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声音古怪缥缈
辩机尚未回话,一阵稀奇古怪的笑声忽然在半空中响起,这声音嘿嘿的笑了一会,悠悠的说道:“你这和尚,倒也妄自菲薄!”
这声音忽细忽,飘渺飘的,一时竟是听不出发自从何处。辩机霍的站了起来,眉毛竖起,光闪闪的双眸扫视着酒家里的诸人。
此时酒家里另有四五桌酒客,正自在小酌密斟,低声谈笑,却是无人神态有异。玄奘放下酒杯,皱眉扬声说道:“是何方高人说话,还请一见。”
那嘿嘿怪笑声在空中回着,不绝于耳,却是无人现身。辩机将酒家里的诸人看了一遍,身形忽的一闪,迅捷无比的抢出酒家大门,片刻之间,他已绕着酒家转了两三个圈子,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便沉着脸又走回酒家中。
玄奘见辩机怏怏然返回,那怪笑之声犹自在回响,便合十皱眉,寻准了那怪笑之声的一个空挡,沉沉的喝了一声:“牟”
他的这一下喝声,乃是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的法门。数月前的那一段红尘洗练,玄奘深切的体会到了佛门狮子吼的特殊威能,就连那神通尤在地仙之上的敖吉三公主。
在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一声狮子吼撼动心神。故而回寺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研读相关的佛经,潜心印证,如今狮子吼的威能较之以前更胜了许多。
站在玄奘身旁的辩机身形一晃,只觉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心脏猛的搐了几下,耳鼓一阵震发鸣,幸得他这段时间跟随玄奘勤修佛法,心境颇有长进,稍一定神便回复了过来。
那古怪的笑声被吼声所震慑,停窒了一个片刻,待又再响起时,声音便显得干巴巴了,待笑得数声。
就出现了嘶哑的破音,古怪笑声旋即哑然而止,渺无声息了。玄奘和辩机对视了一眼,心知那暗中之人应是被这声狮子吼震伤了肺腑经脉。
此时,那肥胖的酒家掌柜捂着耳朵一路小跑过来,脸赔笑的说道:“两位禅师有何吩咐?禅师方才是与哪个在说话?”
辩机翻着眼睛,冷冷的说道:“掌柜的,你方才难道没有听到有人嘲讽俺师父?”掌柜挠了挠脑袋,赔笑说道:“花和尚和小师傅恕罪。
本店新酿的这稻米酒入口清冽,后劲却不少,两位定然是喝得有些多了。小可一直坐在柜台那边看着,方才不曾有人跟两位禅师说话。小可是听到禅师在吼叫,才过来问问的。”
辩机怔了怔,奇怪的问道:“你难道没有听到那嘲笑声?”掌柜憨笑着摇头。玄奘和辩机对望了一眼,师徒二人常来这酒家中吃食,也知这掌柜的为人。
这掌柜乃是土生土长的黎家集人,经营这酒家已有十数年了,为人极是敦实憨厚,也笃信佛教,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到金山寺上香礼佛,一直以诚待人,绝不会说假话。辩机目光转向其他几桌酒客。
那些酒客都在用双手捂耳,却是被玄奘方才的狮子吼震得不轻,大半的酒客都双眼发直、神态迷糊,剩下的还算清醒,正自注视着这边的状况。辩机合十告了一声罪,便一一上前询问,这些酒客纷纷表示方才没有听到笑声。
辩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是给玄奘挥手阻止了。玄奘向众人合十施礼一圈,笑笑说道:“诸位恕罪了。贫僧师徒多喝了两杯,在开玩笑罢,诸位勿要见怪。”
其中一名酒客摇摇晃晃的向玄奘合十,口齿不清的说道:“花和尚乃是金山寺的有道高僧,咱黎家集谁个不知晓,有谁胆敢来冲撞花和尚,莫非是不长脑子了?
