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况又心疼孙女
经过连番苦战,中原各路义军死的死、残的残,现今山寨中也不过只剩下几百人了,其中当年曾跟随过岳元帅征战的老卒,也已经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几十年来,这些人依然如同一钉子一般,死死地楔在了金国腹地,山寨诸人种田打猎,生活颇为清苦,自认故宋北方遗民,誓不降金,而完颜亮这些年来忙于四方征战,剿灭国中各路叛军,打宗室。
也不愿再管这些零星的地方山寨了。张如仙侃侃而谈,只听得少年施越心澎湃,在寒风大雪中,一股暖瞬间涌遍全身,热血如火沸腾。自遭遇变故以来。
他小小的心中已是对金国朝廷充了刻骨仇恨,现在得知尚有一群义士几十年来不惧苦寒,仍坚持和女真人作对,心中自然是充了崇敬,万分佩服敬仰。“这些人,可当真是好汉子!”施越赞叹道。张如仙笑道:“是好汉子,可也谨慎的很。
为了防备金狗,山上遍布机关陷阱,明卡暗哨,若是有不明事的误入,那也是危险的紧。所以还是我先行上山拜会,你们在山下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以免再生误会。”
几人一路交谈,冒雪前行,不多时便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座冷寂寂的小小破庙,昂然立于风雪之中。来到庙门前,只见红墙黑瓦,墙壁在风雪侵蚀下斑驳,匾额破败,早已瞧不出写的是什么字了,看模样倒像是个山神土地庙。
推门走进去,庙中却是还算宽敞,只是有些残破,显然是多年无人打理,正殿之上供着一尊神像,也看不出是哪路神仙,而大殿前燃着一堆篝火,火光熊熊,噼啪作响,一群人正围火取暖,听得声响,纷纷抬眼向他们看来。
张如仙心中暗暗戒备,打眼扫了一圈殿中诸人,见都是一些乡民,并无可疑之人,这才放心,此时正月时节,正是农闲时刻,农民没什么事做,年后或有走亲访友。
或有进城赶场,路遇风雪,在此遮风挡寒,聊天解闷,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这群人倒也淳朴热情,见张如仙一行人风尘仆仆,身披积雪,晓得也是过路避寒的,纷纷招呼道:“这雪可真够大的,快坐下烤烤火,莫冻坏了身子。”张如仙等人含笑点头,并不多言。
在廊柱旁寻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团团坐下。施芸、施越姐弟早已疲力尽,适才在雪中赶路时倒不觉得如何,现在被篝火一烤。
顿时疲倦之意涌遍全身,再也无法支撑,一股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李秋晴伸手帮施家姐弟拂掉身上的残雪,捏着穿着毡靴的小巧秀足,只觉手脚酸痛,亦是疲惫不堪。
张如仙帮着几人放好行囊,凑近李秋晴耳畔,悄声道:“师妹在此好好修整,我这就去五马山寨一探。”李秋晴点头道:“嗯…师兄一路小心,快去快回。”
张如仙微微一笑,见她秀发之上的晶莹雪花在篝火烘烤之下渐渐融化,点点滴滴,漉漉地顺着如花俏脸下,在火光映衬之下娇倍增,心中一动,伸手轻轻帮她拂去水渍。李秋晴双靥倏的一红,连忙打开他的手,娇叱道:“做什么,还不快去。”
张如仙哈哈一笑,转身推门而出,眨眼间便消失于茫茫风雪之中。李秋晴看着张如仙消失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失落。
自己师兄妹三人自幼一起习武,同吃同住,此番北上却是连遭劫难,大师兄程思道生死不明,二师兄现又不在身边,三兄妹倒是分了三个地方,无助之感涌上心头。
看了看身旁的施家姐弟,施芸斜斜地靠着廊柱闭目休息,已然沉沉睡着,而施越也一脸倦容,想到他年纪幼小便与父母失散,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父母与师父面前撒娇,有师兄关爱呵护,不由心中怜惜,柔声道:“施公子,你也睡会儿吧,等师兄回来我叫你。”
施越轻轻摇了摇头,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篝火,看着众乡民高声聊天说笑,畅谈农事,说一些家长里短的笑话,想到自己父母生死未卜,更觉酸楚难过。这个月初他才刚刚过了生辰,虽然当时父亲仍在出使北归的路上。
但母亲与姐姐都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无比,心中只期盼父亲回来时,能给他带来什么南朝新奇礼物,但不曾想随着父亲归来的,却是如此厄运。
当下轻轻一叹道:“李大侠还是叫我名字吧…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听着怪别扭的。”李秋晴嫣然一笑,道:“好呀,那你也不许叫我什么大侠、女侠,我听着也别扭,以后喊我姐姐便是。”施越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忽听那边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干瘦老者,手中弹着一面小羯鼓,一口山东方言,正在侃侃而谈,却是一个行走四方的江湖说书艺人,众人围着他团团而坐,烤火听书。
想来是那说书人刚刚说了个什么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自己倒是没注意听到。远处草垛中一个汉子正自蒙头酣睡,呼声作响。对面另一侧,则是一个中年村汉带着一个小女孩。
正坐远远的靠着廊柱倚坐,由于阴影遮挡,看不太清面容。李秋晴平里最喜欢听故事,以前无事的时候总着张如仙,让他编故事来讲,搞的张如仙绞尽脑汁好不头痛,现在见有人说书,便不由自主侧耳倾听,而施越家教甚严,施宜生平时不许他出门。
只是闷在家中读书习字,虽这些天来连遭厄难,但终归是少年心,对这些跑江湖的说书故事亦感新奇。
只听那说书老者继续说道:“…那圣相爷的嫡亲孙女,自小便冰雪聪明,长得也是花容月貌,最得大宋官家欢喜,小小年纪便御封为“崇国夫人”每次见驾皆无需通报,身份尊贵无比。那是自不必说了…”
说的却是南朝旧事。所谓的“圣相爷”便是秦桧了,这相权势熏天,羽遍布朝野,宋朝一些阿谀奉承之辈提起秦桧来,都要在相爷之前破天荒地加个“圣”字,虽然此时秦桧已死。
但在宋朝境内仍无人敢说秦桧坏话,更遑论编成书到处演说了,不过此地乃是金国境内,秦桧羽势力再大也鞭长莫及,自然毫无顾忌。
李秋晴生平最恨这害死岳元帅的相秦桧,听得什么“圣相爷”好不麻作呕,心中冷哼一声,果然众乡民也俱是厌恶秦桧,纷纷吵吵嚷嚷,大发议论。“呸,什么“圣相爷”这秦老贼好没王法。”
“只有皇帝才能叫圣上,秦桧这老贼哪配的上一个“圣”字,简直是谋逆犯上。”那说书老者微微一笑,续道:“…崇国夫人平里最喜养猫,皇帝知道以后,便御赐了一只狮猫,端的是灵巧可爱,崇国夫人自然是心欢喜,走到哪都带着,当真寸步不离。
“有一夫人随母到灵隐寺进香,却不慎将御猫给走失了,夫人着急哭泣自不用说,这御猫乃是皇帝所赐,不明不白丢了,即便是皇帝不怪罪,圣…那秦相爷脸上也不好看,况又心疼孙女,当即发动人马在整个临安城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