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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面若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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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口浊气,又端起浓茶顺心。对方不愿一气儿将家底托出,他自不好撕破脸面。前些话虽有拉拢之意,却也并非全然虚假,闵霖接不了他的家业。

  他须得找个继承的人,若非闵宵先前志不在此,他当真是不二人选。“如此,那你这几便开始跟着我熟悉一应事务。

  你自小接触染织之事,人又聪颖,必定上手得快,等能管事,我划几处坊子给你历练历练!”*府中日子过得久了。每大差不离,近来唯二的新意,一是南苑的宵公子跟换了个人一般,自他那从老爷书房中出来。

  再不像以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成府里府外两头跑,老爷忌讳出门办事,现下越发多地由他办。二是三年一回、轮转到廊州举办的乞巧盛宴近在眼前。

  每年七月初七乞巧节,是十四州染织产业的大日子,小到各染坊休沐、发喜钱,大到由京城出面组织,邀十四州各大染织户聚到一处共办盛宴,三年办一回,地点轮转。

  这乞巧盛宴虽说是以庆祝佳节为目的,实际上各家都将能收到邀请视作莫大的殊荣,等同于从品质、技艺与规模等各方得到京城认可,最顶尖的能销入皇宫,做皇家用。稍次些的也能入京城达官贵人的眼,此外,各大同行聚集一处,既能攀附上关系,也能探讨探讨技艺。

  故而,自举办之初,但凡是受邀的染织户无不热衷地去赴宴。这其中唯有的例外便是廊州闵家,外界传言闵家家主闵祥安身患怪癖,难出远门,往常都是让手下人代为出席。

  作为全廊州最大的染织户,若非有心上门拜访,外地的人鲜少见过这位同行一面。此回轮转到廊州举办,闵祥安再不面,到底说不过去。

  “这是上半年的账目,请您过目。”闵宵将账册呈到闵祥安跟前,他翻了几番,愁闷地叹一声气,又去拿茶盏。

  乞巧盛宴临近,闵祥安这些日子越发惴惴不安,整茶盏不离手,茶水也泡得越来越浓。闵宵眼观鼻鼻观心立着。闵祥安害郁家二十六口,自然怕仇家上门,往常缩在闵府中有武仆护着。

  现下要去赴宴,便担惊受怕成这般。自他重回府中便早早准备了措辞,待闵祥安问那将他掳去的劫匪之事,可他至今竟然从未过问。许是深知此事是一扎在两人之间的刺,一旦提及便是将这等龃龉摆到明面,故而有意忽略。

  许久,闵祥安开口:“锦渊楼你可去看过了?”锦渊楼正是这回举办乞巧盛宴的地方。“看过了。周围已布下我们的人。”“多少?”“四十二人。”闵祥安拧着那挤出深褶的眉心“再添二十八人。”

  “是。”“你随我一同去,当此回的话事人。”往常闵祥安不面,便是派遣手下人作他的话事人代为赴宴,此回他被架在高处不得不去,却也只打算和同行见上一面,不会久留。

  闵宵抬眼看他一瞬,闵祥安这番让他作话事人超出他的意料。“你虽年轻,但确是一把好手,这些事于你我很放心。

  你父母生了个好儿子,若是闵霖…唉,不提了。”他挥挥手示意闵宵退下“明一早来院中侯着。”闵宵往日读书喜静,一应仆人都在外院候着。

  不得召唤不进里间,现下他跟着闵祥安从商,这习惯依旧沿袭下来。这段时忙得脚不沾地,终于三后便是乞巧盛宴,他总算得以有时间在浴房泡一泡。

  浴房水气缭绕,外头的虫鸣和人声都隔绝开来,水里的人阖目靠着桶壁,乌发半拢在一侧,手臂搭在桶沿,一时没有动作,似是睡着了一般。

  半晌,一只手臂沉入水中,起波澜,哗楞一声清响,另一只手臂朝一旁伸展,拣过托盘里的一只钱袋。右手上下套,水波一阵一阵开,闵宵眼神不甚清明,薄红自膛铺开,一直漫延到脸庞。

  他目光落在那只钱袋上,把玩般一粒一粒摸过里面的银锭,整整七两,他七的身价。鼻间溢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郁…”他不知道她的名字。***锦渊楼在凌县二百里开外的明奉城,此处是廊州最为繁华的主城,为贯通南北、串连东西的交通枢纽之地,往来客商众多,年通城人数高达数十万,廊州重大事项多在此举行。明奉城虽繁华热闹。

  但地界不广,随之人口也不多,故而像染织坊这等需大处场地、大量雇员的商家都倾向于在邻近县城驻扎生

  此回出行单程需一半的时间,闵宵与闵祥安同乘马车,前方二十骑开路,左右各五骑夹侧护卫,后方还有十骑断尾,一行人昼夜不息,从凌县直奔明奉城。

  闵祥安自出了凌地界便如惊弓之鸟,路上遇到相向而行的马车,错车时行速慢下来,他便紧张得身上发抖,让闵宵出去探看。每每他这般怕人寻仇,闵宵便疑虑更重,为何闵祥安毫不过问他被掳走之事?他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又怎么放心将重任予他?马不停蹄行了一半,翌傍晚,闵府赴宴的人抵达明奉城,入住提前包圆的客栈。闵祥安的卧房内守了七八个武艺高强的武仆,他又喝了安神汤才勉强入睡。暮色渐浓,但还未到入睡的时辰。

  主街道上灯火通明,摊贩吆喝不断,往来行人熙攘,不知是往常便这般热闹,还是乞巧盛宴在即,人们心里也喜庆起来,闵宵立于客栈的长廊上,手指磕着栏杆一点一点,不动声地转动视线。

  客栈的丫鬟小厮再三确认过,由老板亲自挑选,都是在店里做活计超过一年的面孔,一旦有人假扮潜入便能立即觉察。

  楼里楼外各处伏着武仆,明处的人与普通百姓无异,暗处的人融于夜,周密如网,若是有人意图不轨,大抵是有来无回。闵宵眼中凛冽,磕动的手指重重一顿,蜷缩收紧,指尖陷入掌心。

  片刻后,他拂袖转身。早早潜伏好的武仆临时收到指令,堂而皇之地聚集在一处,等着主子清点人数并问话。

  一个小贩装扮的武仆撞了撞一身夜行衣的同僚“宵公子在干什么?早前不是已经吩咐好了?他这般将我们尽数暴了!

  若是有高手藏在暗处,此番知晓了我们的数目与方位,当真是防不胜防!”他越说面上越是忿忿不平,身着夜行衣的武仆宽慰地拍一拍他的肩“你放宽心,宵公子不懂武,何必与他计较。

  刚得青睐的年轻人嘛,总是忍不住找些事做在老爷面前搏个好印象,至于会不会好心办坏事不用我们心,出事儿了自有他担着,况且,老爷当惊弓之鸟这么多年,哪里真有什么害命的事儿发生,这大阵仗不过是求个心安。”

  闵宵立在一侧,手下的人上前禀报“公子,南边的人都齐了。”他虽说得恭敬,可眼里的神色与底下的武仆一般,不解且觉荒唐。闵宵视若无睹“再去清点西面的布防。”距离客栈数丈开外有棵百年老树,枝叶遮天蔽

  此时近顶的枝桠上正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呼哧呼哧地啃着刚出笼的包子,眼睛凝在不远处的客栈里,自上而下将院中的人看得清楚。哪怕天光晦暗,一眼过去,首先看见的必然是檐下的那人,面若冠玉,身姿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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