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连着海平面
已经尝过智慧果实的亚当夏娃,又怎么回到过去。伊甸园被撒旦掌控,毒蛇绕,所有枝叶都开始腐朽,散发出恶臭。已经回不去了。没有退路,他身处地狱,是妹妹主动下神坛来到这里。
那么就别再离开。与恶魔一起坠入泥潭。“哎?”一个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孩刚准备班,就在门口碰上向之潼。“是找妈妈?”她是大学暑假工,正处于对世间万物都好奇善良的阶段,虽然已经下班,但还是将这“走失小孩”领了进去。
女孩很贴心从柜子里拿了果汁,帮向之潼拆开:“你叫什么呀?”他说完,女孩轻声安抚了几句,就转身去电脑前对着话筒认真工作了。
向之潼握着果汁,表情凝重。不对劲。妈妈处理工作上的事,一直都讲究效率,她不会去这么久还不回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之潼放下一口未动的果汁,瞥一眼背对着他的工作人员,悄声溜走,他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找妈妈,就这么漫无目的沿着海岸线游。
萧州虽然靠海,却也多山,高出海平面的海蚀残留体高度大有可观,足足像个陡崖,大约三四层楼那么高。这里的岩石不像河里的鹅卵石,经过冲刷,可以磨抛掉棱角。
海水的涨落不会让礁石之间有摩擦,也冲刷不掉珊瑚虫死后的骨骼,让本就锋利尖锐的石头更布了凹凸的造礁珊瑚,忽然,一阵闷响,好似什么重物坠落。
是那片巨大礁石堆传来的。不知为何,向之潼的脊背发凉,所有血管都凝结成块,息沉重,他像是被蛊惑般,迟缓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妈的…臭婊子…”向龙边嘟囔边努力睁眼,头痛裂,见到眼前晕开的血迹,吓得脸上老皮跟着抖动,他一身老骨头,垫着向明妍缓冲才没摔死,刚想动胳膊,可肘部的骨头错位,一动就刺痛席卷全身。
向龙低声骂了一句,瞟过躺在他胳膊边的亲生女儿,向明妍,她瞪着双眼,后脑勺正中凸出尖石,血涓涓淌,经过石,汇入海水。向龙颤抖着手探了探鼻息,已经感受不到任何鲜活。
“…”接着他抬头望向上面,这鬼地方足足有十米了吧?和隔壁王三新盖的洋房差不多高。都是这臭婆娘不给钱,不然早就盖的比王三高了!
想到这向龙忍不住对着她苍白的脸啐了一口,嘴里恶骂溢出,肮脏的不堪入耳。向龙老迈龙钟,这高度摔得他尝试半天都没能支起身。
他也干脆放弃,趴在地上低声呼救。要是再没人来,估计也要跟着向明妍一起归西了,这时,老头眼前多了双穿一只拖鞋的脚。礁石割破了光脚掌,血汩汩出,可向之潼一点都不觉得痛。向龙赶紧叫他:“哎小子!快,帮忙打个救护车!”
没有回应。老头努力抬头,男孩轻薄的T恤紧紧贴着肌肤,都透了。再往上看,是一张白皙精致的脸,乌黑发亮的瞳孔是轻淡,长长睫打下一片阴影。这张脸,向龙总觉得眼,他过了好久才问:“你是俞霆儿子?”向之潼依旧沉默。
“,小杂种,快点给老子叫人来!”激动引发血脉彭发,加上肾上腺素的作用力让向龙瞬间失去痛觉,血淋淋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聋了?”向龙怒吼,手中攥紧,一把老骨头,力气却彪。向之潼面对这丧尸般的画面,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他问:“你杀了我妈妈?”
“放你妈的,这货还想杀我呢!”向龙腔震动。他斜眼一瞥,发现向明妍的手机就掉在脚边。
老头放弃求救,选择自救,蹭着膛努力去够手机,骨瘦如柴的身体,此时扭动的像个长蛔虫。好不容易快触碰到边缘,向之潼却一脚踢开了手机。向之潼这次不是疑问,而是笃定:“你杀了她。”
“你妈的!”这话瞬间有了两个意思,向龙嘴里是内脏破裂的血味“种生养的蛋东西。
就算杀了你妈又怎样?难不成你还想杀了老子报仇?”向之潼看着倒在一边的妈妈,又看着嘴里一直骂娘的外公,眼里全是不屑。
“我记得你,你在产房想掐死我和妹妹,被发现了。是吗?”“你…”向龙浑身一怔,没想到这种事会从一个孩子嘴里冒出来“你家大人就这么教育的?光在背后说老子坏话?”
“没人告诉我。”向之潼嘴角勾起,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他会笑。“我亲眼看到的,所以才会拼劲全力大哭。”向龙手,嘴,都在抖,此刻这小孩的迫感超出了他的想象。
“果然是…怪胎,真他娘的晦气。”老头横纹布的脸皱起,又突然咧嘴,出一排被旱烟熏黄的烂糟牙。
“忒娘的…老子最他妈后悔的事就是没杀了那崽子,放了这货去高考!搞得她读了个破大学就六亲不认,她可是我亲生的,肚子里怎么能怀别人的种?老子把她拉扯大容易吗!”
向龙直勾勾仰瞪着他,笑意更甚:“你还不知道吧?你妈是被老子过的烂货,生你们之前早就不知道打了几次胎了,她能生别人的,却不想生老子的,哈哈…”老头语气很昂扬,像是炫耀着什么丰功伟绩。
向之潼怔在原地,他小学就被父母进行过科学教育,他明白向龙所述都是什么。“骗人。”向之潼瞳孔极度紧缩,几乎要缩成一点,抖着肩膀,一路后退,后脚跟碰到尖石,跌坐在地。
“骗你?老子还没那个闲…咳咳…心。”向龙没忍住咳嗽,肺部大力的咳出血痰让他更加紧张:“妈的,臭小子,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去喊人来!”向之潼呆呆的,双眼无神,凝着远处。
“软蛋的种就是没用。”向龙呸了一下,又是一口带血的唾沫。向之潼攥紧手心,每一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触碰到手边的坚硬,才发觉刚好有块趁手的凶器,岩石坑洼不一,还有个小尖端。仿佛一切都那么刚好。
向龙看向之潼站起身,以为自己的唾骂有点成效,便继续说:“老子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那家伙现在,长得跟你妈像不像?”
“老子虽然没读过书,但也得告诉你,亲人之所以是亲人,就是因为亲人的种才是纯血,别人的都是杂种,就像你们这样的,懂了吗?”“懂。”向之潼走到他跟前,好看的双眼像月牙弯起。“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哦?”向龙看他反应不像是演戏,他瘫在地上沉醉大笑,有点兴奋“哎,你妈要是早有这觉悟多好?”老头接着喋喋不休,动情之处他愉悦至极。
大概是太沉浸于述说自己的勋绩,完全没有在意石块尖端毫不留情,斩钉截铁地袭来,这一击,用尽了一个12岁孩子的全力砸下,老头的脑袋当即就多了个窟窿,没说完的话顿时咽肚,瘫软垂头,那脏污浊气的嘴终于永远闭上了。
向之潼心里只有说不清的畅快。男孩抬头环视,四下无人,海鸟回归巢,海风也跟着停滞喧嚣。
夕阳将天空,连着海平面,还有他的脸一起染上赪。向之潼将石头随手扔进了深海里,顺带把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