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娶了一房凄子
那都指挥官赶到都督府里去告急,可笑那都督左手抱着美人,右手擎着酒杯,听了都指挥的话,迷糊糊地说道:“我们寻快活要紧,百姓的事,由他们去!”
那都指挥官求发兵去保护百姓,都督笑笑,说道:“明天我要带兵士们出城打猎去,谁有空工夫去保护百姓呢?”那都指挥听都督说得不像话,便气愤愤地走出府来。
这时府外面聚集了许多百姓,打听府里的消息。都指挥一长二短地对大众说了,气得人人咬牙切齿,只听得轰天雷似地发一声喊,说道:“我们去杀了这昏都督再说话!”一窝蜂似地拥进府去。
这时府里的卫兵,要拦也拦不住,外面人越来越多,挤七八百人,在刀架上夺了刀,打进后院。都督正抱着两个妃子在那里说笑,才一回头,头便落地。
可怜一班脂粉娇娃,都被他们一个个拖出院来,死的死,杀死的杀死,剥得赤条条的,七横八竖,抛在院子里。
都督的母亲、子也被民杀死,最可怜的,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被许多人绑在柱子上拿火烧死,这一阵,从午牌时分起,直到申牌时分,都督府里杀得尸积如山,血成河,真是杀得半个不留。
事过以后,查点人数,独独少了都督的儿子范察。这范察是都督最小的儿子,年纪才得十二岁。
这一天正跟着一班兵士们在城外打猎,一头兔子从他马前走过,他便把马肚子一拍,独自一人向山坳里追去,看着越追越远,那头兔子也便去得影迹无踪。范察无打彩,放宽了缰绳,慢慢地踱着回来。
才走出山坳,忽听得一株大树背后有人唧唧哝哝说话的声音。范察虽说年小,却是机警过人,当时他便停了马蹄,侧耳静听,只听得一个人说道:“如今我们把都督一家人杀得干干净净,只溜了这小贼范察。
从来说的斩草除,如今新都督派我来把范察哄进城去,那时连你也有重赏。”范察听到这里,也不候他说完,拨转马头便跑。
后面兵士见走了范察,便也拍马赶来。二三十匹快马,一阵风似地向前赶去。范察一人一马,在前面舍命奔逃,看看被追上。
他急扯住辔头,向树林里一绕,绕到岔道上去。范察心生一计,看看天色渐晚,树林中白一片暮色,他便跳下马来,把马赶到小道儿上去,自己忙下衣服来,罩住马脸。
又折一支树枝来,顶在自己头上,下身埋在长草堆里,直地站着,动也不敢动,这时夕照衔山,鸦鹊噪树。说也奇怪,便有一群鹊儿,从远处飞来,聚集在范察头上的树枝上咶噪着,那一队追兵,一阵风似地在他面前跑过,吓得范察连气也不敢一。
直到那追兵去远了,才低低地说了一声:“惭愧!”正要丢下树枝走时,谁知那追兵又回来了,到树林外面一齐跳下马,到林子里面来找寻,这时直把个范察急得魂灵儿出了泥丸宫,痴痴呆呆的半晌。
清醒过来一看,林子里早已静悄悄的,不知什么时候那追兵已经去了。范察急急丢下树枝,向长草堆里奔去,一会儿,眼前已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在黑漫漫的荒地里跑着,正是慌不择路,不分东西南北地跑了一阵。
眼前忽然出微微的灯光来,他便努力向灯光跑去。跑到一个所在,一带矮墙,里面纸窗出灯光来。
范察忙上去打门,里面走出一个老头儿来,问:“什么地方的小孩儿,深夜里打人门户?”范察上去,只说得一句:“俺爸爸妈妈…”便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时范察想起他父母被杀死,不由得痛入心肝。回心一想,我如今逃难出来,不能让人知道我的真实情形。忙打着谎话,对老头儿说道:“俺跟着父母出来打猎,走到浅山里,遇到狼群,父母双双都被狼子拖了去,所有行李马匹都丢得干干净净,只逃出一个光身人儿。可怜我人生路不。
