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只要一出马
曾韫起眼皮看看玉竹,见她灰白的裂出了一道道血纹,眼睛紧闭,呼吸吐纳的节奏与先前又有不同,赶忙放下手里的暗器,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探明无碍后才重新揣回了那些铆钉飞刀。
他将视线移到了墙上,用眼神点了点墙面的四盏油灯,倏然,兀地甩出了一把飞刀,那飞刀在空中游魂似的一飘而过,刀刃不沾火星,却用带起的凛风剐蹭了闪烁的火焰。
四盏油灯悉数俱灭,曾韫暗暗松了一口气,中间又去看看玉竹,才上前点亮了灯火,紧接着,他再次抛出了飞刀。这次飞刀在空中的路径却并非直线。
而是一个飘逸的圆弧,飞刀圆滑地擦过了两面墙的界之处,接连熄灭三盏油灯,到了第四盏时,油灯的火光只是惊险地抖了几抖,很快又重新亮堂起来。
倘若这是四个人,这一刀出去只能灭去三人,剩下的那一个完全有机会要玉竹的命。曾韫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指骨,还不待上前去捡回飞刀,忽听身后“砰”地一声,回头一看,正在打坐的玉竹竟然直直地摔在了地上!曾韫再没功夫管那飞刀。
他踉跄一步,飞身疾奔到了玉竹的身边,手乍一碰她的额头,却又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仅仅是眨眼的功夫,玉竹的上半身仿佛被摁在冰水里浸过一宿似的,冰得刺骨,诡异的是她的下肢又好像被沸水浇过,隔着衣服都能摸出一阵灼人的滚烫。曾韫慌了神,忙去掐她的人中、给她渡气。
可是这怪症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手有所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她上半身冰得让人完全抱不住,头发和额头上凝出了一层细小的冰渣,而下半身则在徐徐冒着热气,把旁边的山猫蒸出了一层水珠。
眼前的玉竹还保持着打坐时的表情,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被咬破了血,冻成了一团红冰,面色因一层寒霜呈现出一种毫无生命力的苍白,出的一小截脚腕则被烫得酱红,两厢对比,尤为醒目。
他觑一眼那抹碍眼的红,颤抖着手替玉竹取下了鞋子,见原本滑白皙的玲珑脚上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血泡,从脚趾一路蔓延到间,破碎处已是血不分,令人触目惊心。
曾韫研习医理十余年,比起普通郎中只强不弱,知道内息失序会颠倒,引起体内乍冷乍热,却也万万没想到,蛟龙九式会能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曾韫把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见冰火的织没有任何好转,再不敢轻易动作。
他的双臂实在受不住玉竹的体温,只好下带血的外袍,铺在了地上,将滚烫又冰冷的人轻轻放了上去。剩下的,便只有等待了…***
墙里,曾韫还在为玉竹的境况提心吊胆,墙外,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噬魂阵早被盛笑解除了,他一听阵中有石壁移动的声响,便立刻差人下去。
不论活人死尸无差别地捅上一刀,末了发现竟无一人有能力反击,而捅死的人里也不见一个女人。老太监身体不行。
在宫中历练多年倒是练就了一双鹰隼般的锐眼,让手下人吭哧吭哧抬着自己在长廊里转悠了一圈,一眼便看出长廊尽头的角落有蹊跷。
当下就叫来赌坊掌柜徐全,把店里铁楸板斧等平里用来要债的工具全找了出来,十几个壮汉叮叮咣咣轮上阵砸墙,他自己则气定神闲地在后头当监工。大梁的皇帝已步入古稀,虽然有御膳参汤煨着。
可这边补着不耽误那边三宫六院以及美酒佳肴的虚耗,一年年下去,身体是越来越不如先前。
这一趟出来,盛笑他们打的旗号就是寻得《死毒经》,替他老人家找出长生秘法,好令国祚永续,百姓福祉绵延。
宋秋水早就知道盛笑对《死毒经》虎视眈眈,他倒没指望一览这本神乎其神的秘籍真容,只想赶紧把这趟差事了结,好跟老皇帝差,也让自己头顶的乌纱带得更加舒坦。
要是以他的行事风格,哪用得着什么螳螂捕蝉、噬魂阵?直接一弓断那小姑娘的腿,绑起来严刑拷打一番,该招不该招的,相信那小丫头会一口气吐个干净。宋秋水对盛大人这一通折腾很是不解。
但官场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不管自己有没有主意,都不能比上级更有主意,所以自打启程他就尽职尽责地一心做狗腿,盛笑指哪他打哪,除了“大人说的对”、“大人高明”几乎没多嘴过一句。
然而这会儿,眼见人从阵里逃,一众壮汉牲口似的前赴后继鼓捣那破墙,花费的时间已有四五个时辰却还没有把墙凿穿,他有点憋不住了。
宋秋水老驴拉磨似的围着盛笑的座椅转悠来转悠去,间或拿眼睛瞟一眼老太监,心里把这老神在在的老家伙骂了个狗血头,脸上却不敢出丝毫的不恭,看见盛笑白面布袋似的脸上两个三角掀开,还得积极地上前捧上一杯茶水,低眉顺目地道:“大人,喝口水歇歇吧,这一宿您受累了。”
盛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接过茶杯漱了漱口,拿一白帕轻沾了嘴角,这才不慌不忙道:“无妨。”说着他起耸搭的眼皮,看见宋秋水眼睛下头一片乌青,道:“倒是你,看起来累得不轻,难不成刚才亲自上阵了?”宋秋水尴尬地咧了咧嘴,道:“下官没有。
下官只是在想,这石墙之后不知是否有密道,万一被他们借机逃掉了,那岂不是…”盛笑眼里寒光一闪。
那枣核大的眼睛竟有些摄魄的威严。“秋水,”他测测地笑了笑“论体力咱家这把老骨头是比不上你,但论眼力,你这后生还是不如我呀。”宋秋水抓紧机会拍马:“盛大人老当益壮,明察秋毫,下官只是空有蛮力,不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盛笑自动忽略了这段话,伸出长长的指甲点了一点石透出的一点黄光:“你看那里,有人不时在这石墙后头晃悠…要是能跑,他们怎么会安心窝在这里?”
宋秋水瞪大了眼睛瞧着他手指的方向,然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没能从那一隙微光里解读出来半点线索,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是什么?”盛笑血红的角一撇“咱家刚才说的你看明白了?”盛笑在宫里伺候皇上的时候那叫一个恭顺,同一张白面红简直称得上慈祥,甭管皇帝生了多大的气,只要他一出马,准能即刻把火气给熄了。
然而面对底下的人,此人又是另一番毒嘴脸,凡从他手下调教过的小太监几乎都是被扒过一层皮活下来的,与他打交道的人无不要处处陪着小心。
宋秋水一听他怪气的语调,疑心这老杂是想拿自己当小太监撒火,冷汗涔涔了一背,忙不迭道:“下官确实看不明白,但久闻盛大人独具慧眼,想来定不会言错。”这中规中矩的马虽不新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