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发出蒾糊声音
她翻身找到舒服的位置,轻轻打了个呵欠,卸下一天的疲惫和压力,开始进入睡眠。出于工作原因,郁晚的睡眠很浅,对于长时间听的噪音,比如楼梯间跺脚的声音、邻居说话的声音、楼下交通工具发出的声音等,大脑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自主排除危险,不影响睡眠,但对于一些陌生的声音。
即使她在深度睡眠中,也能瞬间被唤醒,并迅速判断危险。比如眼下,寂静的空间里几不可闻的转动门锁的声响。
眼睫骤然掀开,她盯着缓缓打开的门,鬼使神差地没有发出声音,脸往被子里埋了埋,眼睛滴溜溜地从边缘往外看。
闵宵有意放轻动作,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停住,听一听外面的动静,没吵到郁晚才继续拉动把手。花了一分钟,门总算打开到足以进出的程度。棉拖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敷敷”声。
他步子迈得很缓,一步一顿地朝客厅沙发靠近。郁晚的心跳越来越快,高大的暗影已经停在沙发前,闵宵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居高临下地看她。过了片刻,沙发前响起衣料摩挲的声音,暗影的高度降低,闵宵在她面前蹲下来。
郁晚早已经闭上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万一他对她做点什么,她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是跳出来阻止他?如果是后者,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醒过来避免这种可能,还能免得两个人都尴尬…她一个人想东想西半天,才发现闵宵并没有动,好像只是守在她面前看她睡觉。
她忽然如芒刺背,被注视的脸变得僵硬,一动不敢动。时间的流逝变得清晰,一分一秒都留下痕迹,她的心脏跟着击打鼓点。
“咳…”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压抑的咳嗽,像是不小心溢出来,又被极力克制回去,接着便是稍重的鼻息声。郁晚想起来闵宵穿的睡衣还是她的夏装,心里开始着急。
他不久前才晕倒过一回,别再冻感冒了。趁着他发出的这点动静,郁晚装作被吵醒,身上动了动,发出迷糊不清的嘤咛。
而后猛地一抖,倒一口凉气:“吓死我了!”她拍拍脯,顺理成章地问:“你怎么起来了?有什么事儿吗?”闵宵立在黑暗里只能隐约看见郁晚模糊的轮廓,感受到源源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我睡不着。”他实话实说。“怎么了?因为…晚上的事吗?”“嗯。”其实并不是,他睡不着是因为四年后再见到郁晚。
她睡在隔壁而不是他的身边,他抑制不住地想来找她,他停住片刻,像是在下决心,而后轻声问:“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当然没问题。”郁晚立马坐起身,安抚当事人情绪是他们的职责,她被冷空气冻得打了一个寒噤,推着人往房间里走“你快去上躺着。别感冒了。”
闵宵先进房间,郁晚后面抱着被褥和毯子进来,她将地毯上的物品拿开,收拾一片出空地。然后将被褥和毯子往地上铺,等铺好临时睡觉的地方,一抬头才发现闵宵一直看着她,他面色平静,轻轻抿着。分明没有表情,那双润灵动的眼睛却好似枯涸般黯淡。郁晚心里揪起。
忽然感觉自己像做错事一般“怎…怎么了?”闵宵只占了铺一半的位置,另一半摆着枕头,铺着被褥,像是特意空出来留给别人。
留给谁的不言而明。郁晚心里有些,嘴上自动说些顾左右言其他的话“是不是还在担心晚上的事?没关系,那人已经死了。危险彻底排除,我守着你不会有任何危险,你放心好好睡…”
“又不是没睡过。”闵宵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他的声音有些冷淡,对她这番故意装傻的反应感到生气。
空气凝滞。闵宵和哑口无言的郁晚对视片刻,率先垂下眼睛,懊恼地蹙眉,他竟然对她发脾气。手指攥住柔软的被褥轻轻摩挲,他放轻声音“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睡?”
郁晚脸上木然,身上有些僵硬,眼看着闵宵的表情从小心翼翼的期待到失望、伤心,好像下一刻就要说“不行也没关系”她连忙出声:“好的。”她语气正经,上后背对着他躺下,留出半只手臂的距离,公事公办一般:“睡吧。”
房间里恢复安静,身旁的人没有动,郁晚仿佛全无察觉,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半分钟后,空间里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力道往下,闵宵躺下来。郁晚松出一口气,结果刚至半路,她的心又猛地提起,身上僵住。
温热的身体朝她靠过来,贴上她的后背,一只手臂不由分说地从她侧穿过去抱住她的,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很奇怪,闵宵明明用她的洗漱用品,可他身上还是他自己的味道,和四年前一模一样,郁晚无意识屏住呼吸等身后的人发话,但闵宵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抱着她,鼻尖抵着她后颈处的睡衣,轻轻气,又均匀地吐息,好像已经进入睡眠。于是她身上也放松下来,慢慢窝进他怀里,意识变得混沌,渐渐堕入梦中。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全亮,楼下又响起熟悉的生活噪音,郁晚惺忪之间猛地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睡过头。
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局里批准她今天休息,照顾当事人,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头微微一动,下巴就抵上一颗茸茸的脑袋,这才发现她和闵宵的睡姿很怪异。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成面对面的姿势,闵宵把她抱在怀里,明明比她高上不少,却硬是低着头将脸埋进她的肩窝处,她都要替他的脖颈捏一把汗。
闵宵还在睡中,郁晚一动不动干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想他们这算怎么回事。四年前的分手是她提的,当时于她确实有远比谈恋爱重要的事。
况且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比起无缘无故地消失,她选择向闵宵提出分手,那时候他们在一起也就一年的时间,闵宵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她第一次见他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但最后她还是走了。
她没有想过还能和他有什么后续,直到昨天晚上接到任务,恐怖分子劫持了一群公益表演的学生,当她看见闵宵也在其中时,握的手都在发抖。
这些年她对死亡的感受越来越迟钝,不少刚说过话的人转头就变成一具尸体,她的心脏无法承受一次次剧烈的痛苦冲击,出于自我保护而变得坚硬麻木。
但昨晚她发现,自己依旧做不到坦然面对闵宵的死亡,好在任务圆完成,没有造成无辜人员伤亡,闵宵好好躺在她身边,身体温热,睡得很沉,她原本没打算和他见面,暂且不论闵宵是否对她有怨意。
她自己的状态都还没准备好面对一份支离破碎的感情。可当知道闵宵没有家长带他回家,还因为体力不支晕倒的时候,她顾不上思考真与假。
她的身体与内心都让她回去找他。“嗯…”肩窝处的人轻轻动了动,发出迷糊的声音,微硬的发茬触到郁晚颈间的皮肤,刺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