉口，嗓子有些干涩“当然有过。”

　　任晴晴笑了笑“你接着一定会说，有错就改好了，可是有些选择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夏妍向前悄悄行了两步“是什么样的选择？”

　　“你不会明白的。”任晴晴低头望了望了自己的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后悔了。改了，也不能当它没有发生过。”

　　“任晴晴，没事的。”夏妍慢慢走上前去，眸光温柔又明亮“那就忘记它。”任晴晴抬头笑了。“我忘不了。”话音一落，她移动脚步，身子向后跃下。一片惊呼声中，夏妍整个人向前飞速奔去，隔着围墙她拉住了任晴晴的一只手。

　　“任晴晴，你不可以随便放弃自己的人生。”夏妍奋力地抓住她的手，用力向着她大喊。身后的人赶忙涌上前去，但是已经晚了。夏妍根本拉不住任晴晴整个下坠的身躯，她看着夏妍因为用力而痛苦的面孔，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啊…夏老师。”任晴晴的手，从夏妍紧攥的手指中极速滑落，分开。＊＊＊看着任晴晴极速地坠落下去，夏妍的心口如遭重击，她的两手紧握住围墙，却不敢再向下看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整个人的面色骤白。教导主任跑过来，向下看了一眼，呼了口气，转过来拍了拍她的背。

　　“应该没事，下面刚垫好了救生垫。”夏妍这才是松了口气，她转过身来，双腿无力，一下靠着围墙滑了下来，坐在地上。远处夕阳似火，光芒如炬，天台上和通道里的人渐渐散去，她轻声地息，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那些过去的记忆，又再度涌了上来，那天她收到父母车祸的消息，连夜从学校赶来，一个人只能坐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医生走出来的时候。

　　看着面泪痕的她，疲惫地摇了摇头，最后他们被推出来的时候，她愣了一会，才想到去揭开蒙在他们脸上的白布。清冷的白炽灯光下，她的手忍不住地一直在颤抖着。

　　当看见他们被烧得焦黑的面容，她浑身冰冷，血都仿佛被冻结，最后，只能一个人趴在上面大声地痛哭。

　　那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这天傍晚，顾愔诚下课后在教室里逗留了一会，和几个同学一起讨论了两道题。走下楼的时候，他又经过了那条僻静的楼梯。这个季节凌霄花早已没有，就连藤叶都开始变黄落。

　　他想起那一天的夏妍，整个人几乎都没在花叶里，害羞带怯，却仍旧一本正经地想要拒绝他，她看他的眼神明明是喜欢的，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一刻的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低下头去亲吻她。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和夏妍的记忆，在这个学校里无处不在，等顾愔诚从教学楼走出来，准备回宿舍的时候，看见二号楼那边围了很多人。

　　外面，还有一辆警车和一辆消防车。校外，救护车的声音也传了进来，越离越近。“嗨，顾愔诚。”周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用力拍了下他的背，他没好气地望过去，见周恺一脸神秘的样子，扬起眉来。

　　“说吧，有什么事？”周恺靠近他，小声地说道：“刚才高二有个女生跳楼，正好跳在救生垫上，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跳楼？”顾愔诚皱了皱眉，随口问了一句“是哪个班的？”“高二三班。”顾愔诚的身躯陡然一僵“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是夏妍吗？”其实，这个答案他明明很清楚。周恺努了努嘴，示意他看二号教学楼楼顶。

　　“听说刚刚夏妍还在楼顶一直劝人，想不到那个女生还是跳下来了。”顾愔诚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向上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