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曲游已死
一连在稚府住了两月,期间稚羽的妹妹稚悠回府看望,她也是个随心所的子,与曲微一见如故。
稚羽平繁忙,得闲时会来找曲微饮茶,告知她长宜村的宅子正在修葺,又说雁王进京述职,因修远县之事被问责,当今太后、雁王的亲生母亲,为这事与陛下起了争执,如今闭门绝食,陛下妥协。
曲微心下纳罕,连忙叫停“这等宫闱秘事能与我说?”稚羽深深看她一眼,口中叹息,不知曲微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太后背靠宋氏,与汝英王、幽王皆有渊源,若非先帝临终前当众留下遗诏传位于五皇子,陛下怕是早被冠以谋权篡位的罪名。如今朝中风云诡谲,诸藩王只待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剑指帝位。
陛下是为百姓谋求福祉的明君,一旦天下失守,受苦受难者必然是芸芸众生,此次修远县之事可以见得。”曲微对当今陛下并非全无了解。
在他还是五皇子叶准时曾远远见过一面,他亲力带着人教农户修沟渠,此事难以在政绩上添光加彩,却对普通百姓大有裨益。
她知晓稚羽为何对她说这些话,因着她母亲在世时颇有佳名,连带着不少人对她寄予厚望,想要纳为己用。可她向来厌恶权势纷争,不愿踏入这摊泥淖。
“我不过一介乡野女子,对天下大势不甚明晰,朝堂之事更非我能掌控,我…只想清闲度,不想做那些计较。”
稚羽脸上凄哀,垂眸收敛了情绪,勉强牵出一抹笑“是我多言,不该强加于你。”…八月暑气浓重,曲微跟着稚悠将京中游遍,动了回长宜村的心思。
稚羽出言挽留“过两是恩师祭,我需去城西祭拜,附近有处庄子,山明水秀,夏日清怡人,我母亲便是在那处颐养天年,当下园子里的葡萄该甜了,不如去待上两再走?”
稚悠从旁撺掇,曲微被动摇心志,开口答应。稚羽亲自将她们送到地方,再转去祭拜恩师。老夫人和蔼但疏离,与曲微招呼过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稚悠带着曲微进到葡萄园子,两人先是吃到牙酸,又剪了几篮带回,到家不久便听到门前传来马车辘辘声。曲微是时正在院中水下清洗葡萄,余光瞥见门口光影晃动,便下意识看过去。
一定睛,瞬时浑身僵木,冷意乍然侵袭,她来不及多想,立时背过身,强装镇定快步往里院走。与稚羽并排进来的颀长身影。
她怎的都不会认错。恨就恨这片院子连处能矮身隐蔽的地方都没有,只要叶苍朝这处看过来,必然能看见她的背影。稚羽今到恩师坟墓时,已有人赶在他前头祭拜,细看发现那人是数年未见的昌云王府世子叶苍。
抛开派之争,他与叶苍是同门之谊,也勉强算得同窗,曾一同听过几回恩师讲学。稚羽有意邀叶苍去家中坐一坐,念着恩师的情面,他没有拒绝。口中的话方说到一半,身边的人却突然拔腿朝前方猛冲,带得一阵疾风吹鬓发。
稚羽不明所以,顺着方向看去,分明什么也没有,突然脑中一闪,慌忙提步追上去。曲微一直走到转角处背后的人都未动作,她将将如释重负地呼出气,突然听见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发地近。
正朝着她来。浑身惊得一灵,她拔腿便狂跑。叶苍速度实在太快,一息间余光里的人已在数丈开外。
“曲微!”后头的声音落在曲微耳中如同索命符。她不敢有半分停顿。千钧一发之际,曲微发现自己误打误撞跑到老夫人的院子前,实在走投无路,便一推门闯进去。老夫人的贴身侍女婆婆惊了一大跳,来不及致歉,曲微慌忙开口“婆婆,帮我拦下外面那人!”
说完便朝着后门跑,利落地攀上院墙,一撑手往下跳,落地时腿脚震得酸麻,半晌起不来身。
她靠着墙呼哧气,喉咙里干得刺痛,跛着腿再难跑动,若是婆婆没拦住,她只能束手就擒。另一厢,叶苍紧跟着人闯进院门,亏得他及时收住,否则定要撞伤面前这位上了年纪的瘦弱妇人。
“公子,这是我家夫人的院子,外男不能入内。”稚羽稚悠先后赶过来。“叶兄,我母亲喜静,此处不宜擅闯。”稚羽面上严肃,话里话外责怪他逾矩。
叶苍额上青筋凸起,冷厉瞪向稚羽,一甩袖转身退出去。自古权臣豢养幕僚并不稀奇,曲微投靠稚羽,自然受他的庇护。叶苍出了院子并未停留,冷着脸色朝稚羽一拱手“稚兄不必相送,擎城事急,就此告辞。”说罢径自出门。
侍从递过缰绳,叶苍翻身上马,瞥见门外有一扫地老翁,显然是这宅子的下人。手里的缰绳晃了一晃,叶苍提声问道“老丈,这宅中的年轻女子是谁?”扫地翁方才见着稚羽将人恭请进门,当是主子贵客,不敢怠慢。
“公子问的可是二小姐稚悠?”叶苍面上不耐烦,蹙眉摇头。扫地翁惶恐“那想必就是我们公子的朋友了。”“她叫什么名字?”“‘由征。”
“哪两个字?”扫地翁眯着眼睛望天,像是在回想什么人的话,半晌一拍脑袋:“‘缘由’的‘由’,‘角徵宫商羽’的‘征’。”“由”“征”两字在齿间转了一转,叶苍突然嗤笑一声。
“…骗子。”***稚羽找到曲微时,她正心有余悸地靠墙坐着,听见脚步声惊了一跳,看清来人才松懈下来。
“叶苍已经走了,别担心。”稚羽在曲微身边坐下“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过叶苍会因坞城曲家之事迁怒于你。”曲微摇头并未怪罪,稚羽不知晓她和叶苍的私人恩怨。“他为何会来京城?”
“昌云王去岁年前受了伤,如今无法行走,擎城与坞城两地都由叶苍接管,他代叶赟来做三年一回的进京述职。”
说到此处又补充“我与他同门,他应当是在京城多待了几,准备祭拜完恩师再走,若未能按时回城必然让叶赟担忧,眼下不会再多耽误。”曲微面上惊讶,暗叹世事难料,去年见叶赟时他还老当益壮,怎的转眼间一代枭雄就绵病榻。
“眼下还遵守帝诏进京述职的封王只有昌云王和雁王。在割据一方的藩王眼中,雁王是不得已,而昌云王则是站在陛下一派。实际昌云王府态度不明,虽做着枉顾圣上倾轧其他封王之举,但又按时进京述职。
这些年叶赟只因陈年旧疴对勉城、坞城动过武,并无并其他藩地之意,不似有狼子野心,陛下有意招揽。如今兵力衰弱的封地,即使有心护主。
也不敢公然表态,一旦成为藩王眼中之钉,京城将无力护佑。若是昌云王府能做表率,不仅给陛下壮势,也能让其他弱势藩王定心。”曲微蹙眉“今叶苍知我得你庇佑,可否会因我与你们生了嫌隙?”
稚羽摇头“曲游已死,你只是宣宜王府旁系。若有意站到陛下身后,与你的恩怨不足以让他们改变心意。再者,叶苍今未能将你擒获,我们不认便是。”曲微见他面上故作耍赖的笑,心中却难以松懈,她和叶苍之间的许多纠葛稚羽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