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便只能任支配

　　他只听长辈们提起炼鬼时鬼所要经受的惨烈折磨，因而他们不能剥夺鬼生的权利。徐云书怕极了。怕她痛，怕她等不到他，怕她遭遇非人待。最怕他会失去她。

　　“师傅…求你再快一点…”徐云书无助求唤，他真的不能再等了。多一秒都是熬煎。司机开到荒村，不知徐云书要找的是哪一间，停下来问他，身边人已夺门而出，他喊着说要把余钱转还给他，年轻人已没了踪影。

　　老头说宋明义的屋前有破竹竿，徐云书在村里一路狂奔，远远看见那竹竿，他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而去。屋门紧闭，隐约有女子呼吸传出。徐云书想都没想，抬脚猛地踹开。木屋狼藉又破。

　　那一脚带起了一阵灰尘，他在灰暗尘沙中看清了里面景象。一堆杂乱的书旁，阿星被绑了手脚，身前放了符。

　　她处于昏状态，头发凌乱，脸上一块淤伤，衣服有撕扯打斗的痕迹，而在她身侧，宋明义正闭着眼对一个开了口的葫芦念念有词。徐云书眼神冷肃，眉峰下，周身寒意顷袭整屋。

　　他直直朝那端坐的老道士挥拳，明明身体抖得不行，拳头却分外坚定不移。静坐的宋明义蓦地睁眼，从身后取来拐杖抗他的拳。

　　那拐早已被他炼化成法器，于他人而言有千斤重。徐云书手腕受到重击，被迫换了方向。宋明义轻笑道：“年轻人，谁教你如此躁躁用拳的？”

　　道士善用法器符文，不善近战，但徐云书出来得急，连张符纸都没带，他并不和宋明义打嘴仗，即便赤手空拳亦不畏惧。徐云书面无表情撑着那千斤重的拐而起，握住两端往膝上一顶，木拐对半断裂。

　　“你…”宋明义语声未了。徐云书迅速将那葫芦口关紧。炼鬼中断，宋明义大怒，念咒向徐云书身上引鬼火。浓重气聚成乌热的鬼火，鬼火又招来阵阵雷，一时间，黑云顶，荒村尘沙四起，鸟兽飞窜。

　　一旁昏的阿星似也受到干扰，紧紧蹙起眉，发出低低的呻。以寿为筹码引的幽冥鬼火充了仇怨，徐云书被灼得四肢疼痛，如猛兽撕咬，但他现在已失去知觉，感受不到任何苦痛，硬是扛着这钻心的鬼火站立而起。

　　他的目光透过烈烈火光望向虚弱的阿星，心在滴血。明明中午还在甜甜地对他笑，说着爱他的情话，现在却坐在如此肮脏不堪的地方，成为恶之人无辜的牺牲品。

　　她得有多疼。徐云书心里憋着一口气，任由那鬼火燃烧，他像地狱里被焚的棺材般骇人，死死睨着宋明义。瞬时，有道雷劈下。

　　徐云书拧身躲过那雷，眼角捕捉到一物，即刻扑去。徐云书夺过宋明义将画的符纸，咬破指尖，以血做笔，在剧痛下凭着本能勾出血迹图案。宋明义愤而念咒，却被他用带血的符纸强硬住了嘴。鬼火顷刻灭去，雷也不见踪影，光重现，尘沙静落。

　　徐云书膝盖重重抵上老头残破的身体，他不斗法，全以力量压制。宋明义口一沉，出一口血，想拿法器却被擒住手，想念咒却发不出声，苍老的双目然怒视他。

　　“师叔。”徐云书咳嗽了几声，用嘶哑的嗓音说“我叫您一声师叔，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可若阿星出了事…”他看了眼阿星脸颊的淤伤，寒声道：“我不会像师父那样放了您。”

　　“怎么？你想杀了我？”宋明义眼底出癫狂的笑。“她身上的绳只有我解的了。你大可以威胁我试试。”徐云书不会威胁人，说不来狠话，更不嗜暴力，他是个对鬼都很温柔的小道士。可宋明义伤了阿星，他注视着老道狰狞丑陋的面孔，膝盖猛地下，朝他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他松散褶皱的皮瞬间高肿不已，浮现一大块淤青。宋明义骨断了一，因那拳而猛烈咳嗽，从口中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徐云书垂眸冷冷看他：“师叔，你绑得她很难受。”

　　宋明义痛苦地发出叫声，没想到徐云书会直接动手。体内断裂的骨头如尖刀磨着他的，他不了，动不了身，如砧板上待宰的鱼。

　　冷汗涔涔下，宋明义额头青筋跳起，低着气向徐云书求饶：“你且松手，我替她解绑。”两人此时皆是血之躯，青天白下触不到鬼魂，要解绑必须先离魂。

　　离魂便是将自身体到对方手上处置，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因为身一旦被毁，魂便彻底成了魂，再回不去间。考虑到这一层，徐云书微微松了力道。宋明义不动声咬下齿间含着的药，混合着口中血下。

　　趁徐云书松懈之际，他突然暴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推开了徐云书。剧烈动作带动全身血脉爆裂，宋明义出一口鲜血，却仍不停下，猛然间扑到了阿星身上。徐云书大惊，紧随其后扑了过去，可慢了一秒，那老头已强行将阿星送进了躯体之中。

　　人的确触摸不到鬼魂，可宋明义诡计多端，他和徐云书体质相同，身体中皆能承载两个魂魄，只要他把阿星装进身体，便能自由随心地控制这外来的鬼魂。

　　“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着鲜血，疯狂得仿佛得到了全世界。徐云书厉呵一声，一把掐住宋明义脖颈，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咬牙道：“把她放出来。”

　　脖颈受到桎梏，宋明义难以呼吸，可依旧在笑，一字一顿问：“你敢杀我吗？要不要、我让你看看她现在的状况？”阿星浑身发疼，蓦地惊醒。

　　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黑的，散发着尸体的恶臭，她想要捂住口鼻呕吐，却发现手脚都被绑起。

　　意识回归，四肢无尽的痛也传达到大脑。阿星的身体像是从高楼上坠落，摔得血模糊，再重新拼凑起来那般疼痛，她冷汗直，手脚止不住地发抖。低低哭叫：“好痛…”

　　忽地，耳边传来徐云书的怒喝：“我叫你放她出来！”徐云书这一拳又要打下，宋明义硬生生将阿星拽出去顶包，只见老头狞笑的脸转为惊惧不定的恐慌，嘴里喊道：“徐云书，我好痛、好痛，呜…”徐云书的手霎时僵在空中，随后垂下“阿星…”

　　他叫不到她，宋明义又出来了。宋明义的身体和徐云书的完全不同，徐云书的体内是温暖舒适的小房间，宋明义的是仄恶心的污水沟。阿星被丢回臭水沟中瑟瑟发抖，眼泪直。

　　想要挣扎，发现越动，身上绳子缚得越紧。身上到处是勒痕，甚而衣服也快破裂。意识又开始失。

　　她听不到徐云书说话，低呜着：“徐云书，我好痛…”阿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高高兴兴想去鬼市买件漂亮衣服穿给心上人看，为什么有讨厌的老道士要抓她走，她做错了什么。

　　“徐云书，呜…”徐云书看见宋明义眼里掉出泪水，那眸光中的晶莹刺痛了他的心，他恨死自己的纰漏，更恨不得在他身体里的是自己。阿星的魂那么弱小，进了老道士的身体，便只能任他支配，就算宋明义想杀了她也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