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扎了军帐
穷苦人家嘛!您查,您查,是我的不是,不该误军爷正事。”络腮胡冷哼一声,却也通情达理地收了刀,伸手将余下的几只麻袋按了个遍,里头装的皆是蓬松的棉花,他呼一口气,朝纶尧摆摆手:“走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纶尧一甩缰绳,马车又继续辘辘前行。行了半个时辰,从镇上走到荒僻的山间小路,纶尧数次看向萦娘,只见她肯定地颔首,他叹一声,先前险些被这人连累,怎的走了这般久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到地方了,就这处吧。”听见萦娘提声开口,纶尧便勒住马,等了几息,还是无人动作,萦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捅破窗户纸:“车下的朋友,请出来吧。”郁晚正在车底板下颠簸得晕晕乎乎,闻言心里一惊,猛地瞪圆眼。这二人知道她在车下?!
竟然并非普通农夫农妇,而是懂武高手?事已至此,再硬着头皮装死也不体面,她身上一松,从车底翻身出来,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对着两张齐齐看向她的面孔出个羞赧的笑容,拱手行礼:“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萦娘将郁晚周身打量一遍“你是十四州的人?”她说的是问句,眼里却显然是笃定,纶尧闻言惊讶地瞪眼。郁晚感觉自己被看得透透彻彻,这位叫萦娘的女子自然不是指她的长相,而是指她在两方断开往来后,从十四州偷渡到边北,她未做狡辩,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萦娘久久看着她,嘴动了动,似是有千言万语要问,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我们只能送你到此处了。”萦娘垂下眼睫淡淡道。郁晚感激颔首,本就是萍水相逢,他们先前已知晓她的存在,却依旧冒着风险将她从客栈带出来,她又深深一拜“多谢二位义士。就此别过,愿你们一路顺遂。”
***四月初一就在后天,郁晚与那对夫妇辞别,又连夜返回集羊客栈附近。整个镇上都是边北的赤甲兵,客栈、酒楼这等公共进出场所严格把控来往人员,要求只能进不能出。
到底发生了何事?难道官府从何处听了风声,知晓有人会在集羊镇上付?如此这般,再进客栈岂不是自投罗网?郁晚愁苦地叹气,无法,思量一番。
她决定动身在客栈附近找处潜伏地点,到时若是发觉疑似的付对象,她便主动去找人。四月初一当,郁晚的计划破灭。
一清早,镇上陆续调配来更多的赤甲兵,手持长、面貌威严地立在街道两侧,筑成两道人墙,百姓不被容许占用街道,这一举动无非是有要事发生,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都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将街上挤得当当。
郁晚举目一看全是熙熙攘攘的人头,这哪里分辨得出哪个是来找她付的?她心里烦躁地骂一声,当真是点儿背到头了!
熬到上中天,消息如同涟漪一层层开,传到集羊客栈这一片的百姓耳中,郁晚听了一耳朵,立时一口凉气哽在心口…边北俘虏了十四州的官员,正将人押送去主城,今要经过集羊镇,会在镇南驻扎休整一晚!
一时人群如沸水翻滚般躁动,窸窸窣窣皆是掩着口鼻、着声音的议论声。一年轻人惊叹:“他们抓了十四州当官儿的?这不是着十四州开战?!”另一年纪大的老人面上忿忿:“王上怎么想的!好好儿的打什么仗!二十年前那一场输得还不够惨?如今内忧外患,百姓苦哇!
他这般穷兵黩武的人怎当得好君王!”年轻人着急忙慌地捂他的嘴“嘿,宏伯,这话你也敢说!祸从口出啊!”郁晚不动声地竖着耳朵,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指尖抵上袖中的匕首,用力到指甲泛白,眉间蹙起几道深壑。
十四州与边北积怨已久,定不会忍下这口气,两地战一触即发!而那被俘虏的十四州官员将会面临的境地也再明晰不过,要么做边北找十四州谈判的本钱,要么受尽酷刑而死。
她脑中浮出她亲手了结埋葬的那人,他们活活砍去他的下肢,对谋逆的自己人如此,又怎会对敌军的官员手软?
正思及此,人群忽然喧哗,郁晚回过神,和旁人一道探着脑袋往街头方向张望。目光所及之处,边北玄鹰军旗高举,气派地风招展,两列威武的骑兵开路,步兵紧随其后护卫左右。
而那被兵将围得水不通的道路正中,辘辘行来几辆铁铸的囚车,皆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头是什么光景。囚车自面前行过,郁晚忽然觉得腔里的心脏跳得又急又,声音震得人昏沉。
她的视线不自觉跟着其中一辆移动,分明周围人声喧闹,她却能清晰听见车毂摩挲地面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甚至好似听见了里头的人沉重又痛苦的息声。旁边的人点着手指数数“一辆,两辆,三辆,四辆。抓了四个人?”“当是没错,四个,也不知是什么官。”另一人附和,极低地叹息:“唉,王上不仁啊…又要开战了!”
视线从街头移到街尾,直到囚车远得看不见,周围的人散开,还有些好热闹的跟着追上去看。郁晚怔在原地站着。
目光虚虚落在囚车远去的方向,身体里的血奔涌叫嚣,催促着她去做一件荒唐的事儿,可另一方理智尚存,叫她别不自量力。
两厢撕扯不清,让她心里得厉害。有人不慎撞到她,她迟缓回过神来,甩一甩头,长长叹一声,眼下需得先将那人临终前的嘱托做好。整整一,郁晚耗在集羊客栈附近的一间民户屋顶上。
那处可观客栈全貌。可一直到暮色降临,落月升,万家灯火明了又灭,她连瞌睡都未打过,却始终未见到半个可疑人影。许是看这处把守森严,对方临时改了计划?又或者和那人一般。
遭遇不测?郁晚烦闷地叹了一声又一声,心绪不宁地倚着青瓦,微眯着眼看向夜幕。眼下夜已深,月亮缓缓爬上中天。
边北的月亮与十四州的不同,这处的离得近一些,又大又圆,浅琥珀,清晰可见上头的阴影与纹路,仿佛触手可及,她捂着心口抚一抚,只觉腔里又空又膨,难受得厉害,怎么都不得章法。
白所见一幕幕在她脑中回闪而过,心底的想法越发强烈地催促她…去看一看吧。“笃笃笃…”清脆的竹梆声响起,钻入耳中振聋发聩。已是夜里子时,四月初一已经结束。
郁晚浑身一凛,散漫的眼眸骤然清明,她一身自屋脊上站起,偏头朝镇子南方望去。浅琥珀的明月嵌在身后,夜风猎猎,拂动郁晚的衣衫与头发,指尖习惯性抵了抵袖中的匕首。
她眸光一沉,提腿自屋脊拂掠而去。集羊镇南部有处练场,平没有军队驻扎便荒废着。眼下杂草尽锄,扎了军帐,燃了火把。军帐中的人睡得正酣,外头留有守夜的士兵来回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