在山里转了一天一夜,才转到这地方,求你老人家搭救我吧!”老头儿见他面貌清秀,说话可怜,便收留了他,拉他走进屋里去,只见炕上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姑娘,盘腿儿坐着,凑着灯光。
在那里做活计,那个姑娘和范察年纪不相上下,她一边听他父亲说话,一边溜过眼来看着范察,从头到脚打量着,脸上出微微的笑容来,原来这人家姓孟格,老头儿名图洛,是世代务农。
传到图洛手里,老夫一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们正盼望来一个男孩儿,也可以帮着照看田里的事体,如今果然来了一个男孩儿,相貌又十分清秀,他两老如何不乐。
当时便把范察留了,每天叫他帮着看牛看羊。范察是一个富贵娇儿,如何懂得这些营生,亏得图洛的女儿荞芳和他说得上。
在一旁细细地教导他。光如箭,一转眼又是六年功夫。范察十八岁了,他和养芳姑娘情投意合,你怜我惜,从早到晚真是寸步不离。
图洛夫俩也看出他们的心事来了,便拣个好日子,给他两人拜了天地,成了夫妇。范察到这时才把自己的真实情形说了出来。
荞芳姑娘听说他丈夫是都督的儿子,不吓了一跳,但是那建州卫,这时正在强盛的时候,也奈何他不得。一转眼,图洛老夫俩一齐死了。
再过几年,范察夫俩也跟着死了,这一所田庄,传给范察的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传到他孙子孟特穆手里,便成了一座大庄院。一望八百亩田地,都是他家的,还有十座山地,种着棉花果树。
院子里养着二三百个壮健的大汉,空下来的时候,也讲究些耍刀舞,练得一身好武艺,原来盂特穆也是一位天生的英雄,他知道自己是富贵种子,不甘心老死在荒山野地里,做一个庄稼人。
因此他天天教练这班大汉,刻刻不忘报他祖宗的仇恨,直到孟特穆四十二岁上,他报仇的机会到了。建州卫都督带了一班军士们。
在苏克兰浒河呼兰哈达山下赫图阿哈地方打猎,那呼兰哈达山和围屏一般,三面环抱,两峡对峙,中间出一线走路,只容一人一骑进出。
孟特穆打听到这个消息,先带了三百名壮丁去埋伏在山坳里,这时,建州卫都督正在赫图阿哈平原上往来驰聘,忽听得一阵狼嗥的声音从山峡里发出来。
都督忙一挥手,向山峡口跑来,后面跑着四十个亲兵,直跑到山峡里面,四面静悄悄的,只见一片丛莽,并没有狼的影迹。都督正怀疑时。
只听得一声呐喊,四下里伏兵齐起,齐向都督马前奔来。都督正拨转马头走时,那山峡口早被石抵住。两面混战一场,这四十名亲兵和都督,一齐被他们困住。
孟特穆吩咐一声杀,庄丁们一齐动手,和切菜头似的,手起刀落,落地滚的都是人头。看看杀了二十多个人,那都督吓得在地上磕头求饶,情愿把建州城池和都督印信一齐献还。
孟特穆看他说得可怜,便点头答应,一面派一百名壮丁,押着都督在后面走着,自己带着二百名壮丁,先走出峡口去。
把如何祖宗被害,如何今天报仇,对兵士们说了,那些兵士们见都督被擒,大家便爬在地下磕头,愿意投降新都督。
孟特穆便带了这班兵士,耀武扬威地走到建州城里,取了都督的印信,一面派人到明朝去请封,一面把旧时的仇人一齐捉住,拣那有名的杀了,其余的统统赶出城去。
这时候明朝把孟特穆封做建州卫都督。孟特穆为不忘报仇起见,把都城搬到赫图阿哈住着,娶了一房子,生下两个儿子来。