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麻烦得紧
冷韶华:“你与顾诚当初只是订了亲,又不曾明媒正娶,况且相国大人不也说了,绝不拦你另嫁他人。”冷烟花:“姐,烟花已经穿过一回嫁衣了,那衣裳太沉,烟花不想再穿第二回了。”
冷韶华:“你真要替他守一辈子活寡?你…你还是处子吧?”冷烟花:“他是个君子,即便有婚约在身也不曾要我身子,烟花替他守一辈子活寡又何妨?”冷韶华转身对小翠道:“小翠,我要与妹妹说些私密事,你暂且退下吧。”
冷烟花朝小翠点了点头,小翠施了个万福,转身碎步离去。冷韶华:“烟花,你与太子相识多年,觉得他为人处世如何?”
冷烟花挑眉,略一沉,细声道:“太子殿下待人沉稳有度,处事刚柔并济,几番奉旨巡查地方政事,面面俱到,去年镇灾有功,朝中有口皆碑,妹妹以为,太子作为储君,并无不妥。”
冷韶华:“那你觉得他作为一个男人如何?”冷烟花眯了眯眼:“姐姐你这话,妹妹可就听不懂了。”冷韶华:“太子他…太子他想…想纳你为侧妃…”未等姐姐说完,冷烟花打断道:“姐,这种话,以后休得再提。”
冷韶华握住妹妹手腕,说道:“烟花,他对你用情之深,不在顾诚之下,这个你是知晓的,如今这东吴,除了他,又有谁敢娶你,又有谁配得上你?说是侧妃,难道姐姐还能委屈你不成。
况且他也明言,娶你过门后可约法三章,绝不以宫规拘束于你,也绝不干涉你处理军机事务,只消你搬出此处,偶尔陪陪他即可,他早晚会是一国之君,姐姐这也是为你好。”
冷烟花翛然出手腕,冷笑不已:“莫非姐姐此番前来,并非看望妹妹,倒是替太子作说客来了?敢情他娶了姐姐你还嫌不够,想把妹妹也到上去?太子殿下把我冷烟花当成什么人了?”
冷韶华:“烟花,都是一家人,姐姐也就问问你意思…”冷烟花:“一家人?请姐姐代为转告姐夫太子殿下,烟花无意高攀。”冷韶华:“既然你一心为顾家守节,姐姐也不好多劝,你…你多保重身子。”说完,便转身离去。
冷韶华还未走远,身后传来妹妹冰冷的嗓音:“姐姐,你不该来的,至少不该在今天来…”冷韶华一阵错愕,蓦然想起一事,脸色剧变,如遭雷殛,她咬了咬角,不再多言,快步离去。
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冷烟花喃喃自语:“这才几年,他们把你都忘了,都忘了…”人走茶凉,物是人非。
那年炎夏,酷暑难熬,扎起马尾长辫的娇俏少女,难得地在镜前抹上胭脂,瞒着家人悄悄披起那身新做的嫁衣,她喜欢看着他被自己戏的无奈眼神,她只戏他,对旁人从来不苟言笑的她,双手捧腮,巧笑嫣然。
少女没有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只等来了白幡,铜铃,漫天燃尽的纸钱,还有那副冷冰冰的棺木…少女一言不发,一人默默将棺木拉回了家,他们的家。一步复一步,棺木极重,嫁衣极沉。
少女伴棺,枯坐一宿,美人卷珠帘,红妆映情殇。少女冷烟花,棺中为顾诚。多年后的今天,是冷烟花已故未婚夫,顾诚的忌。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冷烟花唤来小翠吩咐道:“今儿口腻,这桃子怕是吃不下了,你自个儿挑些,剩余的都分与邻里吧,马车与祭祀用品且都准备妥当了没?”小翠点头道:“回小姐的话,依照您的吩咐,都备妥了。”
冷烟花颔首:“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出门吧。”冷烟花仰首灌下一杯冷茶,望着院秋瑟,怔怔出神。哪一年。
