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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手把手地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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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而很多事情,他连福伯都不会透。可见着他那副表面和善,其实心里不把任何人当自己人的态度,花扬又真觉得浑身不舒服。

  防她跟防贼一样,手里的汤匙磕到碗沿,发出一声脆响。若说有什么东西能起她的胜负,那一定是被固守着的底线。好看的角无声地挑了挑。

  她低头喝羹:任务可以暂且搁置,但今晚她一定要会一会顾荇之。月上中天的时候,书房里的两人议完事。顾荇之掐灭烛火,准备送秦澍出府。

  两人行过书室前的回廊,看见尽头那间屋子里淌出的烛火。菱花纹的茜纱窗翕开一,里面那个人正蹙眉凝神,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应是写得久了。

  她直起身,眼神与顾荇之不期而遇,俊朗的眉头无声地蹙了蹙。大夫嘱咐过,她这几都需要早睡静养,以免频发惊梦。

  如今离就寝时间已然过了一个时辰…做事一向一板一眼的顾荇之有些不悦,也不管秦澍还在一旁探头探脑兀自揣摩,提步就往屋里行去。花扬和福伯都在,不大的梨花木桌上放着两盏烛火。

  然后就是横七竖八的宣纸和字帖,在一旁磨墨的福伯看见顾荇之进来,立马出求助的神情,放下手里的墨锭对着他伏了伏身道:“大人你快劝劝姑娘吧,老奴怎么说她都不听。”对面的小姑娘一见顾荇之,便出胆怯的神色,把头得低低的,不敢看他。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顾荇之把目光转向福伯,语气带着严厉。“回大人…”福伯犹豫道:“姑娘今下午去大人的书房逛了逛,回来之后就说要练字。方才饭前就已经写了一下午,饭后老奴也劝不住…”顾荇之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花扬。两人目光甫一接触,便见她眸一闪,立时又将头埋下去了。

  “为什么要练字?”顾荇之问福伯。福伯摇摇头道:“老奴不知。问姑娘也不说,问得急了。姑娘便落泪,老奴就不敢再问了。”顾荇之怔了怔。

  看着一旁低头绞着手帕的花扬,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倒是秦澍先反应过来,他抄起桌上一张沾了墨团的宣纸嗫嚅道:“这看着像是谁的墓志铭啊…”顾荇之心中一凛,霎时五味杂呈。一边的秦澍却无知无觉,拿着那张墨迹晕染的纸大声念起来。

  “兄什么什么已故,其什么什么为其什么文…这字都写的是啥啊?!我用脚都能比这写得…哎!”

  后背被人猛然一拍,秦澍差点没再咬到自己的舌头。抬头正打算质问顾荇之,却见桌案后的小姑娘纤肩颤动,似乎是哭了。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后知后觉的秦侍郎将事情前后一串,拿着宣纸的那只手倏地抖了抖,着顾荇之平和却渗人的目光,心虚地放下那纸,往后挪了挪。

  “诶…那个…我、我突然想起刑部还有急事,明早皇上说不定会过问…”说话间,秦澍已经挪到了门口“我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一句话吐吐,只有最后那句“告辞”利落干脆。

  顾荇之对这一向大大咧咧的“损友”无言,只得暂且挥退了福伯,替他收拾这祸从口出的残局。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余悠悠散落的风。顾荇之收敛了心绪,行到花扬身边,先替她将桌上的纸和笔都收了去,等她平复之后,才温声问到“这是写给你哥哥的?”小姑娘无声地点点头。

  “可你也要知道,书法撰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话没说完,他触到一节冰凉的指尖。花扬拉着他的手,委屈地摇头。室中烛火憧憧,映上她琥珀的浅眸,有一种别样的蛊惑。都说灯下看美人,顾盼何翩翩,更别说如今的美人带愁,眼含氤氲。

  顾荇之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对两人之间这不合礼数的接触有些羞赧,想回自己的手,那截指尖却顺势落到了他的掌心,开始一笔一划地认真写起来,她的手莹白柔软,没骨头似的。

  贴着他手背的那只微微出了汗,却不讨厌,只让人想起春日融雪的意。掌心里比划着的那只更是轻缓,像微风轻抚之下的,落笔带着微微的意,退去,那阵酥也消散,紧接着又是一的冲刷…顾荇之被这样的感觉得倏尔空白。

  甚至忘了要去辨认她到底在写些什么,只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猜测道:“你说你只想写好他的名字?”

  小姑娘停下勾划的手,于烛火之中仰望他,重重地点头,一双眸子水光盈盈,好看得勾魂摄魄。不知为何,对上这样的眼,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顾荇之思忖了片刻,终是妥协到“我教你吧。”

  ***打更的锣声漫过晃动的烛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旁侧,护了护半灭的灯,顾荇之转身关上了半掩的轩窗。室内亮了起来,矮几上一个梅子青鬲式炉里燃着淡淡的鹅梨帐中香,白烟袅袅,续而不断。

  在他的眉眼处氤氲出濯濯水光,像宣纸上迤逦的一笔。“唔!”某人只顾得灯下缥缈看郎君,笔下的那一竖,收尾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花扬愁得抓头发,若不是碍于窈窈的身份,她怕是早就掀翻了书桌,再一把火烧了这些笔和纸。

  “没关系,再来。”身侧响起一声耳语,不带任何嘲的意味和旎,只是单纯的下达指令。

  小白脸…花扬暗暗拽紧了手中的笔,腹诽着要不是他端着一副月下谪仙的模样,在自己面前晃啊晃啊的,她也不至于一个字写了小百遍都还不能让他满意。

  可话又说回来,一开始花扬骗顾荇之教她写字的时候,料想的场景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默默叹口气,左手扶了扶头上顶着的那本足有三指厚的《顾氏家训》。

  “直、两脚踏稳,”身侧的人说着话,用手里那只大号狼毫笔拍了拍她的背。花扬咬牙,深呼吸直了背,向着案台走进了两步。那只笔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身离案两寸,”说完在她肩头落下两记轻击,复又道:“两肩自然平。”然后那只执笔的手在她的视野里点了点,换下她写坏的纸,柔声道了句“继续。”

  “…”花扬很生气。花扬很惑。花扬记得上一次,刺杀那个喜爱附庸风雅的扬州首府之时。

  她也提出过同样的要求。对方明明是将她揽在怀里,手把手地教导,可以说是亲力亲为。可为什么到了顾小白脸这里,却变成了这样的光景?她想不明白,但又隐约觉得再由他这么主导下去,自己的腿跟手怕是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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