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既可吹毛断发
除了早些年有慕仇鹤之名而来的旅人,现如今住下的都是本地人,大多数人去过的最远地方也就是这颐城,所以谁会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异乡“老”友?曾韫之前自称“区区无名”这话必然是谦词,此人如果是朋友当然最好。
但若是敌人,恐怕就是噩梦。***时近傍晚,夕阳斜下,红霞染透了半边云天。玉竹同曾韫一起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铁匠铺子。
原本以为他所说的铸剑好手肯定在闹市,没想到曾韫领着她越走越偏,下了马来到了一条都是破落瓦房的巷子。巷子的路上没铺石板,土路又经不得雨水,已被人踩得坑坑洼洼起伏不平,走起路都很是费劲。
玉竹问曾韫:“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地方?”曾韫摇扇道:“前几天我在颐歇脚时,见一喝醉的老汉躺在闹市,自作主张送他回了家,不想误打误撞结识了这样一位高人。”玉竹打趣笑道:“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爱管闲事。”
曾韫并不反驳,合了扇子敲她脑袋:“我若不爱管闲事,哪还能让你站在这里欺负我?”玉竹看曾韫眼睛里亮晶晶的笑意,转了话题问道:“那还要走多远?”
“近在眼前…喏,到了。”说话间二人已站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这家看上去跟沿巷的其他住家没什么区别,灰墙破瓦,不用手摸,单用眼睛也能看得出来门板上面有厚厚一层浮土,只有把手处还算干净。
根据沿巷这一路的光景,如果开了门扑出来的是随地拉屎的鸭,玉竹丝毫不会感到惊奇曾韫站在门口,扣了三下门把的铜环,无人应声,又扣了两下,朝门里道:“在下曾韫,不知刘老板在否?”
只听里面一个嗓叫道:“等会儿等会儿。”闻言两人乖乖站在门口等着。玉竹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等了半天却没听见有人走过来开门,她狐疑地看看曾韫:“怎么这么慢呢?”曾韫也有些无语:“可能他老人家正在干活,一时不开身。”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个儿头比玉竹矮上半头,却比她了不止两圈,胖的好似一只圆球。开门的当口,这老头儿脸颊鼻头还都红着。两米外都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看上去倒不像铁匠,像个酒仙。
曾韫一脸谦卑地说明了来意并做了介绍,两人便由老头儿引着。穿过了摆酒坛子的正厅…从桌上摆着的酒碗看,十有八九开门之前老头儿正在这儿喝着小酒斗蛐蛐。
曾韫也看见了桌上的东西,低头凑到她耳边道:“别小看刘老板,他的手艺,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连续穿过了两间屋子,剑没见到一把不说,连铸剑的工具都没看到踪影。酒倒是一应俱全,屋的酒缸罗列整齐,不仅标明了各个品类,还把酿造时间都一一写明了。玉竹已经肯定自己是被曾韫忽悠了。这就走到了第三间,她睁大了眼。虽有师父赠与的宝凤剑佩在身,玉竹无需买剑。
但光顾各地的剑行一直是她的爱好:每次下山出城,不说城里有名的铸剑行,哪怕是街边叫喊、摆摊卖剑的小商贩也会引得她连端详一阵。对剑的好坏,她无需出手把玩就能立判高下。
这屋仍是堆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唯独中间的桌上摆了一刀一剑,但她只看一眼,就知其非同一般。
陈列刀剑的这间房只在北面开了巴掌大小的窗,光线十分暗淡,刀和剑通身犹如黯夜的月,光灿斐然,尤其是那剑,玉竹见过泛蓝的宝剑,也见过银光凛然的剑,却还是第一次见剑身成微绿色的极品,如同美玉,使得陋室熠熠生辉。刀她不是很清楚。
但这剑,恐怕不比自己的宝凤要差。老头儿见她看的入,颇为得意的缕缕胡子:“怎么样?”玉竹点头赞叹:“刘老板果真名不虚传,这剑可以算得上极品。”
刘老头闻言哈哈大笑:“想必是曾公子跟你虚夸,我刘保虎不过是一个卖酒的小贩罢了。哪有什么名?不敢当不敢当。”曾韫只在一边站着微笑,并不答话。玉竹道:“名声是虚物,剑却是实物。我只知道寻常卖酒人可铸不出这样的剑。”
老头儿喝了口手边葫芦的酒,砸吧嘴道:“哎,我铸剑就是捡个乐儿。这剑我花费了十二年才铸成,光是为了给这剑找淬火的仙水,跑坏了五匹马都不止。别人要是有这功夫,”他上前拿手轻抚剑柄,嘴上虽然自谦,显然心里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只会铸的更好,不会更差。”
玉竹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这把剑大约是老头儿的收藏品,明摆着不卖,又推铸剑不过是乐趣,看来不是不想卖剑给自己,就是不想把好剑卖给自己。曾韫这时道:“可惜曾某游历天下。
也不认得其他花十二年铸剑的人,在我这儿,刘老板的剑确是天下无两。”老头儿听了这话脸上乐起来。
脸上的酡红显得更红了。曾韫接着道:“玉竹姑娘对我信任有加,她向我询问何处有好剑,曾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刘老板,您看您这里可有适合她的剑?”
刘老头儿看了眼仍在端详宝剑的玉竹,道:“你想要把什么样的剑?”玉竹道:“我使双剑,长的话,”她瞄了眼那绿荧荧的剑,比划了一个差不多的长度“就这么大吧,宽…也这么宽…”
刘老头儿笑了。拂须道:“你这女娃娃,个头不大,口气倒不小。这么瘦弱的身板,一柄这样大小的剑我信你能拎着勉强行走,但两把你恐怕直不起身咧。”
玉竹不服道:“我以前的剑也是这般大小,两把照样用了。只不过遭了贼,这才来您这儿寻个替代。”老头儿觉得好笑:“你这女娃莫不是跟老夫开玩笑,竟敢如此吹嘘?”玉竹道:“晚辈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老头儿道:“你既不肯承认是吹嘘,那不妨试试这把剑,倘若你能持剑过了他的三招,我便给你配上一对,如何?”玉竹道:“您老说话算数?”
刘保虎拍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两人都说的认真,曾韫也就不好推,摇扇而立,准备和玉竹过招。玉竹接了这把剑,手刚一握上,心中不由大赞:这剑着实漂亮,剑身幽绿,犹如夜里吐信的一条灵蛇。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默默为它取好了名字,如若刘老头儿肯把剑送给自己,就叫它“夜蛇”然而握剑是一码事,使剑又是另外一码事。
待她真正持剑试舞,才发现这把看上去和宝凤差不多大小的剑比想象的要重得多,拿起来虽不至于像刘老头所说的那么困难,可灵活度较以往要大打折扣。
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所见过的剑,一时没有想到哪一把能像她的宝凤,既可吹断发,同时做到剑长身轻。下定了决心非找回自己的剑不可。玉竹站定,看了眼自己面前持扇的曾韫,冲他一笑:且不说这个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