掌柜的,还不赶快去碗热汤来,让小师父和花和尚解解酒。”待得掌柜转身离开后,其它酒客便又开哄哄的斟饮起来,玄奘师徒也自坐了回去。
辩机说道:“师父,方才那笑声,莫不是只有俺师徒听到了?”玄奘点点头,沉说道:“应是如此,这等传声之法奇妙非常,也不知是何方高人在跟咱们师徒开玩笑。
那人应无甚恶意,只是为师方才喝得有些兴起,竟是用上了狮子吼,实在过于孟,那人眼下怕是离去了。”辩机提壶为玄奘斟酒,笑嘻嘻的说道:“那人如此戏俺师徒,俺倒是觉得,师父的那声狮子吼,气得很。”
师徒二人又谈说一阵,吃毕酒,又喝了掌柜送来的解酒汤,便动身返回金山寺。从黎家集返回金山寺,约莫有五六里路程,需要经过一座小山和一条小河。
此时天色近黑,一路上少有行人,玄奘师徒二人一路闲话,临近那小河时,忽然听得那河里传来一阵尖厉的呼救声。
师徒二人吃了一惊,快步抢到河边,只见那条数丈宽的小河中间,水波翻,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在小河中载浮载沉,狼狈的挣扎呼救。玄奘向辩机微微点头,辩机便一把扯去僧衣,跃入河水中。
辩机自幼在海边长大,水性极是,当下划动手臂,几下就游至那拼命挣扎的绿衣女子身后,探手抓着了女子的后衣领,他知救助这等溺水之人,万不可从正面游过去,否则定会被溺水之人抱住,变做救人不成双双被溺。
辩机抓住了那女子的衣领,便回身往岸上游去,他游动几下,便觉得有些不对了,那衣领入手轻飘飘的。辩机回头看去。
只见手上抓住的只是一件松垮垮的绿色衣裳,衣裳里头空空如也,那女子却是不见了。辩机心中一惊,便扭头四下察看,这河水乃是山溪汇聚而成,清澈见底,一眼可鉴,四周水波平静,哪里有落水女子的丝毫影踪。辩机一时只觉遍体生寒。
当下大叫一声,三扒两拨的蹿了上岸,一把抄起随同僧衣一起抛在地上的两口雪特剑,待得两道明晃晃的剑光在身边亮起,他心中才稍定下来。
玄奘静静的站在岸边,皱眉注视着河水。辩机四下张望了一回,不见那河水及周围有何异状,便拎着两口雪特剑走到玄奘身边,抹着冷汗说道:“师父,可见着水中发生了何事?”
玄奘摇头,微微一笑说道:“为师看到你抓着那女子的衣领,然后那女子就不见了,仿佛是溶在水中一般,你看,如今连你抓下来的那件衣裳都不见了,当真是奇妙得很。”
辩机仔细一看,但见河水清澈奔,水中别无它物,方才他抢入水中救助绿衣女子一事,除了在岸边留下了两行濡的足印外,此外再无痕迹,仿佛是一场幻梦一般。
辩机看了一阵,目芒闪动的说道:“师父,这河中没有鱼。”玄奘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为师看也是这般。”
辩机松了一口气,将两口雪特剑还鞘,拿过僧衣拭擦淋淋的身体,一面说道:“师父,此等异事,不会是有鬼魅之在作祟吧?”
玄奘沉说道:“此地山明水秀,一向祥和,并无恶事发生,寺中的值事近来也不尝有异闻,应非是那等不靖之物。方才为师隐约感应到一丝大气的波动,只是太过隐晦,不敢十分确定。”
师徒二人谈说了一阵,那小河却是再无异状,辩机便穿上了僧衣,随玄奘返回金山寺。次下午,玄奘照例在松林中讲经,这一讲的依然是《移识经》。
“佛尊是这般解说的,那灵与身的关系,便如胚芽与种子一般,种子萌动发芽,长出枝叶茎干,那么,当种子长成后。
那最初的萌芽,是变成了枝叶、茎干,还是变成了树?抑或是就此消失无踪了…”他滔滔的讲了一段经文,停下来喝水润喉时,耳中忽然听得嘿嘿的数下笑声,声音古怪缥缈,玄奘拿着水葫芦的手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