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没有把柄
另一旁,险些被僵直着倒下的孟老猫砸倒的玉竹,则忙不迭去拾取那两把山猫…她手中的轻剑一把碎了。
另一把也出现了裂纹,这两把山猫虽然太过厚重,但好歹是名剑,眼下实在不容她挑三拣四,她携山猫站定,和曾韫一左一右将赵十城夹在了中间。两道细细的白影和一道庞大的黑影迅速杀在了一团。重伤的玉竹舞剑而上,剑法比平时还要锐利无匹。
人心即剑心,她的此时所向披靡的气势正是源于她的自信,此时自信的人不止有她,还有曾韫:原先曾韫和赵十城不相上下,玉竹不敌孟老猫,而现下玉竹曾韫以二对一,打一个赵十城明显占据优势。
自信的两个人配合得心应手,早先在上的默契亦体现在了剑上,尽管从未磨合过,你来我往,不出十招已经将赵十城一个敏捷的汉子支得团团转。
那把名扬四海的纺锤被削得不剩一刺,再看不出像个纺锤。汉子已经受了重伤。胜利在望。曾韫防住了赵十城,只待玉竹再刺几剑“三奇”将彻底覆灭。
那些枉死这群狂徒手下的冤魂终可得到安息,这时场上出现了两个人。一矮一高,一胖一瘦,一主一仆。矮胖的主子,一副官僚模样,间别着一把显然只是个佩饰的宝剑。
高瘦的仆从却是个芝兰玉树的青年,高鼻深目,眉如墨染,轮廓如画。矮胖的官僚向青年努努嘴,青年信步走向了场中,正与赵十城战得酣畅的玉竹不经意地朝来人瞥了一眼,瞬间呆住了,她前一刻还凌厉的剑招像是被人取了筋骨,顿时绵软下来,剑刺在赵十城身上。
只是无力地打了个转,连布料都没能剖开半寸。这汉子借机倒打一耙,顺势一掌拍在了她的腹部。
赵十城的一掌,虽不至于像于波那样狠辣,力道仍不可小觑,玉竹对这一下不设防,瞬间被拍得眼前金星迸,当即忍不住闷哼一声。被拍了这一掌,她还是没有办法移开眼睛。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人她曾经教她骑马,救她性命,与她在无争的燕雀山共度了美好的十三载,她曾经思夜想的人。持剑近的,正是凌霄。
***凌霄手里提着一把弯柄长剑,踏着石台,一步一步,脚步缓慢而沉重地走了过来。原以为丧身火海的故人居然还活着。
这种感觉就像干涸万年的河遇见滂沱大雨,挨过冬霜的枯树逢初,玉竹无暇思考细节,只觉被巨大的惊喜包围,呼吸都不觉急促了起来,欣喜道:“师兄!”凌霄温声道:“是我。”
玉竹眼圈霎时红了:“你没事真是太…”她话还没说完,泪就淌了下来“好了”两个字被淹没在了一腔涕泪里。
那边执剑的曾韫闻言一愣,很快又回过神,面无波澜地朝来人瞥了一眼,手里的剑舞出了十成的凶狠,一剑便把赵十城入了死角,并冷漠无情地在他身上拴上了细而坚韧的银丝线。
赵十城此前在和这对雌雄双煞过招的时候已经受了伤,被曾韫的银丝勒中伤处,觉得那一处皮开绽,像被点着了似的火辣辣地疼得厉害,他怒目圆睁,低吼一声便要挣开困住自己的绳索。
但怎奈这银丝材质特殊,越挣扎越是困得严实,只好放弃了这番无谓的抵抗,手脚都老实了下来,嘴上喊道:“赵某认输,劳烦公子手下留情。”曾韫的视线跳过面前的赵十城,点了点慢步前来的“师兄”
最后落在抹泪的玉竹身上,不过是停留了短暂的片刻,却感到一种异样的酸楚漫过心扉,他觉得很不是滋味,但是现在不是他手的时候,只好把怒气对准了赵十城,冷冰冰地回道:“晚了。”说着。
他左手勾线,银丝顺着赵十城庞大的身躯向上蔓延,一路攀到了他的咽喉,把赵十城壮的脖颈勒出了一条条突出的块。
线仍在收紧,刚才说起话来还慷锵有力的汉子很快变得面色酱紫,脑门上跳出了数青筋,目突龅,看上去好不骇人。能让人用眼看的事,曾韫不愿多费口舌去解释。还好凌霄没让他失望。
值此之际,几枚棋子偏飞而至,虽力道还不足以打断曾韫控在手里的丝线,然而击出暗器之人善用巧劲,还是使得银丝一震,收紧的丝线骤然松散。赵十城得此空隙,一把拉下脖子上的银丝,赶忙大口气。
“师兄?”玉竹正要去拉凌霄,见此变故忽然愣了。苍兰体质偏弱,仇鹤便教予她暗器和镖术,爱钻研的二师兄总是跟着旁听,苦于没有趁手暗器,她那时便建议他用棋子取而代之。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棋子从凌霄这里手而出,她怎么也难以相信施暗器救赵十城的人是他。
喜过之后,惊铺天盖来…凌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逃出火海的?和他一起的柳华呢?一连串最初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好像水下的气泡,于同一时刻在脑海中炸裂。
她再看看凌霄身后那个官僚模样的男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再也动弹不得。要问的问题太多,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玉竹干裂的嗫嚅着。
纠结好一会儿终于道:“…这是怎么回事?”一片原用于斗的圆台站着四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此时静的如同死寂,以至于凌霄那一声低叹没有逃过任何一个人的耳朵,他斟酌许久,说出的并非是长篇大论,反而极为简短:“师妹…抱歉。”
玉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前的人温柔如初,眉宇间凝着浓浓郁,分不清愁绪多还是歉疚多。既然凌霄还是凌霄,那一定是哪里错了。玉竹手握成拳,又松开,低声道:“你这么说…是因为大师兄吗?”
“不全是。”凌霄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我对不住的不只是他。”玉竹的手攥紧了山猫的剑柄,反复深呼吸几次,又问:“给王书钧破了阵法的人,是你?”她期待听他说一句“不是”哪怕犹犹豫豫也好,起码可以给她一点相信的理由。凌霄并没有如她的愿。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半晌,徐徐吐出了两个字:“是我。”这话如同一道霹雳,把玉竹不愿戳开的那层窗纸劈得稀碎,她像是被一记重拳击中,身子几经趔趄,以长剑杵地才堪堪站稳。凌霄习惯性地想要上前去扶。
她却反后退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凌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动。
“你一定是被的。”玉竹抬头盯着凌霄,好像要把视线钉入他的灵魂深处:“他们拿了什么迫使你这么做?”凌霄苦笑:“没人我。”
“没有苦衷,也没有把柄,是我先找上的王大人。”玉竹睁大了眼:“你…”凌霄深深看她:“师妹,柳华你们几个都是安于在仇鹤门下求学,但我不是…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要毁了他。”
“…假的,不可能…”“错了。”凌霄柔情骤逝,眼神里布了鲜见的狠戾:“十几年来,我和仇鹤所有师徒情分都是假的,只有想毁他的心是真的。”他补充道:“不能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