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抬起脸来
有的人以为天羽山广大,寻小径下山必然无虞,有的人则选择观望,宁肯等到山穷水尽,也不愿冒进下山。“梁大夫,阿行他怎么样?”因为阿行负伤,黄宗并不急着做出选择,一切还要听梁怀的诊断。
梁怀不知陆行昨晚与小雀儿胡闹,见他伤口渗血,还当是没能止住血“我也说不好,这山上的草药到底不是万能的,若再失血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不行!梁大夫,你得救救阿行!”听到阿行会死,小雀儿急得红了眼,无论如何她也不想他因为救自己而死去。
“小雀儿…”陆行吃力地抬起手去安慰她,他一夜未好眠,到底精神有些不济。“哎!还抬那只受伤的胳膊呢?绷带都快染红了!你们年轻人不爱惜自己身体,老朽可没法医了!”梁怀最讨厌这种不好好听话的病人了。
小雀儿摸了两把眼泪,小心翼翼地将阿行的手放下,转向梁大夫道:“梁大夫,他不会动了。真的!你救救他吧!”“救不了了。你们还是下山吧,这山上要啥没啥,死了可要赖上我了!”梁怀一边摇头,一边给陆行换绷带。
“夫君,我们,下山吗?”该到了决断的时刻,叶韶华还想问黄宗的想法。陆行这伤,再拖下去就是个死,他们留在山上也是空耗时间,黄宗知晓下山凶险,可那已经是救他唯一的机会了。黄宗对叶韶华点了点头,又看了小雀儿一眼“一起说。”
“下山!”三个人异口同声,说的都是下山。陆行是唯一一个不答应的“不行,你们不能为了我下山,万一山下有驻军,不是白白送死吗?”
“死就死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一起死也比分离好…阿行,你听好了。我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一家人整整齐齐,就是不准散!”对过眼神后,叶韶华说出了丈夫女儿都想说的话。
这就是真正的家人吗?就算他成了没用的弃子,成为了大家的负累,也依然不离不弃吗?陆行感动得不能自已,甚至生出些内疚来。
他身负景氏皇族血脉,叶韶华这个叶氏后人还对他推心置腹,若他身份暴,他又该如何面对她呢?“好,我们一起走!”陆行最后还是只顾眼前了,他之事自有他之法,眼下最重要是活着,他们一起活着。
“好一个生死不弃…”梁怀也为这一家人的情谊所感动“你们要走便快走吧,下山人多了。不免会生出子,到时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师傅,那我们呢?”南星此刻不关心他人,只关心师傅。梁怀任由南星搀扶起身,望着身后的伤者道:“星儿啊…我们再等等吧,一来我腿脚不便,二来山上还有这么多伤患,我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师傅想如何,徒儿便如何。”南星还是相信梁怀的判断。不过小雀儿他们要走了。自己总得送上一送“二当家,二当家夫人,小雀儿,阿行,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来,我们一定会在山下重聚的,我会等着那一天的!”
“梁大夫,南星,保重了。”黄宗小心地背起陆行,向梁大夫他们拱手施礼。“南星,你们也要好好的!”小雀儿一步三回头,最后留下了一句“我们要走了!”至于大当家那边,大当家没了。大当家的女却还在,黄宗就算再急着下山,也不会忘了同他们告别“大当家夫人,我们要下山了。你们呢?”
关夫人摇摇头“阿沁身子重,我怕贸然下山会出事,再说他们大当家…唉,总得有人去收尸吧,阿远和我们都不走。”
“如此也好,阿远这个孩子行事稳重,定然能护住你们。”再不放心也没办法,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黄宗再有心也是无力,只求各家自扫门前雪了。
“远子哥,沁姐姐,你们也一定要好好的啊!”小雀儿握住他们两的手,一时竟无语凝噎“一定要下山来找我们!”“我们会的,小雀儿,快带陆行走吧,我看他的面色真的很差…”穆方远叹了一口气,揽住关沁的肩膀。
也不知未来会何去何从。分别时刻,以往的恩怨在生死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关沁也显得颇为动容“当然会!小雀儿,我的孩子还缺个干娘,你不会拒绝的吧?”
“一言为定。”小雀儿摸了摸关沁凸起的肚子,故作轻松道:“小娃娃快点长大,干娘还等着看你出世呢!”陆行蔫了吧唧地伏在黄宗背后,也听到了这些话,勉强抬起眼皮,去拉小雀儿的手“小雀儿,我们一定也会有孩子的…”
“说什么呢!”小雀儿回握过来,凑近他道“我们要下山了。你会害怕吗?”“有你在,我就不怕。”尽管面无血,陆行还是回以一笑。
“好,那我也不怕!”小雀儿点点头,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一一告别之后,黄家一行四人终是踏上了下山之路。幸运的是。
这一路并不如他们想象得那么艰难,一直沿小径走到山脚下,都没见半个官军的影子。陆行虽然神情恍惚,可终归还是在意身边人的。见山下没有一个驻军,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来景珏还未泯灭全部的良心,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只这一线生机,也足够了。思及此,陆行终于卸下心中的包袱,抱紧了黄宗的肩膀,对小雀儿道:“小雀儿,我们得救了。”
“真的吗?”小雀儿有些不敢置信。“是的,我们还有明天。”***泰明十七年,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天下无事,皇家有事。这年冬天,景珩偶感风寒,却很快一病不起,未及不惑的他,身体已有油尽灯枯之相,似乎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个年头。
这个皇帝他已经当了太久,一路走一路斗,他背弃了所亲所爱之人,也耗光了所有的精力,最后成为了宝座上的孤家寡人,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生病之人,最忌吵闹。
殿外忽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景珩的思绪,惊得他连紧握的相思豆香囊也落在了地上。“陛下,外头是贵妃娘娘的人,吵着要入内侍疾。”中常侍锦荣跪下捡起了这个早已被摸得褪了的香囊,重又还到景珩手上。
“咳咳…她倒是手眼通天,被足了还有本事叫人来传话。”景珩将香囊收回枕边,捂着口地咳嗽起来。
锦荣清楚陛下厌恶贵妃娘娘,眼下虽未褫夺她的封号,却也和将她打入冷宫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揣摩圣意道:“陛下,奴才这就打发她回去。”
“随她去吧,爱跪就跪着。”景珩闷在寝宫许久,到底还是想见见外头的阳光“锦荣,把殿门打开,朕这一身病气,也该散散了。咳咳…”“是,陛下。”锦荣一一照做,却不想那贵妃宫里的侍女胆大,见殿门大开居然不顾一切要闯进来。这下,景珩不想见也见到了这眼生的宫人,原是个年岁不大,面上还未稚气的侍女。
“陛下,贵妃娘娘病了。奴婢冒死求见,还望陛下允准楚王殿下带太医为她诊治!”那侍女言辞恳切,似乎真下了必死的决心。景珩放下了手中的香囊,睁大眼睛瞧了又瞧,忽然觉得此女的身形与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你…你叫什么名字?咳咳…抬起头来…”见陛下对此女有些在意,锦荣也上下打量起来。
一下就明白了贵妃娘娘的用意,她这是要走一招险棋,勾起陛下的心病啊。“回陛下,奴婢叫阿鹊。”侍女如实作答,两手攥紧了衣裙,抬起脸来,眼都是怯意。景珩几乎是下意识叫出了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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