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相触一瞬间
“是她?”***最后两字出口,宋毓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顾荇之”了。什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光风霁月、卑以自牧…如今在他脑海中剩下的四个字,只有“妒夫可畏”
那双本就摄人的深眸过来,便是一层薄薄的汗,就连腿脚都有些虚虚地发软。宋毓凛着背脊,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若我说那晚的人不是她,你信么?”相顾无言,回答他的只有秦淮河上寂寂的晚风。顾荇之沉默的将他到回廊上的一个拐角,半晌,才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没穿衣服?”
“…”已经准备好一百句解释的宋毓傻眼了。千算万算,他没算到顾荇之居然问出了这么个显而易见,又无法还转的问题。谁沐浴会穿衣服啊?
这不是着他自己往断头台上伸脖子么?但常年混迹风月场的经验告诉他,比起他被看光光,顾侍郎更在意的应该是花扬没有没有被他看光光。
以他方才那副斩钉截铁要划清界限的态度来看,这么问,应当是因为死要面子的顾侍郎留着最后一点倔强,问不出“你看到了什么”诸如此类。
凭着一股莫名的求生,宋毓扶住身后的朱栏,避重就轻道:“你也看到了,那一夜净室的烛火那么暗,实则什么都看不到的。”
继而一顿,复又强调“她是从屋顶掉进浴桶的,我没有用强。”顾荇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但依旧紧拽着拳头,似乎在思忖怎么下手才能杀人灭口、不着痕迹。于是,在那只骨相优美的手还有半寸便会落到他襟口的当口,宋毓终于嚎道:“太医院!”
“我上次跟她提过吴汲在北伐期间的病休,所以她接下来可能会去太医院。”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荇之为谁烦扰,最好的化解法子,自然是提供给他能找到那个人线索,果然,宋毓只觉自己的衣襟被人轻柔地拢了拢。
顾荇之拍拍他被匕首扎破皮的地方,冷冷地道:“来看宋世子知道的,果真是比我想的还多。”
“没了。”宋毓挑眉,指天发誓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顾荇之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微凉的河风拂过,宋毓长长地吁出口气,双手撑着膝盖靠柱坐下叹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这两人还真是…般配的…”***秦淮晓月的宫宴在上演了赐婚和落水之后,终是结束了。
花杨又一次跳了秦淮河,好在上岸时遇到几个在河边浣洗的大娘,她便顺手拿了几件衣裳应急。自从叛出百花楼,之前住的地方是不能回去了。
不过她向来未雨绸缪,寻了个机会去取了自己提前放在钱庄的银票,躲躲藏藏地过了几天纸醉金的日子。月光隐遁,深夜寂寂。
花扬熟练地别回间匕首,将手脚上绑缚的系带都紧了紧,探头往红墙碧瓦的太医院内看去。
今夜这里似是有些不同寻常,黑漆漆的一片,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回廊和道路上昏昏灭的几盏宫灯,形单影只地飘摇。许是她潜入的地方并不是太医院熬药和院判上职的区域。
而是存放病例和典籍的宗案室,所以人烟稀少一点,似乎也说得过去。花扬蹙了蹙眉,一边腹诽,一边又将间的内宫布防图摸出来看了一遍。确定是这里没错。
她便也不再多疑,从高墙上纵身跃了下去,顺着墙角的阴影,一路摸到一间上锁的屋室。花扬不熟悉这里的布置,只能一间一间地看过去。
于是她沿着旁边一棵大树爬上屋顶,故技重施地从房顶跳了下去,殿内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
没有人说话,也听不见脚步声和呼吸声,就连外面的风都停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沉进了深潭。一阵风拂过窗牖,陈旧的窗纸被卷动,呜地响。花扬习惯性地从间摸出一把火折子。
“呲啦…”火光渐起,周围变得明朗起来,林林总总的木架依次排列,一路从门口到后面的屋壁。花扬随手出一卷册子打开,是记录徽帝饮食起居,用药开方的存档。看来,这里真的是存放典籍和档案的地方。
可是这些册子看起来似乎已经年岁久远,花扬抓了一手的灰,嫌弃地将书册放回去,搁下手里的火折子,拍了拍手。
“噗…”突如其来的一声,像是风声猛地一扑,火光突然就灭了。常年的伏击经验让花扬警觉起来。
方才那一声响动,与其说是风声,倒不如说是利器挥出的空响,她赶紧伸手去摸放在身侧架子上的那火折子,那里根本没有燃烧过后的余热。
而且顶头似乎断了一截,切口平整、干净利落,那截被砍飞的火折子这时也落地了。嗒嗒地响着滚远了…真的有人!
周遭一片沉寂,伸手不见五指。花扬一惊,只觉背心都凛凛地出了层汗,她向来自负其武学造诣,以南祁第一刺客自居。
可是剑法能既快又准,达到此等她都反应不过来的程度,来人的武功必定不会在她之下。所以今太医院的反常,是有人知道她会来,提前在这里埋伏了吗?
可是不对啊…来人若是为了埋伏,方才她点燃火光的时候,以其剑法的精准和力道,本是可以将她一击毙命的。可为什么他却选择斩断烛火。
而不是直接杀掉她?花扬不解,却也只敢静静地站着。以免发出声音暴自己的方位。身侧似乎有什么让她不安的东西沉沉地了过来。黑暗中,她甚至能察觉到对方比她高出许多的体温。老是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万一对方还有同,到时候一起向她发难。
她岂不是更加难以招架,那还不如趁着夜掩护,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先冲出去再说。思及此,花扬决定来一招声东击西,她不动声地将手边一摞书册拽住,屏息倒数。三,二,一!
“唰…”书册霎时如雪花般向前飞溅而出,与此同时,她脚尖轻点木架借力,整个人往反方向飞速滑步后移。然手起脚落“砰”的一声,花扬只觉自己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硬中带软,富有弹,相触的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那透过衣衫传来的,淡淡的温热。是某个人的膛!
一瞬间,花扬全身的汗都竖起来了。行走江湖数十载,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不仅伸手矫捷迅猛,对她的了解和判断更是精准,仿佛是在她还未抛出书册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了她会用何种方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