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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微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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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他小的时候,一碗米汤便是一家人最奢侈的饭食,有米汤,阿娘便能继续上山挖野菜,有米汤,阿妹就还能活,想到这里,荀卿紧紧握着拳,从储物戒里拿出了几块糖饼。芙姝一把将他拉住:“你要做什么?”

  “给他们吃。”芙姝愣了一下:“那么多人,你确保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吗?”***他顿住,随后摇摇头。芙姝看他一眼,又与队伍里的其他弟子说:“你们有糖饼么?”其他弟子见到那村庄又穷又破,有的迟疑地点了点头,有的则闭上眼一个劲儿摇头。

  芙姝转头便对荀卿说:“既然不能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就都不要给。”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家子,手里拿着一袋饼,犹豫地开口:“可是他…那个孩子…他会死的…”他清润的眸子里倒映着澄澈白净的雪,惊心动魄。

  “我们再不离开,他们会在这里磕头磕到死,你信吗?”就在这时,方才坐在溪边的老人杵着拐杖,向芙姝一行人走来,他推着怀里的小女孩,眼角的皮褶深深地堆积在燕尾,瞧上去十分殷勤,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

  他开口便是一把破锣嗓子:“贵人,你们是不是有吃的?我家禾儿能干事儿,您看,要不收了她做奴?我们家还有老二在镇上读书,开要去郡上考秀才了,她很听话的!四个饼,四个饼就够了!”

  那个小女孩听到可以吃饼,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芙姝感地捕捉到他话语中携带的信息:“哦,那你们家老大呢?”小女孩开心地举起手:“我知道!阿姐去拜镇上菩萨了。还没回来!”

  那老头嘴角古怪地猛了一下,似乎是嫌她话多,藏在袖子里的枯手不动声地狠狠掐了下她细的胳膊

  那女孩儿只是瑟缩着手臂,面上被寒风吹得有点白,可是嘴角仍然挂着笑。这不可能逃过剑修的眼,他眸微冷,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女孩儿,她身量还没他一把剑高,就这样。

  那老儿还要把她卖给他们做奴,他微微阖上眸子,耳边不仅仅有霜雪簌簌落下之声。还有…还有当年妹妹被阿爹当块卖掉时的哭叫,被生生分食时的哀嚎!他倏然睁开眼,望着小女孩,无意间扣紧了间的剑,喉结上下滚动。芙姝不想让他开口,推着他就要走:“我们没有饼,你看错了。”那老者早在河边观望久了。

  知道那少年本来就有些意动,便用手别开芙姝,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袖子:“小,小郎君要不再看看?咱们家阿禾很乖的,长得也白,你看!”

  说罢,他将女孩身上本来就薄的衣物撕扯了下来,小丫头一愣,眼睛缓缓睁大,细瘦的身躯没有衣物蔽体,根本受不了这样的严寒。

  她瑟瑟发抖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少年漂亮的眉目染上薄怒,他一声怒喝,推开那老头,迅速下身上的衣物裹在小女孩身上。

  “你做什么?!”那老儿面色沉沉,趁着少年蹲下身子护住小女孩儿时,便抢走了他身上的所有糖饼。荀卿间的剑,可他的剑太冷,剑光闪到了小女孩儿的眼。

  她哭得更厉害了。荀卿没有办法,又只能先将剑收起,神色悻悻地望着芙姝。“阿爷,阿爷不要阿禾了吗?”小女孩呆呆地开口,她挣脱少年的怀抱,转身向她的阿爷走去,可她脚一扭,紧接着便摔了个大跟头,这一摔可把她摔得七荤八素,皮肤接触到冰冷的雪,彻骨的严寒由身入心。

  她慢慢地无声地蜷缩起来,浑身发颤,她的确很乖,乖到不会哭。芙姝叹了口气,又过去将她抱起,却发现小女孩已经昏过去了。

  剩下的几户人家见那个老头要到了糖饼,纷纷将自己家的小女推出家门。与其让她们去镇上祈求‘菩萨’垂怜,不如直接卖给富贵人家做奴,赏酬来得又快又多!

  剑修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他深深蹙起眉,重新按住间的剑,手背的五个骨节微微发白:“怎么那么多…”

  他缓缓收回方才的恻隐之心,刘海微微垂下,眸光晦涩不明,他静静地看着,腔里的怒意翻山蹈海,一层一层地堆迭升高,直至燃烧成为熊熊烈火…

  芙姝不地啧了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呀,快走!”白术担忧地瞧着小女孩青紫的脸:“是啊…这下咱们必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若是继续赶路。她恐怕撑不了多久…”

  弥空点点头:“我方才用神识探测过。不远处有个,不如咱们今晚就在那里歇…”他话还未说完,荀卿便从芙姝怀里小心翼翼地抱出小女孩道:“我先去。”

  那动作十分熟练,芙姝猜测他以前应该还有个妹妹,他越走越快,轻淡正直的身影隐入山林中,很快芙姝便看不见他了。

  剩下的弟子是一眼都不敢多看那个村庄,一个走得比一个快。***接近亥时,少年披着一身浓重夜与其他弟子自外头巡视回来,越过内结界,便嗅到了浓苦的药味。火光照亮了半边壁,芙姝头发散了半边,面色沉稳又冷静,篝火的亮光将她的脸映成赤金色,光影潋滟在面颊上,像盛着一盏琥珀酒。

  她怀中抱着安睡的小女孩,睫垂落,瞧上去困得要死,偏得手还在给身前正熬着药的砂壶扇风。

  白术早靠着壁睡着了。芙姝还会时不时灵一下,空出来的那只手拍拍女孩儿,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不哭不哭,痛痛飞飞一类的话。荀卿瞧着她,感觉她的脸下一刻就要磕到砂壶上了。

  他抿紧了,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若说她不冷漠,她连一块糖饼都不让他发,冷然地瞧着那些跪倒在雪地上的村民,催着他快走。

  若说她冷漠,可是她自来到这里之后便一直忙着照顾那个女孩,忙上忙下,一刻都未曾停歇,他悄悄来到少女身边,芙姝蓦然感觉到一股冷意袭来。

  她眼睫微颤几下,睁开了眼,她抬头,眸光潋滟,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回来了。外面冷吗?”

  少年望着她翕动的,咽了口唾沫,沉寂的心疯狂悸动,他想说冷,可是他不敢开口,他怕一开口,自己这颗疯狂的心便要跃出薄薄的腔,跃到少女的面前。

  这完全是他想象中最美好的光景,若芙姝嫁的人是他,怀里抱着的是他与她的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鬻儿卖女…望着这副光景,心跳愈发地快,少年张张

  他忽然感觉眼前有些眩晕,心中悄然升起一丝罪恶感,他在觊觎,他在光明正大地觊觎别人的子。

  此番恶念一起,少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在里,力道之大,几乎要掐出血,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微垂着头,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他不能这样。

  妙寂尊者是他为数不多最敬忠钦佩的长辈,他又怎么能觊觎敬爱的长辈的子?他真是恶心。没有人会比他更恶心了。啪…他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力求清醒。芙姝惊悚地望着他:“你,你干嘛莫名其妙打自己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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