她一抹红装,他归来,这一天,她一身镐素,为他祭奠。马车出城,至洛北门二十里外屏山,顾诚当年便是葬于此处,山路颠簸,车不易行,主仆二人将马车寄放于山脚驿站,徒步上山。
秋盛,漫山红叶,风光人,冷烟花无心赏景,低头默默沿山路攀登,墓地将至,远远瞧着墓前一个佝偻身影,目苍凉。老人顾佑,顾诚之父,东吴相国。
主仆二人行至墓前,一道朝老人盈盈施了个万福,冷烟花柔声道:“烟花见过顾伯父。”顾佑回头,淡淡笑道:“烟花你来啦?老夫就想着差不多时辰该见着你了。”
冷烟花眼角一扫,奇道:“往年皆是伯母陪伯父您拜祭,今儿不见,可是伯母身子抱恙?”顾佑一叹:“本来你伯母是要来的,不知怎的,昨晚梦见诚儿,惊醒后一夜未眠,今儿一早才又睡下,老夫怕她触景伤情,索便不叫醒她了。”
冷烟花:“改天烟花登门拜访,劝慰伯母一二便是。”顾佑点头道:“最好不过,你伯母近些年愁眉不展,也就见着你这丫头时有些笑脸。
转眼间,诚儿也走了这么多年了,烟花,你也不必过于执着当年婚约,若有良配,顾家不会说什么,诚儿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你的。”冷烟花淡然道:“烟花当年答应做他的女人,这辈子便只会是他的女人,不曾有半分委屈。
也不曾有半分悔恨,伯父此言,莫非是外头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嫌弃烟花做顾家儿媳?”顾佑吹胡子瞪眼道:“谁敢说我家烟花的不是,老夫第一个上门去他一脸唾沫星子!还真当老夫没火气了?”
冷烟花清浅一笑:“就知道伯父疼我,烟花愿做顾家儿媳,无怨无悔。”顾佑一叹:“我家这傻小子。
也不知撞上了什么运道,才得你这样的佳人垂青,只可惜,他终究是没那福分…”说着怜爱又嫌弃地瞥了眼墓碑:“听见了吧?你小子就在下边偷着乐吧!”
冷烟花终究是脸薄,腮帮一红,细声道:“伯父又在笑话我们…”顾佑一扫霾,洒然笑道:“好了好了,老夫也该下山去了,就不碍着你们了。”
冷烟花:“小翠,替我送相国大人下山,回头在山脚驿站等我便是。”小翠点头称是,放下祭祀用品,扶着老人一路下山去了。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素衣女子,孑然而立,诉说悲伤,娓娓道来…隔壁家王嫂,前些日子生了个大胖小子,为夫家续了香火。
她婆婆抱着孙儿呀,笑开了脸,整整抱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跑城南玉皇庙里烧香还愿去了,还特意添了一两银子的香油钱,逢人便说,这庙里的香火灵验。
街尾卖文房四宝的季大叔家的小儿子出息了,今年考上了进士,一家子其乐融融,你从前便看好他家小子,是个读书种子,呵,还真让你给说中了,只可惜呀。
他家大姑娘至今云英未嫁,急得他家到处找人牵桥搭线呢。趣香居的主厨文师傅今年便要退下来了,往后由他的两个徒弟掌勺,我呀,总觉得他两个徒弟本领没学到家。
那道白玉带子,终究差了点火候,不过如今我一年也难得光顾一两回,一个人去,没个意思。常来找咱们诉苦的那个李进,去年刚提拔了校尉。
终于跟村里那刘姑娘走到一块儿了,其实呀,刘姑娘早对他有意,他脸皮若是再厚那么一点点,这事儿早成了。院子里的那株山茶花又开了,只是你不在,也没人替我摘上一朵,别在鬓间,嗯…都怪你,就顾着自己睡。
我把这马尾辫子留得好长,你瞧瞧,我这模样好看不?谅你也不敢说难看,哼…其实我几次都想剪了,行军长途跋涉,难得梳洗,麻烦得紧,可想着从前你没事总爱捋我这马尾辫子,便舍不得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