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细看恨恨分明
“怎么,你不乐意?”郁晚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收敛,眼里温度陡降。闵宵飞快抬了一下眼睛,看清她不悦的神色,又慌忙垂下,别在身后的手指紧紧掐进掌心。
他只有这般掩耳盗铃地不直面她,才能抵住心里的恐惧和怯懦,咬牙道出这句掩盖最后体面的话。
“士可杀,不可辱。”郁晚一怔,嗤笑道:“你愿意让我杀,但不愿意让我睡?”闵宵紧抿着不开口,沉默便是答案。郁晚俯身凑近,覆下的阴影将他整张脸都笼着。眼睛直直盯着他,呼吸相闻的距离,微凉的气息洒在他脸上。
万般声息俱退,只剩他猛烈撞击、几乎要破开膛的心脏发出的砰砰声响,以及上方女子轻浅的呼吸声。一息,两息,三息,四息…时间于闵宵而言无限拉长,事实上郁晚的确看了半晌。
那是一种猫逗老鼠的乐趣,将对方玩于股掌之间,看他慌张、无措、恐惧,恶劣又残忍,但分外畅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像是实在无法忍受这般无声的凌迟,闵宵又沉声说出这句催促她动手的话。空气静了一瞬,突然爆出一阵清凌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不愿意让我睡?那太好了!”郁晚强硬掰过闵宵的脸,着他看清她皓齿齐的笑脸。“要是心甘情愿,岂不便宜你了?!哈哈哈!你越不乐意,我便越要睡了你!你觉得污秽,我便将你浑身里外都脏个遍!”
闵宵掩盖不及眼中的错愕,惊愣地瞪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人,他从未见过这般…这般张狂、凶恶、又言行的女子!眼前光影一晃“铮”地一声匕首被拔出来。
继而响起裂帛声,身上的束缚陡然一轻,闵宵还未看清她动作,兜身的麻袋便被划开剥落。郁晚又去割了他身上绑得牢牢实实的绳子,只剩手上那一道,她捏着刀柄,懒散地晃着。刀尖直直指着闵宵的眼睛,锋利如针芒,像是他一不听话便要扎下去。
“老实代,娶没有?”郁晚愁苦地按着额头,狠话都放出去了。竟忘了问这一茬!闵宵静了一息,未想到她还问这些。鼻间嗅着冷厉的铁腥味,似是这刀上还沾着人血,他颌骨紧绷,僵硬地挤出一句话:“没有。”
“有没有外室?去不去青楼?有无花柳病?”起初那股屈服于她的屈辱感过后,心里紧绷的弦便彻底散断了一般,他唾弃自己的怯懦,可也确实松懈了些。
“没有,不去,没有。”郁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一挑眉,出些惊诧又赞赏的神色,闵家可不是什么家风严谨的世家,闵祥安怕死不敢去青楼,可没少将人往家里带,有个歪的上梁。
他儿子竟然还能出淤泥而不染。“你要是撒谎…”那匕首又在他眼前抖了抖“我就将你那处片了。先让你没命子,再让你没命!”闵宵顶着那咄咄人的匕首尖抬眼看向郁晚,这话于他像是什么滔天辱般。
他眼里明晃晃的怒意掩都不掩。郁晚倒也没生气,撑着脸看他,他越是生气,她越是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莫非…你是个雏儿?”“你!”郁晚看他恼羞成怒,婉转地“啊”一声,笃定道:“说中了!”
闵宵再不做理会。郁晚没计较,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先洗漱一番,这一通折腾,不洗可不行!”一路连拖带拉,过走廊后推开一扇门,面拂来一阵沁心温润的山风,吹得人烦郁之气去了大半。闵宵怔了一瞬,转着眼睛打量。此间是处浑然天成的浴房,汩汩泉水顺着山沟淌下。
在池中积了一潭,再从下游出,以确保池中是活水、净水。住民在水池上方搭了个棚顶,遮一遮落叶鸟粪,万一白沐浴,还能挡光和急雨。
上游与下游皆陡峭如悬崖,白岩底下生着茂密丛林,边沐浴边赏景甚佳,可对于如他这般被强行掳来的人,当真是一座天然的囹圄,放开手脚也逃无可逃。
郁晚悠悠开口“如你所见,此处仅供沐浴,你若是想逃命便是自寻死路。深山里,除了我再无别人,当然,也有些吃人的野兽在,你若想不开,大可试试。我可是给闵祥安去了信,你若等不及他自己逃命,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临走前,她给闵宵松了手上的绳索,将人一把推往水池中“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到时我来提人。”***城里方入暑,山中要凉上许多,刚下水时冰冷刺骨,泡久了不知是不是皮冻得麻木,竟觉出几分清来。
闵宵掐着时间起身擦水,穿戴好原路返回,借着月光将这院子打量个七七八八,他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可这女子道出一事…她给闵祥安去了信。
去信不外乎是要钱,要钱便有商量的余地,或许闵祥安顾及着亲缘情分了赎金,他便能活下来,何必早早触怒她丢了性命。
不过是男女事,凡事都有个头一回,哪里算得天大的坎。闵宵一路自我宽慰,在方才的房门前站定,深慢吐几回,身上一晃便伸手推开了门。
先前在地上躺着看得不分明,现下巡视一番,才发觉这屋子甚是宽敞,一进门是堂屋,右手边的房中里散出些昏黄的暖光,那女子在里面,想必是卧房所在。闵宵抬步过去,远远看见地上铺着兽皮做的毯。
他暗自腹诽,若不是只有她一人,这番作风真如女匪王一般,一边想着。脚下也够及门口,不经意地打眼过去,刹那间,喉腔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身上的血入魔般狂跳奔涌,似是找不到去处,便一齐往脸上堆挤,他僵在原地,视线所及之处,赫然呈着一双光的小腿,迭勾,悠悠闲闲地晃。
再往上,是一件覆及大腿的轻纱薄衫,柔软地紧贴着身子,显出部凸起与部凹陷的轮廓,清雅的藕下映着肌肤的,晃眼过去难以辨清。腔间的心跳声猛然加重,钟鼓声般将闵宵敲醒。
他瞬间回神,眼睛瞟瞟点点地没个实处可落,他高估了自己,何以坦然做这般事,眼下心只有熏入脑髓的“非礼勿视”郁晚将图册翻到最后一页,身上都有些燥热了。身后的人还木桩似的杵着没个动静。
“啧”地一声,她不地撇嘴,拧着眉翻过身子看向门口,没好生气地命令:“进来!”房中响起呵斥的厉声,闵宵眼睫一颤,直楞楞地回看说话的人。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郁晚冷着脸,她内心并不生气。只是短暂接触下来,她发现闵宵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股老秀才的酸腐古板在,需用强硬的态度与手段迫他逾矩才行。这倒也合她心意,他越是不乐意,才越有意思。闵宵浑身僵直地立在前,眼睛垂着。
只落在脚下的一方地毯上。沐浴过后,他只穿着里衣,衣带松松垮垮系着。发束重新整理过,齐齐绑在身后。
浸过水的肌肤越加清润,五官昳丽,是男子少有的,浓眉与眼睫上沾着水汽,细看之下分明,透着股巧又伶俐的劲儿。郁晚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中的水。很难想象闵祥安那种人是如何生出这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